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落清河顾白鹿

　　和顾清让回睿王府那日，当时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她曾经来过轻玲苑一次，不过那时的她并没有什么感觉，此刻踏进轻玲苑，初微心中不由生起一丝繁杂，她看着左清清卧房外守着的护卫，一瞬间竟将自己和从前的南清重叠了起来。

　　眼前仿佛浮现出了南清和顾清让成婚那晚的场景。

　　不过看到了也无所谓了，因为过去的都已经结束了，满腹心事的女子和她等待了十年的男子，他们的故事还没开始便已经结束了。

　　卧房外的护卫看到初微身后的左司示意他们退开的手势，忙侧身让开了路。

　　初微推门而入，旋即转身对身后的左司说道：“我想单独跟清儿姑娘聊聊，可以吗？”

　　左司点了点头，而后帮初微关上了卧房的门。

　　床榻的纱幔被拢在两侧，初微不必走过去便已经看到了躺在床上的左清清，此时的她脸色青苍，眼下尽是暗色，嘴唇的乌黑下仿佛暗藏着血红，好像在面上的颜色撕裂的那一瞬，她体内的所有鲜血便会自伤口流尽一般。

　　现在的她和从前凝儿中蛊毒后是一个样，只不过当时凝儿只是喝下混有蛊虫毒液的茶水，左清清却是中了蛊王的毒。

　　现在她身体里也有蛊王的毒，可她还是和左清清不一样。

　　初微觉得好像一切都是注定的，从前南清和左清清都中了七芯魅，所以顾清让需要南清来帮左清清试药，现在左清清又和白苏一样中了蛊王的毒，可蛊王之毒似是无解的，哪怕现在的她突发善心想要救她，亦是没有办法的。

　　当然，她不可能救左清清，她今天之所以来看她，也不过是想确认一下她还能坚持多久，想来也是好笑，她本来为左清清准备了好多，现在看来似乎用不上了，可如果就这么便宜地让她死去，她似乎有些对不起阿祖还有从前她所受的苦和痛。

　　“清儿姑娘，你怎么样了？”初微撩起衣袂轻轻推了推左清清的手，问道。

　　左清清因着身体里的蛊毒，本就没有睡得多熟，方才一阵急痛后，还是王府的大夫给她施了针，她才小憩了片刻，如今被初微这么一唤，她立马便醒了过来，只是刚一睁眼，还是睡眼惺忪的她见初微站在她的床榻旁，眼里立即涌出了恐慌，抬手撑着身子便要往里逃。

　　关于白苏就是南清的事，当时她在安梅园里亦是听到了的，至于其中故事，后来左司将她带回轻玲苑时，在她的逼问下也跟她讲了个大概，她知道，为她试药那个人不是南清，而她一直以来迫害的那个人，也不是南清，至于她究竟是谁，或者说究竟是什么，谁也不能给她一个答案。

　　所以她便默认初微是鬼。

　　看着明明已经虚弱到不行的左清清浑身颤抖地往后退去，初微只饶有兴趣地看着，也不探出手去制止，待左清清退无可退地僵在冷壁前，她才慢慢俯身坐在了床沿上，道：“看来从前我不跟别人讲自己的事是对的，清儿姑娘这般看着我，想来定是觉得我是什么妖魔鬼怪吧，可即便我是，清儿姑娘也不应该怕我的，冤鬼索命一说，若清儿姑娘信，当初你便不敢随意要人性命，若你不信，你便应该知道，现在坐在你面前的，并非是鬼，因为索命一事，并非只有鬼才能做。”

　　“你……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左清清颤着声音问道。

　　初微淡淡一笑，摇头道：“不做什么，就是来看看你，说来也巧，从前你我同受七芯魅折磨，却又是你病发时我无恙，我毒发时你又痊愈了，而现在，我身体里有蛊王的毒，可我依然能吃能睡，你却是一病不起了，清儿姑娘，我想这一次，除了我，便也没有人能救你了，可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救你，怎么办，难不成你会就这么死了？”

　　听了初微的话，左清清脸上慢慢沁出了冷汗，关于她中蛊毒一事，原本她是在听了止若的建议后想用此计来毁掉救南清的法子的，却不想在喝下混有白苏血的药后，她明明已经没事了，最后却不知为何又复发了。

　　她中了蛊王的毒，此毒非同小可，就连止若也束手无策，可她并没有怕，因为顾清让一定会救她的，从前没人敢进柳溪湿地，哪怕传说里面有长生之花陌鸢花，现在顾清让不是也在里面拿到了陌鸢花的种子了吗，既是如此，那她便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因为顾清让一定会为她拿回陌鸢花的种子的。

　　她努力将自己心中的忐忑压下，沉声说道：“我知道你不会救我，你来这里就是想看我怎么死，因为我曾经想要杀你，可我不怕，我不怕你报复我，就算清让哥哥知道了，即便是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喜欢我，我也不会担心，他会娶我的，我告诉你，我不会死，清让哥哥会救我的，所以我用不着你救，现如今你已经不是南清了，那你也就不是清让哥哥的王妃了，所以，我们便等着看吧，我一定会成为睿王妃的。”

　　听了左清清的话，初微朗声大笑起来，她笑左清清的天真，亦是在笑她的愚蠢。

　　她和止若，两个一直伴在顾清让身边的女子，一个城府极深，一心一意想要成为睿王妃，一个憨傻可笑，天真的以为自己会嫁给顾清让，而这样两个人，竟也相安无事地相伴了这么多年，初微觉得，这么多年来，止若定是借着左清清的手为自己扫除了不少的障碍。

　　可笑的是，左清清连自己被人当成枪使了都不知道，还在那沾沾自喜的以为自己正顺利地实现着自己的愿望。

　　左清清压着心口厉痛一口气说了那么些话，她的身体本就有些支撑不住了，现在听到初微似嘲讽的笑声，她更是心中一怒，当即吐了口鲜血出来。

　　初微忙起身避开，她轻拍着身前白纱，低眉看着半跪在床榻上的人，嘴角笑意渐淡，“清儿姑娘，有件事你也许还不知道，今夜若是我再来晚一些，你的清让哥哥便会给你找到一个新的‘王妃姐姐’的，不过你也不必慌张，当时趴在你清让哥哥身上的，可是你的止若姐姐呢，你和她相处了这么多年，若是她成了睿王妃，你定是十分高兴的吧，只可惜呀，我一不小心扰了你清让哥哥的雅兴，破坏了他和你止若姐姐的好事，想来此时他们定在外面等着跟我算账，我见你这身子似乎有些不好，不如我将他们请进来，我们新账旧账，便在今夜一起算了吧。”

　　左清清瞪着双眼看着初微，她不信她的话，可初微笃定的态度却还是让她心中一紧。

　　止若和……

　　她脑中一瞬浮现出初微描述的那个场景，难道“南清”死了，清让哥哥当真是立刻选择了止若？她想着，心中霎时浮出凉意，不可能的，止若和方亭知还有牵连，就算清让哥哥选择止若，也不该在这个时候，如今朝局未定，他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将方亭知推向太子一党的。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左清清喃喃道。

　　初微看着左清清眼中的死气，冷厉的眸中攥着决绝，她知道，左清清和止若的死穴都是顾清让，既是如此，与其一命抵一命的报复她们，还不如就着她们的死穴狠狠的还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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