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落清河顾白鹿

作者:青夜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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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四十章


      天已黑透,安梅园内,凉凉微风,树影摇曳,初微独自一人坐在屋内,微弱的月光将她的影子印在墙上,有些扭曲,没有一丝生命力,她身前的桌上放着一只小巧的木箱,木箱大敞开着,稍一晃过,便能看到里面几乎漫出来的纸红梅。

      初微低头出神地看着手中的纸红梅,眼泪一滴滴落在掌心,打在纸红梅上,偶有几滴滴在了冰凉处,她似被灼伤般的微颤了一下,已被浸湿透了的纸红梅这才入了她的眼底。

      她五指紧握,将掌心之物用力攥紧,等摊开手时,那剪出形的红纸已经是揉皱的一团。

      “王妃呢?”静谧的屋外忽然传来顾清让的声音。

      初微身子一僵,猛地直起了背,一直平静若水的心忽然乱撞起来,她没想到自己会突然需要面对他,明明走的时候,他说他要过几日才回来,为何,他为何突然回来了?

      她还没想好要如何面对他。

      从湘王府出来后,她便一直在想,虽然跟南弦和枳香保证了,之后的事她会处理,可当真是那样的话,她要如何做?

      顾清让杀了她的家人,难道她要杀了他吗?

      杀了他……

      若当真能如此干脆,那这一下午的时间,她也就不会只望着这箱纸红梅发呆了。

      她抬手将木箱盖子重重地扣下。

      于他,她还没有下定决心,可这里面的东西,怕是送不出去了。

      屋外,阿乐见顾清让匆匆从院外走进来,他忙上前回道:“王妃在屋内。”

      听到初微已安然待在屋内,顾清让这才放慢了步伐,他将视线牢牢锁在紧闭的门上,一边往里走,一边问道:“怎么回事?”

      见到顾清让的身影,凝儿和稚初也都从屋前的台阶上站起了身子。

      早晨凝儿听回来的辰卫说初微失踪了,她心慌得没了主意,好不容易镇定下来,她提议与辰卫一起出去寻,可辰卫却没有采纳她的话,只让她留下来等消息,她不愿只在王府内等消息,便匆匆赶去了初锦阁。

      凝儿和稚初也是漫无目的地到处找寻,偌大的帝都城,独独的一个人,当真找起来,其实一点也不好找,毕竟他们并不知道她会去什么地方,而若是被人绑了,那绑她的人会是谁,那人又将她绑去了什么地方。

      就在大家心急如焚时,王府的下人来报,说王妃已经回王府了。

      凝儿与稚初连忙赶了回去,可自回来后,初微便将自己关在了房间内,任凭他们在外面怎么劝说,里面终是一点回应都没有,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更不敢用强硬手段开门,便只能在外面守着,等着。

      阿乐已经跟左司并排着走在顾清让身后,他回道:“今日王妃说想置办年货,属下便带了其他辰卫跟着王妃出去,途经杯莫庭的时候,王妃说想要买酒,我们便去了杯莫庭,谁知王妃刚一进去,便有一群闹事者冲进去砸了杯莫庭,他们人数众多,属下们一时难以到王妃身边,酒庄老板生怕王妃会受伤,便带着王妃躲去了酒庄二楼,待闹事者被官府的人带走后,属下去寻王妃,却发现楼上已是空无一人,属下忙带人搜寻,却迟迟没有结果,待午后,王府才传来消息说王妃已经独自回了王府。”

      顾清让午时已经听来报的辰卫大致说了杯莫庭的事,他急急往回赶,在途中又收到已经找到她的消息,可他不放心她,不知她有没有被吓到,所以就算只能看她一眼,亲自确认她没事后他便要立刻离开,他还是赶了回来。

      他停下了脚步,回身看着阿乐,脸上带着疑惑,“你是说她是自己回来的?”

      阿乐忙点头道:“是,听王府的下人说,王妃是自己一个人走回来的,可回来后,她便将自己关在了房里,谁都不理,连……凝儿姑娘和稚初在屋外让她开门,她也没有理会。”

      顾清让将手中佩剑递给了左司,转身快步朝大门走去,抬手一推,房门果然是自屋内锁住了,他掌心暗自发力,只听“砰”的一声,房门便大力往两侧撞去,随后重重打在门板上。

      屋内没有掌灯,只有月光轻轻洒进,顾清让抬脚进屋时,一眼便看到了月光下那个缩在桌前的小小身影。

      “清儿。”他压抑着心中疑惑与想要责怪她的淡淡冲动,低声唤了她一声。

      可桌前的人却像是没有听见一般,或者说,就连方才他大力将门破开的举动,也没有影响到她,她依旧沉默,依旧坐在桌前一动不动,甚至连一丝惊异都没有。

      顾清让心中徒生出一丝焦灼与紧张,这样的她,不似失忆后,更不像从前那般。

      辰卫将她失踪的消息告诉他时,他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回到她身边,好不容易赶回来了,明明已经知晓她平安无事,可为何他却觉得很不安,似有什么情绪在他心里一下一下地跳着。

      太多问题需要得到解答,比如是谁将她带走的,比如中间她遇到了什么事,还有,最后为何她又自己回了来。

      这些问题,别人都无法回答,除了带走她的人,也只有她能给他答案。

      “为何将自己关在屋里?你有没有受伤?”他几步走到她身边,一把将她从凳子上拉了起来,自黑暗中看着她淡漠的脸,只是话音刚落,他便心中一紧,眼前的她,虽因黑暗褪去了许多颜色,可独有苍白深深映在她脸上,明明她并没有什么表情,可他却看到浓浓的死气从她眼底不断涌出。

      初微缓缓低下头,看着自己被他的手攥着的地方

      手腕被他碰触到的地方,很不舒服,不管她如何想要忽略,不管她如何在心里说服自己暂时不能与他起冲突,可心中翻涌而出的排斥感,让她觉得有股酸意正从胃部直冲而上。

      “放开我。”似是因为许久没有说话了,刚一开口,初微便觉得嘴里涩涩的,带着淡淡的苦味,她的声音很轻,轻到只有彼此才能听到,说完,她便缩着手想要逃离他的触碰。

      顾清让却将她的手腕攥得更加紧了,而后更是将另一只手伸向了她的后腰,稍稍一揽,便将她拉进了怀里,他动作轻柔,似是不愿太过强迫她,方才她的那些举动,或许在他看来,是因为她受到了惊吓,而这也是他唯一能想到的解释,唯一希望的原因。

      “辰卫来报,说你不见了,本王这才赶了回来,你这一上午的时间去了什么地方?可是有人伤了你?”

      他的声音依旧带着温柔,里面夹杂着几乎听不出来的刻意压抑,可初微却觉得他很假,明明因她排斥的举动,他在生她的气,此刻他却假装在关心她,他想做什么,用这样的手段来套出她的去处吗?

      难道他已经怀疑她见了什么人?

      这样的想法自脑中浮现的时候,初微暗暗苦笑,两人之间彼此信任的时候,就算他说从此以后不再有黑夜,她也会毫不犹豫地相信,可一旦心里有了猜忌,哪怕他说一夜之后便是天明,她也会不断揣测他为何要这么说。

      就如同现在,明明他的每一句话都是在关心她,她却觉得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虚情假意,是有目的的。

      “放开我。”她淡淡重复着方才的话,于他,她也只能说出这三个字,她还不想跟他吵,她还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怎么做,沉默地想了一下午,可心还是很乱。

      毫无生气的三个字,却又比方才多了些排斥,顾清让心中闷堵,却依旧不敢急迫地追问,他将声音再降了些语调,带着劝诱,小心翼翼地说道:“南清,今早在酒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酒庄老板带你逃去二楼,那里是二楼,若不是有人将你带走,你是如何……”

      “我说了,放开我!”不等顾清让说完,初微猛地一下将他推开,抬手便朝他脸上狠狠地打去。

      “啪”的一声,顾清让脸上一阵刺痛,他只稍退了两步,现下已经站稳,他侧着脸,面上一时有些恍惚,似是对她的举动不可置信,而跟着顾清让进来后站在门口的凝儿和稚初也都怔在了原地,似被初微的那一耳光惊到了,气氛僵冷的屋内,只有凝儿手中的火折子在一下一下闪着点点红光。

      初微半抬着那只打过去的手,那一下,她用了全力,她知道他肯定很疼,就连她的手,此刻也是麻麻的,带着针刺般的痛,她有点后悔自己的失控,明明应该忍下来的,他既然要问,那她就该好好地回答,他既然表现出关心,她就应该微笑着接受的。

      为何就忍不了呢。

      为何听到他和从前一样的低声细语,她便突然忍不了了呢。

      或许是为他脸上的迟疑和诧异,又或许是因为方才他话语中不可思议的那种小心翼翼,明明心中哀默,她却突然想要笑,所以,此刻脸上的表情十分诡异,真真应了惨淡二字,她踉跄着后退了几步,试图拉开自己与他的距离,可只退了两步,她的后腰便碰到了身后的桌子。

      她无处可躲。

      本来,她也无处可躲,她与他的事,终究是要解决的。

      她和他的关系,终是要斩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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