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二]人间自是有情痴

　　第二章：

　　就在夏夷则没有眯上一会儿，屋外就传来了“咚咚”的叩门声。

　　屋外有个恭敬且谨慎的声音响起，“三殿下，属下有要事禀告。”

　　夏夷则轻轻掰开自己和阿阮缠在一起的手，确定了阿阮没有被吵醒才尽量轻微地离开房间。

　　“三殿下，陛下病危，传召您立刻觐见。”说话的人虽然卑微谨慎，但却是夏夷则最忠实的心腹，杨广业杨将军。

　　不过自从回到这里，面对着自己的父亲仍旧释怀不下。每次夏夷则看到自己生父的那张面孔，便总能想象到母妃临终前是如何的凄凉。

　　所以每在朝中，他也只是扮演了一个最有才华且最忠实的臣子形象，丝毫没有开口叫过一句父王。

　　近日来明显能够感觉他身体日趋衰微，难道真的是就这样走到尽头了吗？

　　双目有些微眯，目光透着凛冽，让人有些畏惧。

　　身边杨将似乎能够感受到夏夷则身上让人捉摸不透的气息，又把头压得更低了一点，等待回复。

　　许久，夏夷则压下心中的杂念与怒火，还是决定进宫去。

　　“照顾好阿阮姑娘，若她提早醒来，就让她等一等。”

　　“属下遵命。”

　　杨将回应完毕，再抬头夏夷则已经念诀传送回去了。

　　大雨还在倾泻着，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

　　皇帝的寝宫外已经被侍卫团团守住，夏夷则被宫女打着伞护送到皇帝寝宫外，也就没有理会周遭情况兀自进去了。

　　只是偌大的寝宫并没有一个人，内屋不断传来沧桑的咳嗽声，那种声音仿佛上气不接下气，让人听起来有些发怵。

　　但是夏夷则并没有任何感觉，远远地站在床前就停住了步子。

　　床幔处颤抖着伸出一只苍老的手，微微掀开了帘子，“焱儿……”

　　没错，皇帝叫的就是他三皇子殿下，李焱。只是平常知道他身份的人都会称“殿下”，信任的朋友会称字。这种乳名恐怕只有自己的亲生父母才对自己唤过。

　　真是久违的感觉。

　　仿佛一瞬间回到了儿时，母妃仪态端庄地呼唤着自己，永远只有笑没有泪，即使想哭也断不会让泪珠掉落。

　　记忆只停留这一个时刻，然后便是逃亡躲避，便是忍辱负重，便是骨肉分离。

　　他又有什么资格唤我乳名！

　　“焱儿……你可恨朕？”

　　夏夷则听到这话明显肩膀不自觉的耸动了一下，好像听到了晴天霹雳的消息一般。目光又似刚才那样凛冽了起来。

　　躺在御塌上的老皇帝已经明显感到眼前这个人对自己冷意了。或许自己早该想到了，只是弥留之际仍然希望能够得到他的一丝丝谅解。

　　“你不知道……朕年轻的时候意气风发，却最厌恶后宫之地。那些宫妃表面上对朕恭恭敬敬，但却都是虚情假意……只有红珊，在她的世界只有快乐，她永远都在笑……和她在一起很轻松……”

　　老皇帝的话语断断续续，语气却极为平淡，好像在给眼前人讲述一个故事。

　　“……你长得真像她，虽为男儿，但眉宇之间的神情却极像红珊…….若是能够，朕真希望此时身旁还有她在……只是朕何尝愿意杀掉红珊……”

　　“够了——！！！”夏夷则再也忍不住激动的情绪，“又是这句话！难道你的无可奈何就是如此得理所应当？”

　　恨啊，是如此的恨。

　　母亲殒命做儿子的却不能护得周全，半妖之身却又暗遭追杀累及无辜。

　　听见儿子的诘问，老皇帝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好似若无其事地继续说道：“你恨朕是应该的……只是朕真的希望……你能放过他们……毕竟是他们是你的……兄……”没说完此话，老皇帝已没有任何力气再说下去。

　　记忆中还有那个只有笑没有泪的女子朝自己走来，还能够看见想见的人，也算上苍的垂怜了。想着想着，也就把眼睛紧紧闭上了。

　　沉默了许久，寝宫中再也没有任何话语，夏夷则紧握的拳头似乎松了下来。

　　终于，这个时刻还是到了。

　　冷笑一声，“放了他们？……谁何曾放过我？”

　　转身离开寝宫，雨仍旧未停。

　　清晨。

　　阿阮从客栈中起来，睁开惺忪的双眼后身边人已不在，刚想出门去寻，夏夷则手中提着一个小食盒而回。

　　唔~夷则还是那么好，一有时间就带来好多好吃的~

　　阿阮此刻简直是满眼的幸福，不禁双手而握。可是等到她再细看眼前的男子，便淡去了笑容。

　　阿阮担心的问道：“诶，夷则，你怎么了？”

　　夏夷则被这一问倒是一头雾水，“我怎么了，有何不妥吗？”

　　虽然语气还是平常的语气，但是阿阮还是看得真真切切，“我也不知道，只是夷则不像以前，往日的夷则都是精神饱满的。今天夷则好像好疲惫的样子啊。”

　　呵，自己的掩饰有这么失败吗？

　　夏夷则不禁感叹，心中复杂的情感还是被这个小丫头给看出来了。

　　“阿阮，我无妨。快看我为你准备的餐点，有水晶蒸饺和桂花枣糕等食物，都是你喜欢的。”

　　“嗯……”若是往常阿阮肯定抱着桌子大口大口地享受着美食，只是今早的阿阮有些迟疑。

　　低下头，只是一直在伸手玩弄着自己的额鬓的发丝。

　　夏夷则伸出双手扶住阿阮的肩膀，比自己身高低一头的夏夷则正好可以看见阿阮欲言又止的表情，“阿阮，是否是今早的餐点不合胃口？还是觉得身体不适？”

　　“嗯……夷则……”阿阮抬起头，也正好可以看见夏夷则那张干净且坚毅的面庞，柔情的目光里看到的是自己的身影，那双眼睛正在等待着阿阮的回复。

　　“夷则如果有心事的话一定要和阿阮讲，阿阮无论怎样都会和夷则在一起的~”

　　“阿阮何出此言？”

　　“夷则今天和以往不一样嘛。我知道夷则最近一直很劳累，但是今天夷则的眼中除了疲惫，还有……还有一点点的悲伤……”

　　夏夷则低下头去，只看到阿阮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自己，眼神中有说不清的疑惑。只是他没想到自己的心就这么轻易被阿阮看穿。

　　“阿阮……昨晚……那个人已经死了……”

　　“那个人？”阿阮一听到“那个人”的字样就反应过来夏夷则说的是谁。

　　为了让夏夷则开心，紧接着阿阮就一头扎进了夏夷则的怀里，“唔……夷则不要想太多，因为你还有我啊~”

　　夏夷则内心突然抽动了一下，又把阿阮紧紧地向自己怀里搂了搂。

　　对于他来说，能够与喜欢之人走到如今已经是莫大的幸运了。

　　“夷则，我记得之前有听谢衣哥哥说过，世上最伟大的爱就是父母对孩子的爱，我不是人类，也没有像你一样有爹爹和娘亲，感受不到那种感觉。但是……我虽然没有体会，但我知道无论怎样，失去亲人一定很难受吧？但是夷则别怕，你还有我，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阿阮这话直接冲击了夏夷则的内心，日日夜夜的担心，唯一怕的就是某天睁眼醒来，就是身边的人变为一棵露草，剩下的就是自己无穷无尽的等待。

　　“阿阮……我……”

　　阿阮闻声，下意识地抬起了头，她喜欢看夷则说话，总是那么认真。夷则长得还好看，怎么看好像都看不腻。

　　夏夷则轻笑，伸出手去抚顺阿阮鬓角的发丝，满眼的温柔，“阿阮不必担心。只是昨夜忽而感慨，人之一生，白驹过隙，生时翻手覆雨，死后一抔黄土。不过就算如师尊所说，世间万物皆为虚幻。我许给阿阮的，仍不会变。”

　　说罢，夏夷则的眼神又坚定了几分。

　　阿阮听夏夷则说完反而疑惑起来，大眼睛眨了几下做思考状地说道：“夷则说的话我好像不太懂。不过没关系，我知道夷则一直都会对自己很好很好的~”俏皮的小姑娘眨了一下右眼，纯洁无暇的脸庞中带给夏夷则的是希望更是整个人生的快乐。

　　无需再多说任何话，夏夷则双臂再次搂住阿阮，把头抵在怀中女孩子的额头上轻轻摩沙，只得喃喃道：“当然……一直……”

　　只有这样，才会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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