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田君的复仇

　　序

　　正处暖寒潮交替的时节，气温骤高骤低，稍不注意，便容易受寒。

　　躺在病床上的我，头依旧昏沉沉的，闭合双眼，渐渐入睡，睡梦中，很久远的回忆被勾勒出来。

　　……

　　“阿暮，这是什么啊？”幼时的我，全神地摆弄着置于地上的黑围棋子，全然没有发觉身后的你。

　　“这是一字长蛇阵，虽然攻击力强，可防御力弱。”

　　“阿暮好厉害啊！”你向我凑近，好奇地看着被我置在地上的围棋子。

　　我转过头看向你，神情间略显羞涩，“克罗艾不会觉得我是怪人吗，他们都这样说。”

　　你眨了眨眼睛，倏尔又笑了起来，“那我也要做个怪人。”你从棋盒中抓出一把白棋子，围成圆形，把我的黑棋包围，“这样我是不是破了阿暮的一字长蛇阵了呢？”

　　看着脸上泛满笑容的你，我低下头，嘴角不自觉地勾出幅度，“这样，可是犯规的呢。”

　　1

　　四五岁大，正是一个孩子最吵闹的年纪。但与周围孩子不同的是，我总是缄默。也许只是因为刚搬到这个名为蓝之丘的陌生环境，又或许是我的性格使然。

　　“我可以坐这吗？”眼前的女孩，淡绿色的双瞳，苍黄色的长发披散于肩，就像童话故事中的小公主一样。

　　这是我第一次遇见你。

　　我低沉着头，移向长椅的一端。

　　你在我身旁坐下，舒了口气，看向前面的便利店。

　　“不去和他们玩吗？”我问道。

　　最近那家便利店推出一款游戏——购买便利店的弹珠，弹入门口的装置中，只要能让弹珠沿着装置中的路线触到终点的红色按钮，出口端就会弹出所谓的“终极大礼”。但弹珠很容易从轨道上脱离，掉下去。

　　“根本不可能触到红按钮嘛，每次弹珠冲过小门阀以后，速度就会减慢很多，之后上坡到一半就会落下来，大人和男孩子们都没办法呢。”说着说着，你不禁将嘴嘟起。

　　我在一旁默默地听着，脸上浮现出笑容，“如果是因为冲过小门阀才使速度慢下来的，那么一次放两个弹珠下去，第一个稍微偏一点，冲过门阀后很容易偏出去，第二个放在后面，紧随第一个冲过小门阀。这样的话，速度的消耗会少一点的。”

　　你转过头，目光直直地落在我身上。我有些后悔了，这样简单的办法怎么会没有人想到呢，只是可操作性不强罢了。

　　“好厉害啊，大家都没有想到呢！”你的双瞳似乎闪烁着淡绿色的光， “我们去试试吧。”这样说罢，你旋即来着我的手直往便利店跑去。

　　我却将你的手松开，脸涨得通红，活脱像做错了什么似的，“这样不太好吧，规则里没有说可以，这样是犯规的。”

　　“可也没说不可以呀。”你再次牵起我的手，“所以不是犯规哦。”

　　幼时的我，并未仔细推敲你话语间的破绽，只觉得你话语间似乎透散着一种魔力，不容我去拒绝，甚至只愿相信。

　　“嗯。”我向你点点头，表示认同。

　　你走进便利店，向老板娘买了两颗弹珠，交给我一颗。

　　我急忙推诿，“我之前没玩过，会掉下去的。”

　　“啊拉？”你笑着眯起眼睛，脸上浮现出恶作剧般的笑，“第一颗不就是要让它掉下去的吗？”

　　“也，也对呢….”我接过弹珠。

　　我，这算作是被你摆了一道吗？

　　可奇怪的是，毫无生气的实感。

　　或许只是因为于我而言，你的笑容，便胜过一切。

　　对啊，你的笑容，就像被小仙女倾注了魔法一般有魔力。

　　我带着些许小心，把弹珠放在发射口，调整角度，用最大力气发射，弹珠旋即弹入装置中。你随后也很是熟练地将弹珠射入装置。

　　弹珠射入装置中后，还需对道径做些调整，以防弹珠不被偏转出去。而现在却要调整出一条适合两颗弹珠的路径，显然很困难。

　　果然，这样只局限于理论。实际操作还是太勉强了。

　　两颗弹珠沿着轨道迅速滚动前进，你很是敏捷地调整轨道路径，这些让人应接不暇的画面，于你而言，似乎那样游刃有余。不经意间，你脸上浮现出得意的笑。

　　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着，第一颗弹珠冲开门阀后很快偏转了出去，第二颗弹珠紧随其后通过门阀，一路直上——啪！冲击到了红按钮。

　　装置振动了一下，奖品口抛出一个和你一般大的棕色玩具熊。你很是兴奋地将它抱在怀里，向我跑来，“你看，它好可爱啊！”

　　我不禁注视着你出了神，过了几秒才回应道，“恩，是，是的呢。”

　　你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神情间显得失落。我慌了，是我的回答让你不满意，惹你生气了吗？

　　过了好一会，你才犹犹豫豫地开口说道，“但是只有一个，那你怎么办…”

　　我咧开嘴笑了，“它本就是属于你的啊！”

　　你却将头低下，“可，可光靠我一个人也…”突然，你好似想到了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抬起头，瞳孔中闪烁的绿光，很好看，“那如果你想和它玩的话，就去我家找我吧！我叫嘉神川克罗艾，门牌上写着嘉神川的就是我家。”

　　我点点头，“恩，我叫小林暮，门牌上写着小林的，就是我家。”

　　“那我可以叫你阿暮吗？”

　　“恩。”

　　——“克罗艾交到新朋友了吗？”

　　声音的主人是一位大约三十多岁的男子，他面带着笑，缓缓向我们走来。

　　“爸爸！”见到他的一瞬，你很是兴奋地向他跑去，“我厉害吧，爸爸！”你像是在索求表扬一样，炫耀地将玩具熊高举起来。

　　父亲脸上露出温柔的笑，用手宠溺地轻扫你的头发，“很厉害哦，克罗艾。”

　　你抬起头，看着他，脸上砌满了笑。

　　“不过，克罗艾是怎么让小弹珠冲过门阀的呢？”

　　你偷偷瞥了一眼正在便利店内看韩剧的老板娘，向父亲凑近，压低声音，故意用一种诡秘的语气说道，“其实是我有召唤奥特曼哦。”

　　“是，是吗。”父亲蹲下身来，笑盈盈地平视着你，“想必克罗艾的‘奥特曼’就是这位新朋友吧，不介绍下吗？”嘉神川叔叔微笑着看向我这边。

　　“啊，那个，我，我叫……”我向来不善和别人交谈，特别是当对方是大人时，即便我知道他们并没有恶意。就像此时，即便这位叔叔看起来人很好。

　　“他叫阿暮！”你举起手来，抢先一步替我做了答。那神情，就像…就像是在回答一个只有你才知道的了不得的问题！

　　“对吧，阿暮！”你转过头来笑着看向我，不是在询问，而是宣告！

　　见你这般，我忍不住笑出声来，我本想抑制住笑却使笑愈发明显，“嗯，小林暮！”

　　嘉神川叔叔先是愣了一下，但随即也笑来起来，“很开朗的男孩子呢。”

　　“啊？”这评价让我有点错愕——毕竟这是我生平第一次被人评价开朗。

　　——铃铃铃

　　是嘉神川叔叔手机的铃响。

　　嘉神川叔叔站起，接通电话，“喂是，我是嘉神川。”不知电话中的人说了什么，叔叔的脸色变得很难看，“这样啊.....那稍等一下，我马上到。”

　　“抱歉，克罗艾。”父亲放下手机，勉强向你挤出一个笑脸，“爸爸晚上还有事，不能回家吃晚饭了，可以帮爸爸和妈妈说一声吗？”

　　“嗯？”抱着棕熊的你瞳孔中的光突然暗淡了许多，可只是一瞬，你脸上又砌满了笑，很是有精神地答复到，“嗯，爸爸再见！”

　　“嗯。”父亲点点头，没有其它更多的言语，转身匆匆离开了。

　　2

　　你是我在这里所认识的第一个朋友，也是严格意义上说，唯一的朋友。因为你的缘故，我和附近的孩子渐渐熟悉起来。但他们似乎都很讨厌我，因为我和他们“不同”，我的出现总是会让原本热闹的氛围变冷。

　　“阿暮不和他们一起玩吗？”你注意到了被众人孤立的我。

　　“不用在意我的，克罗艾是想和他们一起玩的吧。”

　　事实上，他们喜欢和我玩鬼捉人的人游戏。通常情况下，他们喜欢让我扮鬼，然而故事演变到最后都会变成众人围攻一只鬼。偶尔他们也会觉得无聊，让我当人，可这觉不是他们突发的善意，而是一群鬼捉一个人的游戏。

　　“阿暮也想和他们玩吧，但为什么不一起玩呢？”

　　我摇摇头，“他们觉得我和他们不一样，所以他们讨厌我。”

　　“那我也和他们不一样，所有我是和阿暮一样的！”你在我身旁坐下，笑着眨了眨眼睛，绿色的瞳孔像星星般闪烁着。

　　之前我似乎并没有刻意去注意——你是混血儿，你的瞳孔和我们不一样。

　　你突然将头低下，神情间透露出鲜见的落寞，“他们好像也不喜欢我呢，每次组队，都没有人自愿和我一组……”

　　“抱歉……”似乎是因为我才让你提起这个不怎么愉快的话题。

　　在这个周围都是棕瞳孩子的世界，他们很难去理解绿瞳的存在。在他们的认知中，绿瞳只应该存在于童话中，而非现实，所以才会不自觉地疏远你或是与你保持距离。

　　“要是我也有个妹妹就好了。”你满眼羡慕地看着与众人游戏中表现的极为默契的一对姐妹。

　　我从长椅上站起，走到你身前，“那让我来做克罗艾的妹妹吧！”我自信满满地拍了拍胸脯，眼神中透散出从未有过的坚定。

　　那一刻，我脑海中未有多的想法，只是想让你开心。

　　你不禁噗嗤地笑出声来，“可阿暮是男孩子啊，怎么能做我的妹妹呢？”

　　“是，是的呢……”我低下头，尴尬地笑了。

　　好像说了很奇怪的话呢，我这样想着。但这一刻，你在笑，不是吗，还有比这更重要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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