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落清河顾白鹿

　　屋内除了左司，其他人都不解她这话的意思，她也并没有要给他们解惑的意思，忽转头看向左司，笑笑道：“我这话说出来，可比你方才的那句要震撼些吧，左司，我是谁，其实并不重要，不是么？”

　　说着，她又看向了惶然看着她的顾清让。

　　多久没见他了？

　　若是不算他的转世，好像她与他，也有好几个月没有见面了吧。

　　几个月，却恍如隔世。

　　也许是如今她的身份不同了，她终是摆脱了睿王妃这个身份，又或许是自己真真体会了一次死亡，所以现在看着他，恨，亦是有的，可更多的，却是释然，她和他，终于是没有关系了。

　　在南清身体里便一直心心念念着的两清，如今终于是得到了。

　　既是如此，那她就更不用在乎谁的看法了，上一次没有做完的事，如今欠了她的那些人，也该是时候还她一些东西了。

　　她抬起自由的那只手温柔地扯开了稚初握着她手腕的手，缓缓走到床榻旁，低头看着那张熟悉却该是陌生的脸，“如今重要的，是睿王殿下凭什么要杀我，因为我害死了睿王妃？还真是可笑，睿王殿下，到底是谁将她锁在床上的？又是谁害她在被蛊虫咬的时候连一声呼救都喊不出来的？而最后，是谁不让她安稳死去，偏要用续命丹让她吊着一口气的？至于我，我又做了什么罪大滔天的事？我不过是当着你们的面拿回我自己的东西，这便是杀了她？不好意思，这道理我可不认。”

　　她咄咄逼人的语气，让屋内各怀心事的几人都不知该如何回答。

　　“你当真是……”

　　“你当真是……”

　　默了许久之后，却是顾子衿和止若先开了口，两人异口同声地问道。

　　“我是什么？”她环视着两人，摇头笑着，“该不会你们因为我方才的话便以为我是妖怪什么的吧？止若姑娘，恩，还有晋王殿下，不管我是谁，或者你们觉得我是谁，我只想跟你们说一句，南清，从来就不是我害死的，我也就没有义务帮你们在安梅园挖一个洞将她埋了。”

　　最后的两个字还未吐出，她的身子便被一抹黑影裹住了。

　　不知什么时候，一直站在几步之外的顾清让已经走到了她面前，他低头凝着她，眸子里的隐忍渐渐化开，强烈的喜悦瞬间占满他湛黑的眼瞳，幽黑中只映着她微锁的眉头和半压的眼睫。

　　“南清。”微抬的手剧烈颤晃着，可他却迟迟不敢去触碰她。

　　一切都好像是一场梦。

　　这几个月来，他每晚都睡在她身边，有时会将她紧紧搂在怀里，有时心中不知怎得会突然萌生出她马上就会醒来的念头，而后他便不敢再抱着她，因着怕她醒来会恼他，所以只侧身一瞬不瞬地凝着她苍白的脸颊。

　　日复一日，每一次的忐忑，最终等来的，却还是她紧闭的双眸。

　　这段时间里，纵使他想过无数种她醒来后的情况，他也无法估料到今天这个画面。

　　眼前的人，的确是白苏。

　　可从方才他攥着她颈脖开始，她说话的神情，却就是那个刻进他心里的人。

　　如果说直至方才他心里还有一丝的怀疑，那在她说出“在安梅园挖一个洞”后，他便能笃定，她就是南清。

　　因为这话，是在他离开之前，他因着心中妒火而跟她撂下的狠话。

　　他曾跟她说过，若是有一天她死了，他会将她埋在安梅园里，她永远都不得离开。

　　这话只有他们两人知道。

　　“南清……”低哑的声音在喉咙打转，吐出来的是几近哽咽的喃喃。

　　在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味道后，初微便连着退了两步，拉开了彼此之间的距离，“睿王殿下，方才我说的话，难道你没有听清吗？我虽然不是白苏，可我也不是南清，如今你的王妃正躺在那床上呢，你要演什么戏，就抱着她去演好了，如今我不能帮你救她了，那我是不是可以走了？方才你许诺的那些钱，我自会找左司取的，我们就此别过，就不说再见了。”

　　顾清让却在她走出两步后一个转身便从后面抱住了她，他微伏着身子，脸颊贴着她微凉的耳上，双臂死死将她箍在他的胸前，“我知道是你，南清，你是因为恨我才否认自己的，是不是？在你昏迷的这段时间里，我曾跟自己说过，只要你能醒来，往后你说什么，我绝不反对，可是，你至少给我一次解释的机会，我们之间有太多的误会了，南清，我只要你给我一个时辰，若是听完后，你还是要走，我绝不拦你。”

　　他温热的气息烫在她的脸上，她却只将目光死死锁在依旧瘫坐在门框处的左清清身上，好像方才稚初厉吓她的时候，本围在左清清身边的人便都朝她走了过来，这才让左清清坐在地上看了这么一场戏。

　　谁能想到往日被睿王捧在心尖上的人，今天也会落得个这样的落魄。

　　不过此刻她满是汗珠的脸上，那瞪得似满月的眸子里的惊骇，她看着却是心情极度的舒适。

　　当然，站在顾子衿身旁一脸诧异的止若，她亦是看在眼里的。

　　“放开我。”她低声说道，本以为他会流连着不松手，毕竟从前他便是这样，没想话音刚落，他当真在将她掰过身来后便松了开来，两手垂在他身侧，痴然地看着她，她也不想去在意他低微的态度，侧身看着床榻的方向，“如果你没听清楚，我便再跟你说一遍，我不是南清，从一开始，我便不是南清，当初你娶来救左清清的那个人，在大婚翌日便被你打死了，睿王殿下，你听懂了吗？”

　　“虽然我不知道当初为何我会出现在这里，就像我现在成了白苏，我亦是无法跟谁解释，但我为了给左清清试药，心甘情愿地承受着南清的一切苦痛，从前我便跟你说过，我不欠你什么，到如今，当真清算起来，睿王殿下，你要如何来偿还你欠我的，不，不对，就如怀瑾跟晋王留下的话一样，你我从此便就是两不相干了，我不在受睿王妃这个身份的束缚，便也不用再被你威胁，你我之间有什么误会，那也是顾清让和南清之间的误会，你要说，便抱着那具尸体自己说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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