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落清河顾白鹿

　　她想起来了？

　　顾清让眸光微动间，慌张来得猝不及防。

　　只是今夜的这种感觉远没有她失踪那晚那么急促，仓皇，或许是因为经历了一次，她迟早会想起来的，这样的意识印在心里后，再面对她是否恢复记忆，他也就没有那么怯了。

　　那晚，他以为她恢复了记忆，看着她冷漠的神情，他只想跟她解释，但其实，解释也是徒劳，所以他想让她知道，便如那句话一样，他们还有未来，过去便就是过去了，他无法去改变过去，可两人的未来，却是握在他手中的。

　　他沉沉地凝着她，薄薄的嘴唇不住蠕动着，却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的确，那晚的她并不是恢复记忆，就如左司说得那般，她是因为听了某人的话后对他产生了误会，南家的事，他知情，却并不是他下令的，她那般激动，是因为她以为南家的人是他杀的，从而对他产生了恨意。

　　离开后，他便想到，从前的她，根本就不会对他有过激的情绪，他从未看透过她，却不知怎得，他敢笃定，若是从前的她，若当真因为南家的事恨了自己，她不会像那晚那样狂怒。

　　而此刻，站在几步外的她，眸间的淡漠，淡淡的冷，更多的是漠，那种熟悉的对他的漠视。

　　因为知她因南家的事对自己还有戒备，加上担心她中毒后的身体状况，所以从方才到现在，他并没有注意过她说话的语调，那种浓烈的疏离，那是从前的她，那是在他怀疑她背叛后冷声责问，甚至想要杀了她的时候，还能说出“无话可说”的她。

　　这次，不用确认，左清清的话牵出那个头后，他便清楚的感觉到。

　　她恢复记忆了。

　　初微捻着衣袂捂嘴轻笑，轻蔑之意盈满露出的眼眶，而后一边朝左清清走去，一边说道：“清儿姑娘当日之情，对我来说如同再造，这样的恩情，我怎可能忘记，想起当时清儿姑娘念我心中迫切，还将自己的钱袋给我了，好让我在路上买一匹好马，只可惜，后来发生了些事，我将钱袋给弄丢了，清儿姑娘，你不会怪我吧？”

　　左清清本依偎在顾清让身边，这时却因为从初微身上散出来的如饿狼般朝自己扑来的死气不由往后退了退。

　　初微已垂下手来，一个顿步，走到左清清两步开外的地方，她无法再朝前走，因为她的手已经被顾清让给抓住了。

　　“……你都想起来了？”顾清让急迫问道，他紧紧将她的手攥在掌心，想让她看着自己，他心中清楚她的回答，却还是想要亲口听她说出来。

　　可初微却不理被迫朝后方举起的手，只将左清清看进眼里，她稍一用力，便挣脱了顾清让无力的束缚，“还是说……要不我再买一个给你吧，毕竟，欠了债，是要还的，清儿姑娘，你说是不是？”

　　语落，她的眸里只剩沈鸷。

　　欠的债……

　　果然，她是想要她还的。

　　左清清其实知道，当日一定是她派去的辰卫对初微和阿祖一路围追堵截，才迫使他们逃去了哨营，因为只有去了那里，他们才能保住性命，却不想，当时的哨营已经被东震士兵占领。

　　她当时亦是看着顾清让抱着衣衫不整的初微出了营帐。

　　睿王妃已是不洁。

　　她知道。

　　是因为她下的命令，才让她遭受这些的。

　　所以，左清清才急切地想要将初微灭口，睿王妃的名节关系到睿王府的声誉，所以她才不想让顾清让知道这有损睿王府声誉的结果，是她造成的。

　　永城那次失败了，后来虽然拿到了那些所为的把柄，可在听到止若不经意的那番关于蛊虫的话后，她又生了杀意，就连凝儿，她也想要一同杀掉。

　　她是左家的女儿，德妃娘娘的亲人，那个郡主之位，本该是她的，中七芯魅的是她，就算凝儿是当年将她救出山洞的人又如何，只要赏她一些银子，对她这样的下人便已经足够，却不想，清让哥哥竟然让陛下下旨封凝儿为郡主。

　　凝儿中了毒，已经不省人事，睿王妃亦是。

　　方才她悄悄潜入安梅园，便就是想要亲眼确认一下结果。

　　却不想，眼前的人竟像是个妖物，无论她如何向她下手，最终她竟都能安然无恙地出现在自己面前，所以，方才她才吓得瘫软在地。

　　可这次，我不会再放过你。

　　左清清腹诽。

　　虽然时机不算最好，可睿王妃私会湘王一事，只要让睿王知道，他绝不会放过她的，到时候，哪怕她再将军营的事说出来，她也是没了翻身的机会。

　　用心中污点换一个绝境。

　　她还换得起！

　　左清清双手紧握，置于胸前，眸子里似淌着流水一般，她微张着嘴，声音吐出时已是哑哑的，“王妃姐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不要这样……清儿害怕，我不会说的，是，清儿是知道你私下去找了湘王……不，清儿知道你并不是有意的，那日你突然失踪，是湘王将你骗去的，对不对，他用清让哥哥送你的步摇将你骗了去……”

　　左清清的话断断续续，却是清晰明了，说到后面，她的视线已经从初微脸上移到了她身后的顾清让的眸间，看着他眼底的不信与惊骇，她心里由松下一口气。

　　却不想刚将嘴角笑意扼掉，眼前突有一身影朝她扑过来，定眼一瞧，竟是一脸冷戾的初微举着双手急急掐住了她的脖子，她因着突然的窒息，已是满脸通红，眼底一瞬慌乱，旋即蜕变成了慌痛。

　　“王……妃姐……姐，你想杀……清儿……灭口吗？”左清清指尖用力，深深地挖着初微的手背，霎时，八道鲜红刻在了冷白的肤上。

　　初微却没说话，只将手中力气加重，她不断往前压，左清清来不及退，几乎要被逼弯了腰。

　　身后反应过来的两人已经飞速跃了过来，顾清让费力按下了初微的手，将其揽进怀里，不让她继续那疯狂的行径，止若便在这时扶住了因受到惊吓而双腿发软的左清清。

　　顾清让低头看着将脸埋进他衣襟的初微，他看不到她此刻的表情，却能感觉到她身子的颤动，他转头望向了左清清，“清清，不可胡说！”

　　左清清双眼通红，猛摇了摇头，满眼泪珠甩落出来，“清让哥哥，清儿没有胡说……清儿没有撒谎……当时湘王派人送给王妃姐姐一个小盒子，里面装着的，就是当初清让哥哥送给王妃姐姐的那支步摇。”

　　止若扶着左清清，她盯着攥着顾清让衣襟的初微，她亦是看不到后者的表情，可她却看到对方在听到左清清的话后猛然顿住的身子。

　　她搂了搂臂中的左清清，声音淡淡，却带着不可忽视的凌冽，“清清有没有胡说，王妃只要说一句便是，为何要对清清动手？清清她太过害怕，才说了什么‘灭口’的话，可方才的举动，王妃当真没有解释吗？清清说她没有撒谎，那王妃失踪那日是否有见过湘王，是与不是，王妃难道都不能回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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