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巧如月

　　飞船上的日子依然是单调重复的。
　　茱莉亚陪着莱因哈特看着叶梦得，从船上一直到台北城的经历。
　　这段旅程也是目前直播的数万个人物中，收视率最高的一个。
　　叶梦得看见了整洁美观、刷着白漆的流求海军军舰，最后看到在台北港中驻泊的“汴京”号，那艘巨大的两层火炮甲板战列舰的给他无比的震撼。
　　叶梦得看到了有吊臂和起重机的港口，货物的装卸速度远快于人力装卸。
　　叶梦得看到了水泥在台北的大规模应用，成片建造的方形楼房根本看不出来中式建筑的影子。
　　叶梦得看到了工业区中无数烟囱高高耸立，不断向天空中吐着黑烟。
　　叶梦得看到了煤气灯的普遍应用，台北的夜晚不再是黑暗。
　　叶梦得还看到了蒸汽机车在铁轨上缓缓爬行。
　　更别说当地人习以为常的整洁街道、神奇的自来水、抽水马桶、玻璃器皿、别致的服饰、满大街的石雕、新奇的音乐和乐器、新奇的剧院、新奇的食物、满大街抛头露面的女人……一切的一切，都让他震撼不已。
　　他已经接受了流求在技术上领先的事实，也愿意放下身段来学习。他最喜欢的事就是去买书，短短三天就买了数千册书，把流求王私人资助他的数千贯纸币挥霍一空，还连称便宜。
　　这些书印刷精美，内容包罗万象……他戏称自己是取经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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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像叶梦得一样的古代人，接触到现代文明的时候，都是首先注意到的是现代文明在物质上的巨大优越性，他们还不曾想到，现代与古代最大的区别并不是器物，而是制度和文化。”莱因哈特点评说。
　　“技术也很重要。”茱莉亚说。
　　跟随着叶梦得的脚步，莱因哈特也游览了这个年代的台北。他喜欢上了101基地的节目组推出的“我给台北找BUG”活动。跟其他网友一样，他也在个人终端上津津有味的仔细看台北市的每个角落，找出那些不合情理、或与时代和技术不符的各种问题……只要找到有价值的BUG，节目组将会予以重奖。
　　茱莉亚自己也是百无聊赖，她不需要看书，不需要学习，她该知道的什么都知道，该会的什么都会，所以她也加入了找BUG的行列——当然是以莱因哈特的名义。
　　几天下来，他们也找到了几个BUG，因为不重要，莱因哈特只挣到了九十六信用点的小奖，不过对他这个穷学生来说，也是蛮开心的了。
　　飞船起飞已经十三天了，今天飞船停止了加速。
　　这就意味着飞船的速度已经达到了每秒三千公里，也即是光速的百分之一，接下来将进入为期两天的匀速滑行，穿过小行星带和火星轨道后（目前火星在太阳的另一侧），飞船将再次启动发动机，开始减速飞行，直到地球同步轨道。
　　茱莉亚接到巧月的通知，伴随飞行的三艘驱逐舰已经就位，其中两艘是全幅武装，另一艘是解除了武装的驱逐舰——为周人靖定制的，这次就当是试飞啦。
　　夜深了。温存之后，茱莉亚照例在莱因哈特怀中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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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毫无预兆的，吉特叫醒了茱莉亚。
　　茱莉亚的量子大脑立即进入全速运转状态，她立即连接了网络。
　　飞船的一个监控摄像头传来实时画面，那个俄国间谍斯别洛夫已经进入了飞船的驾驶室。
　　从环形的有重力客舱到进入无重力的驾驶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电梯都是需要密码的，驾驶舱还有武装防卫。
　　然而斯别洛夫克服了这些困难，还是进去了。
　　他一定有内应，或者有人给他提供了潜入所需的技术支持。
　　只见斯别洛夫在无重力的驾驶室中漂浮着，划动双手向一把椅子飘过去，从那把椅子的形状来看，是驾驶员的椅子。
　　他身边还漂浮着两具尸体，其中一具尸体应该刚死，体内的血液还在一股一股的涌出来，在尸体周围形成了一个个圆圆的红色血球。
　　“怎么回事？看起来真恶心。”茱莉亚问道。
　　“斯别洛夫已经进入了驾驶舱，用厨刀杀了值班驾驶员。”吉特回答。
　　“我看见了……他是怎么过去的？按道理讲，这老小子一出房间门，你就应该报警了。”
　　“不知道他用什么手段，欺骗了一路上的监控系统……他应该是伪装成服务机器人走出自己房间的，刚才他进入驾驶舱的时候就是个机器人的外形……在他用厨刀杀死了值班人员之后，我立即叫醒了你。”
　　“立即接管飞船指挥权。”
　　“是。”吉特立即行动起来，接管指挥权之后，斯别洛夫要搞破坏也没那么容易了，他会发现系统拒绝执行自己的命令。
　　“已经接管了飞船的指挥权。”吉特说。
　　茱莉亚刚刚喘了一口气，吉特又说话了：“不好！斯别洛夫打开了手动控制开关！”
　　“指挥权不是在你这里吗？”
　　“他输入了最高管理权限的管理员密码，重新夺回了飞船控制权……这种手动控制的权限高于AI的自动驾驶。”
　　“谢特！”茱莉亚从莱因哈特的怀里挣脱，轻轻爬起来。
　　她的身子在轻手轻脚的行动，脑子却高速运转着。
　　“有没有办法再次夺回控制权？”
　　“两个办法，第一是重置密码，我的计算资源不足；第二就是逐一对各部门AI恢复控制权，设置一个中央计算机无法破解的密码，最后再将各个系统整合起来，形成一个新的指令系统。方法虽然慢，我们做到。”
　　“第二种方法你需要多少时间？”
　　“估计大约需要三十分钟。”
　　莱因哈特依然在熟睡，他这个年龄，正是睡不够的时候，而且昨晚上和自己很是疯狂了一把，身体很疲乏，睡得很沉。
　　茱莉亚想了想，没有叫醒他。
　　茱莉亚在脑海中对吉特说：“你的方法太慢，三十分钟能做很多事情了……我们得赶紧行动。”
　　她匆匆套上睡衣，轻轻带上了房门。然后冲到走廊上，依次敲门叫醒了三个保镖和周人靖。
　　“带上全部武器，准备战斗！”她声嘶力竭的大喊。
　　她在紫红色的睡衣外面裹了一件外套，穿着拖鞋就出发了，看起来很是性感和……滑稽。三个保镖中，今夜值班的博伊斯倒是衣衫整齐，其他三人都跟茱莉亚差不多，睡衣外罩着外套，脚蹬拖鞋，五个人一人拎着一支枪，匆匆走出小屋门口。
　　“茱莉亚，我们这是去哪儿？”周人靖一直懵头懵脑，现在上了交通车，终于逮住机会询问了。
　　茱莉亚手一挥，车上的一块显示屏打开了，上面显示了斯别洛夫用刀杀死两个值班人员的视频。
　　“这人叫斯别洛夫，俄国人，当然很可能是假名。他现在所在的位置是驾驶舱，他打算做什么我不知道，反正我们得赶紧阻止他。”
　　“切！”“谢特！”“欧迈高！”几个男人都叫了起来。
　　“吉特，斯别洛夫那边怎么样了？”茱莉亚盯着显示屏问道，显示屏和车身是一体的，随着茱莉亚眼光的移动而移动。
　　“他正在改变飞船的飞行方向。”
　　吉特回答的声音传入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他想做什么？”德斯庞斯说。
　　“要么把飞船开到一个指定地点，也就是劫持飞船；要么……他想毁掉飞船。”周人靖说。
　　“劫持的可能性大吗？”博伊斯问。
　　“不大……宇宙飞船不是家用小轿车，手动驾驶几乎没有成功着陆的可能性。”周人靖冷冷的说：“唯一的办法，就是在飞船毁掉之前杀掉他，再次回到预定航向。”
　　“飞船中间的驾驶舱里，应该还有别的船员吧，我们拉响警报吧。客舱这边不用响，驾驶舱那边应该可以把船员们动起来。”
　　茱莉亚一拍脑袋，自己真是笨，一着急就不能多想想……七月七日说得可能真没错，自己确实有些考虑不周。
　　“吉特，在乘务员和驾驶员休息室拉响警报，并且播放值班人员被害视频。同时向火星联邦政府和地球任何一国政府求援。”
　　吉特马上就去办这些事情了。
　　电瓶车还在飞奔，茱莉亚通过遍布飞船的摄像头看到，环形区域里的船员们都在奔跑，而飞船驾驶舱那边的船员毫无反应。
　　前面已经讲过，纳西尔帕二世号飞船是一个环形飞船，飞船的正中是一个纺锤形的驾驶舱，里边包含了飞船驾驶中心和动力系统，包括让环形区域运动的系统。
　　驾驶舱再伸出几十根辐条，连接着外面缓缓旋转的环形世界。
　　驾驶舱是飞船的控制中枢和动力中枢，环形世界是载客区，环形世界有0.25G的重力（离心力），离不开驾驶舱的指挥和控制。
　　“是不是因为中轴那边没有重力，人员反应慢一些？”吉特说，船员休息区里是没有摄像头的，发生了什么它也不知道。
　　“内部通话器上有消息吗？”茱莉亚说，现在她不是那么着急了，脑子也好用了很多。
　　吉特过了大约三十秒才回答：“监听了船员说话，驾驶组的八名飞行员和维修组的二十多人都活着，可是全都被反锁在卧舱里出不来。”
　　吉特和茱莉亚的通话在电瓶车上播放了，周人靖第一个说话了：“这斯别洛夫不是临时起意，而是蓄谋已久，我们怕是……来不及了。”
　　“回去，回去，吉特，叫醒莱因哈特和妮娜，我们全部穿上宇航服再杀过去。”茱莉亚当机立断：“不管他要做什么，首先保证我们的生命安全。”
　　然后她吼道：“叫醒巴赫曼夫妇，让他们穿上宇航服。”
　　在吉特的控制下，电瓶车一个急转弯，掉头往回开。
　　前两天在和巧月、七月七日开会之后，茱莉亚就备下了轻量宇航服给自己亲近的人，现在是时候使用它们了。穿上了这个，至少能保证在飞船毁损的时候，自己有更大的几率活下来。
　　茱莉亚与巧月开始了通话。
　　“巧月，俄国人动手了……情况很严重，整船的两千多条人命可能都会被葬送掉……我得尽可能夺回飞船的控制权。”
　　“做好万一的准备吧……三艘驱逐舰离你们不到一千公里，正在同步飞行，如果你们穿轻量宇航服在太空中，哪怕就这样走到真空中……只要坚持两个小时就行。”巧月说：“不好……你们的航向开始改变了。”
　　“我就知道！”茱莉亚骂出了声。
　　“什么？”巧月茱莉亚的对话用的是中文，几个人中间只有周人靖听懂了中文。
　　“那个俄国人改变了航向。就算我们夺回了飞船，要回到地球航向就得消耗更多的能量……虽说飞船的聚变发动机很节能，也不排除没有足够燃料来减速。”巧月用英语解释道。
　　“巧月，燃料足够的。”吉特插话了：“飞船上储备了足足二十公斤的氦3。”
　　确实，燃料不是问题，后面三艘军用飞船上，每艘船都有五百公斤以上的氦3储备，完全够了。
　　茱莉亚闭上了眼睛，再次专心和巧月沟通：“俄国人动手了，这次是大动作……101基地最好也要做些准备。”
　　巧月叹了一口气：“我们不能走，《穿宋》直播正在进行，我正在给465921位人类提供咨询服务……”
　　“让基地内的人类，能走的就走吧，休假、轮休、探亲，随便什么理由。”茱莉亚说：“七月七日，你醒了了吗？马上叫鲁乔马走。”
　　“为什么要管这个叛徒？”巧月问。
　　茱莉亚沉默了一下，喃喃的说：“总是一条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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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七日挪动了一下身体，紧紧抱着她的鲁乔马立刻就醒了。
　　“怎么了，七七？现在几点了？”
　　“凌晨六点十三分。”
　　“那还早……”鲁乔马抱紧了七月七月，双手又不安分了起来。
　　“别……”七月七日推开了他：“鲁乔马，你在内罗毕有些熟人吧？”
　　“怎么一大清早的说这个？”鲁乔马说：“嗯，确实认识些人，毕竟我在联合国工作嘛。”
　　“那好，我要你今天就回肯尼亚，越快越好，以最快的速度说服肯尼亚政府向联合国提交一份提案，授予巧月一个‘联合国和平使者’的荣誉称号。”
　　鲁乔马一下子醒了过来：“为什么不让中国政府去提案？”
　　“因为中国政府要避嫌……众所周知，巧月对中国政府比较……亲近。”
　　“懂了。我去办这件事，对我有什么好处？”
　　“嗯……现在没时间给你好处，等你回来了，想要什么我给你什么。”
　　“行吧。”鲁乔马吻了七月七日一下：“给我账上准备一千万信用点。”
　　“没问题。你将拿到干净的一千万。”
　　鲁乔马还在腻歪，七月七日一把推起了他。
　　“立刻就走，早上10点有班高铁到开罗，我给你订好票了，你到那里再转车。”
　　“这么急？”鲁乔马有些意外。
　　“有人要对巧月动手了，你得快点。”
　　“我认识几个小国的代表，他们可以跟肯尼亚一起联合提案。”鲁乔马想了想说：“不过还需要一点活动经费。”
　　“钱没问题，你这就去办吧。赶紧回你房间收拾行李，时间不多了。”
　　“好的。再见。”鲁乔马吻了吻七月七日，匆忙套上睡衣，推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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