其巧如月

　　挂掉了周人靖的电话，莱因哈特陷入了沉思。
　　朱流桓刚走，茱莉亚就把她和巧月就朱流桓来访一事分析的结果告诉了他，前后不过几分钟时间，他就已经给周人靖打电话了，紧赶慢赶，谁曾想周人靖的飞船已经起飞了。
　　“朱流桓真的是来寻求和解的？马家的长房长孙死了，他们竟然就这样算了？”马家的表现太奇怪了，相比起马立覃的死，随手赠送几个克隆人，根本不叫事。唯一的解释就是，这是马家特意的示好。
　　“我们也觉得，事情确实有点匪夷所思。”茱莉亚说，显示屏里她依然是那副大腹便便、戴着眼镜的样子：“就在今天上午，马东强的妻子去了一趟公安局，撤销了公安局里的克隆人失踪案，也动用关系将马立覃的死改成了触电意外身亡……两个案子都消了。他们为什么这么做……我们几个对于这种复杂的高层的思维都不熟悉，这是我们必须要学习的。既然朱流桓邀请你周六去他家吃饭，那就去呗，听听他讲讲故事，多了解一点富豪们的掌故，对你我的成长都很有帮助。你带上保镖和海蒂。”
　　“他会不会跟我交换海蒂？”
　　“紧张海蒂了？想多了，现在他们不敢随便欺压你了，只要你不松口，谁敢问你要海蒂？”
　　“那倒是。”莱因哈特第一次接触这么高层次的人，心中有点打鼓，不知道朱流桓会给他安排一个什么样的“节目”，他也听说过那些混乱的派对……虽然这老头只是说吃吃饭，随便聊聊而已。
　　“说到海蒂……”茱莉亚说：“这两天她有点不开心。”
　　“我也注意到了，估计是周人靖的老婆团要来了，她心里很委屈。”莱因哈特有些尴尬的说。他心里想：你不是心知肚明嘛。既然是你招的麻烦事，最后总要自己解决。
　　“哎……有空我跟她好好聊聊吧。”茱莉亚有些无奈。
　　莱因哈特没说什么，这种事情上，多说多错。既然茱莉亚给自己安排了女人，自己领情就好了，闷声发大财才是王道。至于海蒂的事情，既然茱莉亚承诺了要去开导她，她就一定回去做的，至于能不能开导好……自己装鸵鸟吧。
　　莱因哈特心里很清楚，自己向渣男的光辉道路上迈进了一大步。
　　这时柴英洁直接推门进来，在门开的一刹那，茱莉亚从3D显示屏上消失了，就像田螺姑娘一样。
　　“老七，又有事情要交给你了。”柴英洁开门见山，就如她以往的风格：“李亮舒他们在高级版上搞了个新功能，我这边的人也看过了，确实不错。所以需要你那个做本地化的团队给我们翻译成一百多种语言。”
　　她不知道的是，这些本地化的工作，都是茱莉亚亲手做的。莱因哈特为了掩人耳目，经常让公司付钱给一个翻译公司洗钱，掩饰了茱莉亚的工作。
　　“你说的新功能，是不是可以让AI调节感情强烈程度的菜单？”
　　“一点没错！”
　　“很好。有了这个功能，AI的拟人程度又将大大增强。”莱因哈特说：“一会儿我看你们的演示。”
　　“没问题。这个功能最大的好处是……”柴英洁意味深长的看着莱因哈特：“你家的茱莉亚就可以变得粘人了。”
　　莱因哈特打了个哈哈。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茱莉亚正在非常冷静而且理性的安排自己和她的感情问题，哪里还需要这种功能？可是柴英洁他们这些外人不知道呀，他们还以为茱莉亚是那个傻乎乎的克隆人，等着更高级的程序去解救呢。
　　看到莱因哈特不太热衷的样子，柴英洁有些不以为然，李亮舒的团队熬更守夜的干了几个星期的工作，好像不被领导重视啊。她当然不知道，开发团队的灵感，来自于茱莉亚给几个骨干悄悄给的暗示。
　　“老七，你不要以为我们这一点点进步很容易，有了这个，NBTC的电子-生物克隆人一定会销量大增的，甚至有可能全面替代普通克隆人。你想想看，以往你家养一个普通克隆人，最开始他们只能充当XXOO克隆人，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或她会慢慢的学到很多东西，会越来越像一个人。到最后，他们长大了，能够承担艰苦劳作了，按照法律规定，到了二十岁他们必须自己养活自己，最大可能是被工厂雇佣。我们早就知道，已经具有了成人那种复杂思维，甚至造反精神的克隆人被送到工厂，犹如从天堂到地狱。为了加强管理，你可以想象工厂里多么不人道……NBTC的克隆人就没这个问题了，他的身体是人类的，思维却是AI的，你可以操纵它的思维和感情，当他们身体成熟了进入工厂，工厂可以给他们写入新的记忆和技能，再也没有之前的记忆，让他们可以全身心投入工厂的工作，如果他们在工作中出了问题，人类也可以检索他们的记忆库……这是多么伟大的革命啊。”
　　“可是。这样还不如直接用有AI的机器人啊。”莱因哈特说。
　　这些电子-生物克隆人没有像茱莉亚这样的电脑人入驻，跟工厂里那些有AI的机器人有什么不一样？法律规定克隆人年龄大了，可以由现在的主人发工资雇佣，也可以自行选择进入工厂，克隆人比起机器人来，最大的好处是他们有自我意识，有自主性，有创造力。就海蒂来说，如果不是巴赫曼软件公司现在已经雇佣了她，她还有五六年就到二十岁，届时她就必须离开巴赫曼家，找一份工作，面向克隆人的工作机会最可能是进工厂，当然她很聪明，完全可以在工厂里做管理工作，收入也会很不错，甚至还有跳槽的机会。
　　人类中的大多数人都是善良的，像莱因哈特这样一边让克隆人陪睡，一边让他们加强学习的主人还是不少。即便像周人靖这样的人，也会把像周岚儿这样的克隆人送去念书。
　　从根子上讲，强迫克隆人工作，并不是想欺压他们，工作条件也并不是都很恶劣，仅仅是为了养活那些躺着吃福利的自然人。
　　“首先，你见过有连续使用二十年不坏的机器人吗？其次，机器人跟克隆人不一样啊。电子-生物克隆人早年还是可以供给主人娱乐的嘛。进工厂纯属废物利用嘛……”
　　“你愿意把你家的克隆人当废物一样扔掉？”莱因哈特口气淡淡的说，仿佛在说一件并不重要的事情。
　　“可是，到了年龄家用克隆人就要退役……这是法律规定的呀。”柴英洁说，她睁大了眼睛：“我们都应该遵守法律，对吧？”
　　莱因哈特微微叹口气，大多数人都是这样，用法律做借口，避免了自己的良心不安。
　　“是的。”
　　“嗯。还有一个好处，主人可以在线上线下随时找到这个克隆人。”柴英洁说：“克隆人身体可以休息睡觉，AI可以继续在工厂里劳作。”
　　“有道理。我可以不可以这样说，AIILA能够帮助NBTC开发更高级的电子-生物克隆人，虽然不能取代全世界其他克隆人公司的产品，但也会受到那些控制欲很强的主人们的欢迎，肯定能扩张他们的市场份额？”
　　“是这个意思。虽然……这种改良版的电子-生物克隆人将会有悲惨的一生。他们年轻时被当做玩具，年龄大点之后被当成工具，而且是那种不如机器人的工具。当然，这不是我们能控制的。”柴英洁说，她虽然有些感慨，有些同情，不过还是自己公司赚钱更要紧。
　　“我明白了。你负责跟NBTC接触一下，看看双方有没有合作的可能性。如果对方有意向，咱们再跟进。”
　　“可以。”柴英洁说：“说起来，我身边最老的克隆人也快二十岁了。他的身体已经不能满足我了，把他送去克隆人工厂，我又不太忍心……这么多年来，他没学会什么技能，去了工厂里只能做普工……”
　　“你让他去读两年书吧……法律允许克隆人年满二十之后接受培训和教育，可以暂时不工作。反正现在你也付得起他的学费。”
　　“你的茱莉亚怎么办？我们如果没有更高级的程序，她将来根本无法自我学习。”
　　“我不会让她离开我的。”
　　“那是。她已经给你生了三个孩子了，劳苦功高呢。”柴英洁的脸色有些怪异，仿佛有点——妒忌。
　　莱因哈特赶紧转移话题：“你家里现在有多少克隆人？”
　　“怎么想知道这个？”柴英洁有些诧异：“难道你对我又有了兴趣？”
　　“因为……我有个朋友，自己出远门了，有一大帮女克隆人无法安置，如果你的男克隆人能跟她们一起……‘联谊’，我的朋友应该会比较感激的。”
　　“哦。这样啊。”柴英洁松了口气：“我家里有十四个。”
　　“多少？”莱因哈特睁大了眼睛。
　　“十四个。”
　　“呃。你用得了吗？”
　　“每天晚上睡觉前，我们的动静都挺大的……”
　　莱因哈特双手扶额，过了几秒钟再抬起头：“其实也不算多，我这个朋友，有三十九个怨妇丢在家里。”
　　柴英洁听说过这种事，让克隆人彼此“联谊”，确实能减轻主人的负担，抚慰好克隆人那纯真的心灵。
　　“三十九个？”柴英洁吓了一跳：“我的男人太少，应付不了。如果他们都去应付这些女人了，他们就不能伺候我了。”
　　莱因哈特面露尴尬。他心里想，你有十四个男人都搞不定这批女人，我一个人就行？够日的周人靖，你倒会躲老婆呀，躲到太空里去了。
　　“不过……”柴英洁说：“如果你愿意跟我一起生活，我可以让我的克隆人都去陪那些女人。我有你就够了，不结婚也没关系。”
　　“海蒂和茱莉亚怎么办？”
　　“我会好好的对待她们的。尤其是茱莉亚，绝不让她受气。”
　　“恐怕不行，茱莉亚知道很多事情了，她还是会伤心的。”
　　“得了吧。”柴英洁说，她的脸上难得的泛起了红晕：“茱莉亚的智商还不足以嫉妒我呢，大不了你改写她的情感程序啊。”她想了想：“是不是我家庭条件不够好，还是我不够漂亮？”
　　莱因哈特连连摆手：“都不是，都不是。”
　　平心而论，柴英洁还年轻，她本来就长得很清秀，这几年负责公关工作，她画了妆之后就显得更为精致，算得上一个白领丽人了。至于家庭条件不好……巴赫曼公司5%的股权，现在就已经值一大笔钱了。
　　他想了想：“主要是我跟你太熟了，下不去手啊。”
　　柴英洁扑哧一下笑了：“看你吓得，小脸煞白煞白的。”她心中微微失望，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最好不要让克隆人们彼此碰面。”
　　“为什么？”
　　“你想啊。克隆人都是帅哥靓女，我怕我家的那些臭男人看上了你们家的美女，就嫌弃我了。我可不敢跟克隆人去比姿色。”她幽怨的看着莱因哈特。
　　一语点醒梦中人。怪不得周人靖宁可让自己占便宜也不肯让克隆人去卖呢，原来是因为这个呀。他又转念一想，周人靖敢放心的把老婆交给他，是不是觉得自己的魅力不如他呢？这个坑爹的朋友啊！
　　一时间，莱因哈特的脸色变了又变。
　　“你怎么了？”连一向大大咧咧的柴英洁都看出了他的神色不对。
　　“没事。”周人靖回过神来：“咱们还是继续说工作的事情吧。”
　　约好了下午两点去看新功能演示，柴英洁回去了。
　　莱因哈特坐在了自己的办公桌前发起呆来。
　　“怎么了？亲爱的。”茱莉亚及时出现了：“是为那一大帮女人而焦虑？还是为柴姐而心痛？”
　　“不是焦虑，不是心痛，而是头痛！”莱因哈特说：“我从来没想过，会有那么多女人出现在我家里，我的生活将会发生巨大的改变，而我还没有做好准备。”
　　“以后你会习惯的。你要融入富豪的圈子。”茱莉亚说。
　　“其实，我更喜欢安安静静的生活。”莱因哈特揉了揉太阳穴：“当年我想只想静下心来做学问，后来又曾想去非洲的边远地区扶贫，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我会成为大老板，成为我讨厌的那种人。”
　　“你讨厌当大老板？”茱莉亚有些惊奇了，我怎么……从来不知道？难道莱因哈特一直在勉强自己？
　　“是的。我从小见到我的父亲在跪舔那些大老板……我不喜欢他们。”莱因哈特说：“真的，我喜欢简简单单的生活，有个爱我的妻子，有两个孩子，有条狗，就足够了。”
　　“你这人，适合去吃低保。”茱莉亚吃吃的笑着：“靠剥削克隆人和机器人生活。”
　　“没错。我没什么远大理想，也许是我父亲为了理想付出了太多，失去了太多吧。”莱因哈特的神情有些黯然：“他太累了，辛苦了半辈子，最后因为我的事情，被别人一脚踢了出去。”
　　“你的父亲希望你能顺利的融入上流社会，我也希望你能办好巴赫曼公司。”
　　莱因哈特没有回答，他耸了耸肩。
　　“对不起，亲爱的。”茱莉亚说：“我犯了一个大错，我真不了解你，真不该让你来经营一家大企业的，不该把我和巧月的事情压到你的肩头上……对不起。我希望巴赫曼公司上正轨以后，你能够退出经营管理，然后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真的？”
　　“真的。我保证。到那时我就和孩子们天天陪你，去过平平淡淡的生活。”
　　“太好了。那么能不能让周人靖的老婆们别来了？”
　　“别装了。当你看到淑芬，甚至比淑芬更好的，你就忍不住了，”茱莉亚掩嘴笑道：“自然的生理反应不可战胜……哪怕你尽力去压制它。”
　　“没错。我有作为一个男人的弱点，所以，你最好不要怂恿我，也不要给我提供那么多机会。”莱因哈特苦笑着说：“如果你让我继续没钱，留在大学里苦哈哈的读书，我一定只守着你和海蒂，就能心情平静、安安心心的过好一辈子，没准也能做出一些科研成果呢。”
　　“了解。”茱莉亚说：“不过呢，接下来几年还是请你违背本心，学习和熟悉有钱人的生活。周人靖的女人会来的，我都安排好了。”她看着莱因哈特纠结的样子，赶紧补充：“辛苦你了。”
　　莱因哈特脸上很配合的做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可是他自己也不是太明白，哪怕自己反复暗示自己要忠贞，为何心中还是对此事充满了期待。
　　“在这些女人来之前，你可以试着和柴姐发生点什么嘛……”
　　莱因哈特吓了一跳：“别乱说啊，我可是一直把她当做大姐的。”
　　茱莉亚皱起了眉头：“难道她就没有一点吸引力？我们做了一个魅力指数评估系统，她在你这个年龄段的男子眼中的平均得分是8.1，算是很有魅力的了。而且我根据她刚才的语言、面部表情和肢体语言来分析，她已经爱上你的可能性有91.45%。而你已经爱上她的可能性仅为34.1%，不过你对她的好感度有89.3%……我一点都不奇怪，像她这样的白领丽人，如果她再努力一下，你完全可能在你办公桌上或者那边沙发上办了她……性与爱是两码事嘛。”
　　莱因哈特发现茱莉亚终于体现出了她是个电脑人的一面，讲起数据来头头是道，让自己觉得很……陌生。她还有日益严重的拉皮条倾向，这种事也是能乱说的？
　　不管怎么说，自己必须忍住，等周人靖老婆来了之后，可以先做点动作试探茱莉亚，如果她真的不介意……倒也不是不可以考虑一下柴英洁，毕竟大家都那么熟了，她明里暗里招呼了自己多少次了？莱因哈特知道，她很希望自己能有一个混血孩子。
　　他一向是个公私分明的人，柴英洁不是茱莉亚，推倒了她，也就是推倒了一个大股东，将来会发生什么，真的不好说……风险有点大，这事得慎重，千万不能下半身决定上半身，不能因私废公。不过，说起公事……如果柴英洁成为自己的情人，甚至是自己孩子的母亲，自己手中就相当于又多了公司的5%控制权，这是双赢的好事啊……
　　可万一她不满意呢，万一她跟自己反目成仇呢？
　　8.55%的风险也是风险啊。
　　莱因哈特更纠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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