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落清河顾白鹿

　　……当时本王将她与枳香化妆成小厮，因着倾容在，所以隐去了两人的存在，将她们藏在了马车里，只想着倾容与其他妃子聚聚的时候能让她在御花园里走走。

　　……她说她终日不见阳光，只是想看看百花齐放的景色。

　　……事情发生后，本王是想去救她们的，便将大殿一角引燃，只是混乱中她们却消失了。

　　……本王猜想是九哥将她们囚了起来，不然九哥不会急着回睿王府的。

　　脑中是顾清乔的声音，初微坐在马车里，细想着两人之前的谈话。

　　之前不明白为何会找不到凶手，如今却是明白过来，或许是顾清让发现了刺伤他和左司的人是南弦和枳香，所以在混乱之际将两人制服后便藏在了身边，不然，大殿周围尽是禁军，她们不可能逃得了的。

　　至于说他为何会这么做，是为了让事情不至于被他人利用，还是因着不愿南弦将当初南相府的真相道明，她不想去分辨。

　　“方才你拒绝了陆太医的邀请，现在我们是要去哪里？”稚初自初微身边问道。

　　马车，是陆文渊的，只是方才陆文渊让她随他一起回陆府时，她摇头拒绝了，她知道如今凝儿定是在陆府等着她了，可她还有事要想，还有些话需要去准备，她不想在自己毫无准备地情况下见到某人。

　　她握了握手中的令牌，指腹磨着上面的“湘”字，道：“自是去湘王府了，如今湘王和湘王妃都在宫中，有了这令牌，你我自是可以在湘王府里横行霸道的。”

　　“湘王府？”稚初有些诧异，望着初微问道。

　　她扬着手中令牌说道：“那里有下人伺候着，好吃好喝奉上，自是比一般客栈好些，更重要的是，我们不用花钱，这不是很好吗。”

　　稚初不知她是如何盘算的，本来，他以为她回来后一定会去找睿王，她不就是因为那人才回来的吗？

　　即便是心中不愿，他也已经准备好随她一起了，却不想，她竟是要去湘王府，她与湘王，何时有这样的关系了？

　　“湘王他不是好人。”最终，他还是毅然说道。

　　初微轻笑，“在那皇宫里，谁又是好人呢？”

　　她转头看着稚初，见他一脸惑意，无奈叹道：“当初助怀瑾离开的时候，湘王曾帮过我，我既欠他一个人情，如今他要我帮他，我自是不能拒绝的。”

　　稚初听后，依旧皱着眉头，他沉默思索，半晌才一脸严肃地说道：“他要你帮他做什么？难不成是让你在睿王身边探听消息？想那皇位之争，往往都是那个最不起眼的人出其不意地获得胜利，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便是如此了，初微，若是湘王有意与他们争夺，你决不能让自己被牵扯进去。”

　　初微稍斜了身子，靠着车壁，阖上了双眸，身子随着马车的移动轻晃着，“若是湘王，我自是愿意的，想顾清让和顾子衿，两人为了那皇位，已经杀了多少人了，那样鲜血漫漫的一条路，太脏，我不想去碰，更何况，我不喜顾子衿，就算是为了怀瑾，我也不想是他拿下那个皇位。”

　　皇位。

　　子嗣。

　　阿离。

　　她已然一副闭目养神的模样，稚初面上微有些惊异，却是不能在她脸上看出些真切或者假意，思索再三，他沉声问道：“你当真选了湘王？”

　　“回来，自是要选一个的。”说着，她突然看向他，笑道：“你不是不愿我去见顾清让吗，如今我没有选他，不正好遂了你的心意。”

　　“……”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两人皆是沉默。

　　初微靠在车壁上，再次想起顾清乔跟她说的话。

　　……本来宫宴后便是春猎，却不想九哥在这个时候受伤了。

　　……自德妃娘娘薨逝后，父皇便再也没有开过春猎，如今他喜怒难测，太子贪腐一事揭露后，父皇下令将太子幽禁于东宫一个月，让他闭门思过，之后又忽然提出今年的春猎照常进行。

　　……如今朝野上下都在传，春猎过后，父皇可能会废太子，改立睿王。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如今顾清让受伤，想来最高兴的，应该是顾清墨吧，只是，哪怕顾清让不能参加春猎，若那句传言是真的，只怕他的缺席也并不能改变什么，除非顾清墨能在春猎上让北戡帝回心转意。

　　因着这个传言，她也终于明白北戡帝为何会在顾清让受伤后将几位皇子都留在了宫中，想来，他也是怕有人会继续谋害顾清让。

　　如今看来，便就是这么一回事。

　　只是，一切好像太过表面。

　　所以，她不能轻易做什么，顾清乔表面上被太子威胁着，若是选择他，至少在太子发现她的存在时，她能找到一个好的说辞，比如，她是顾清乔找来迷惑顾清让的。

　　哪怕最后她什么都还没做便被人拿了把柄，至少，她连累不到任何人，顾清让和顾子衿与她没有关系，因为她不是南清，而顾清乔，他和顾清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顾清墨暂时也不会让他出事。

　　春猎之前，刺杀一事，她也只能在湘王府里静观其变了。

　　不过在那之前，她还有一件事必须去做。

　　……你让我救她，是因着担心自己曾去过南相府的事暴露，还是担心刺杀一事会连累到你？

　　当时，她是这么问顾清乔的。

　　他沉默许久才淡淡开了口：南弦，是本王的女人。

　　她猛然睁开了双眸，撑起身子，将身旁的包袱摸了过来，“稚初，待会儿到了湘王府，你先去帮我办件事。”

　　“什么？”

　　“你去一趟睿王府，告诉睿王府的人，我这里有救睿王的药，若是他们想要，便用两个人来湘王府换。”

　　……

　　稚初跟在她身边两年，有她在的时候，他还是能因着她的存在压下自己的脾气，可若是她不在，那他这一点就着的火脾气便会一发不可收拾，所以，稚初去睿王府之前，初微让他将手中的剑给了她。

　　本来是想着没了武器，至少稚初会收敛一些，因为让他做的不过是传一句话而已，那话不必亲自传给顾清让听，只用告诉门口下人便可，却不想，几近夕阳，他已经离开一个时辰了，竟是迟迟未归。

　　想来他又在睿王府里闹出事了。

　　初微望着桌上的锦盒，闷声一叹，将帷帽带上后，她一手拿起锦盒，一手抄起利剑，起身出了门，“王总管，劳烦你帮我备辆马车，我要去睿王府。”

　　睿王府大门外。

　　初微的面容被薄纱遮盖着，可她却觉得，眼前的下人知道她是谁，只是，顾清让似乎下了命令，让下人拦住她。

　　早已想到会有阻碍，稚初迟迟未归，她便已经确认交换一事已无谈的可能，只是，顾清让是要用南弦来算计谁，还是留着她有其他目的，她暂时还想不明白。

　　虽说此事暂时要搁置，可顾清让扣下稚初，不就是为了让她来吗？

　　“王爷病重，不见客，姑娘还是请回吧。”下人再次下了逐客令。

　　初微心中顿生出一丝恼愤，她一扬手，将冷剑从剑鞘中拔出，利落压在下人颈脖处，一步步朝大门里逼去，“既是不见客，那何故将我的朋友扣在府里，现下我既不是客人了，便劳烦你找个能谈事的来，稚初在哪里？”

　　下人脸露惊恐，摆手道：“王爷早已下了命令，任何人不见，方才的确有人闯了进去，只是那人已被王府护卫拿下了。”

　　若是不见，只管驱逐便是，就如对她这样，却为何又将稚初拿下？

　　初微沉眉思索，而后不管身旁或散或聚的下人和护卫，抵着剑下之人便往辰安阁走去。

　　直到见到半掩着的院门，她才将下人放了。

　　不知为何，本围在她身边的下人在到达辰安阁之前便都散了去，初微不明所以，等着被她放走的那个下人去将谁找来。

　　凉风阵阵，大片大片的粉色落在初微眼里，从前便知睿王府满园的桃树，可亲眼见到万千花朵自风中散落，还是第一次，初微站在辰安阁门口，一时有些晃神。

　　淡淡的清苦味道攥捻成了浓烈，心里是一阵阵的起伏，初微轻吐一口气，眸光轻转着，捞起眼前的白纱，让自己得以喘息，也将府里的春色一一看进眼里。

　　“主子！”阿乐自一旁一脸欣喜地跑了过来。

　　初微闻声望去，却见阿乐在看到她时面上一怔。

　　她也有些怔愣，旋即想起，自己现在是南清的模样。

　　遂想起，若是被旁人见了，恐怕也会如阿乐一般惊讶，她笑着朝阿乐招了招手，而后顺手将卷在帽檐上的白纱放了下来。

　　“主子……”阿乐想是意识到了自己的越矩，疾跑转为了快步，最后匆匆停在初微身前，“你……”

　　你回来了，还有你的容貌为何会是这样，阿乐没有将话说完，满腔的狂喜混着呼吸声荡在初微耳边。

　　“阿乐，见你如此，想来定是很好的。”她抬头，自白纱里望着他，“叙旧的话我们便不说了，稚初呢？你们将他关在什么地方了？”

　　“他……在地牢。”

　　地牢，那地方她太熟悉了，初微轻点了下头，也许自帽外看着并不明显，但她也不愿再多说什么，径直往地牢方向走去。

　　“站住！”身后院门内传来了冷凌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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