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做个始乱终弃的男人

　　山洞里的月莲花长得极好，在这片土地上是少见这么生机勃勃的植物的，何况它盛开时异常的漂亮，花的香味与雪的冷气和在一起，冷香扑面。

　　如果没有季时宣的存在，在长夕山这座灵山上，它们或许有一天也会产生意识，如果努力修炼，也许千年之后，它们就能修炼成妖。

　　它们是灵植而非普通的植物，它们甚至能被称之为生命。

　　神一贯公平，为了一个生命牺牲另一个生命，这不是他应该做的。

　　何况，这些还没有意识的生命本能的为他的到来而散发着热气，在这冰天雪地里。

　　它们无本能的亲近他。

　　是什么让他改变了主意，使他做出了不妥当的决定？

　　他自己也不清楚。

　　只是当他手里牵着另一个人的手，感受到那脆弱的脉搏里平稳的流淌着的血液，温热的透过这层薄薄的皮肤，然后将余温传递到他的手中。

　　他们的指尖相互勾着，指腹下是细致的纹理，属于人类的纹理。一条又一条交错的纹路，被人类冠以特殊的含义，企图通过它揣测天意。

　　异想天开。

　　连他自己也不清楚天意到底是什么。

　　就像他也不清楚为什么会有个弱小的人类，能穿过他的阵法，熬过严寒，来到他的身边。

　　人类真的很脆弱，不过是一时恍惚，他便能感觉到那人的指尖开始有了微微发凉的迹象。

　　如果放任不管又会怎么样呢？

　　不过是人命一条。

　　他每日端坐在长夕，看着人类生老病死，比山上每日的飘雪都多。他从来没有想过插手，就像他从来不在意山上的雪是否下得太大了些，把山上原有的葱郁风光覆盖。

　　这皑皑白雪和炎炎夏日对他来说又有什么区别呢？他既无法感觉到冷热，又无需在意寒暖。

　　但这次似乎不同，神看着眼前恣意盛放的月莲花，有些犹豫。

　　他心里的千回百转，站在他身边的人却一概不知。许是看他站着迟迟未动，觉得很是新奇。

　　你见过神仙发愣么？

　　季时宣见过，还是在他的身边。

　　于是他大胆又小心的捏了捏神的手，动作很轻，因为他怕自己死于非命。

　　滑滑软软，温温和和的触感。

　　再看这个人，果然还是觉得很好看，想来也是天上人间仅有的姿色了。

　　越来越恣睢的他看得很自然，没有一丝的不自在，他看他好比看月莲花，眼里的情绪无二样。

　　只是他的眼里是缱绻的笑意，好看的眼角微微弯着。神又觉得，不一样。

　　那是他的笑，如水的倒影，风的清歌。

　　神想，这次真的不一样。

　　神轻巧的采摘下长得最好的几朵月莲花，然后在他的眼里看到了盛放的月莲花，和，他自己。

　　而那些在寒冬中炙热燃烧的月莲，此刻也仿佛绽放在了神的心中，将他的心脏烧得滚烫。

　　他们一路踏着白皑皑的雪，返程。

　　神能感觉到厚厚的雪层正在慢慢消融，它虽融得慢，但却真实存在。也许有一天，雪水便会汇成小溪，寂静的流淌在长夕山上。

　　神不清楚，会不会有这一天。

　　季时宣手里拎着这些花，就算他们彼此松开了手，在这片雪地上也依旧温暖。而这些花，尽管被舍弃，它开得还是一样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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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季时宣来到这，长夕山的风雪越发小了，等雪又一次飘下的时候，他终于看到了长夕山上第一场平静的雪。

　　这场雪他等了许久，如今他在门前的木栏上靠着，屋檐遮住了面前的雪，没有风的时候，雪飘的很慢，慢到有时候他看着看着就困了。小八待在他的身边，谁也看不见，也和他一样，默默的看着这场雪。

　　他的身边放着的紫色月莲花，依然盛开着，在白天里也散发着淡紫的光芒，凡是无意中经过、碰到它的雪都快速的消融了。

　　它虽是灵物，放久了应该也会枯萎，但季时宣又确实没见它变化过。

　　或许是这株月莲有什么特殊之处，也或许是神做了什么。

　　雪下得没有那么大，因此季时宣把它又放在远些的地上，雪依然没有飘到他的身上。靠累了，他便坐在门前冰凉的木梯上。

　　这片土地仿佛永远都是纯白的，而他，已经厌倦了一成不变的白色，天空的颜色比它好看些，起码变化的云层还有趣些。

　　神不知不觉的出现在他的身后，捡起地上的月莲花，坐在他的旁边。

　　他们坐得很近，彼此的衣物交叠在一起。

　　季时宣恍若没有察觉。两人坐了好长一会儿，等他看累了天，才偏过头看坐在身旁的人。

　　他拿着发亮的月莲，极尽奢华的衣裳任其落到雪上，沾上雪沫。他像雪里的雪妖，白玉的脸庞透着红霞，一头白发飘飘的坠着。

　　只一看，便不会有人认为他是常人。

　　神笨拙的扬起一抹笑，眼前的人伸手可及，伸出手想要握住他放在身旁的手。

　　季时宣刚好站起身来，似乎是恰巧躲开的。他拍了下袍子上细碎的雪沫，用手指勾起在他人手里拿着的取暖工具，进了屋。

　　他们的指尖甚至快要碰触，如此不凑巧。

　　如此不配合，全然是因为他觉得没意思了，看着他季时宣不免要想起季洪来，再好的心情都没了。

　　108告诉他，再过几天，他无论如何都要回去了。路途遥远，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季时宣不喜欢太紧凑的时间，会让他觉得在被逼迫着做什么。尽管他可以选择放弃任务，但他同样不喜欢半途而废，他讨厌将自己花的心思全部白费掉。

　　季时宣走进了屋里，徒留神一人待在冰冷的地上。

　　或许对别人来说，这是何等的不礼貌，但神对他总是不一样的。

　　他站起身来，雪沫乖巧的跟着落下，从不化在他的衣物上。

　　他跟着进了屋，然后将敞开的门关上，隔绝外面冷冽的空气。

　　如今就只留小八在门口，看着雪。

　　除了季时宣，没有人能看到它，就更不会有人听到它感慨的说冰冷的神也会融化。

　　屋内很暖和，季时宣冰凉凉的脸上一遇到暖气便微微泛红，他听到身后关门的声音，便回过头来瞪了他一眼，以发泄对任务进度的不满。

　　他想，反正神是不懂的。

　　神确实不懂。

　　但当你处在他如今的场景前也会和他一样，生不起气来。

　　因为对面的人瞪过来的，自认为恶狠狠的视线，被他熏红的脸颊，瞪圆的眼睛卸了一半的狠意，余下的软绵绵的可爱，倒有几分像是撒娇的小狗狗。

　　“你生气了？”他语气轻柔，又带着些宠溺。

　　季时宣皱着眉，没理他，自顾自的坐下泡茶。

　　滚烫的茶水汽便蒸腾起来，毛细的茶叶被冲泡的舒卷开。

　　但他只泡，不喝。

　　冲泡好的茶水被他推到对面。

　　知道他不想说话，神便顺从的小抿一口。

　　季时宣给自己也倒了杯，暖手用。

　　看着手中如玉砌般剔透的茶具，他又忍不住想要叹气了。

　　这里不知道哪天起就有了一套完整的茶具，想也知道，是谁弄来的。

　　依季时宣看来，这位神明对他也算得上上心，虽然算不上爱，也勉强算得上有些好感。但只这点偏爱是不够的，无论他怎么游说，神明总是不肯救下季洪。

　　小八倒是乐观的很，还怂恿他用点苦肉计……

　　又过了两天，神总是待在他的身边，看着他睡去，也等待着他的苏醒。

　　因为他醒来时，若睡得好，看到有人时，就会含笑问候，眸子里星辰闪烁，煞是好看。

　　若是恰巧睡得不好，一张素来温和的脸便寡淡起来，眼角嘴角都直直的，稍不注意便会惹得他皱眉。

　　但神也觉得很好看。

　　最近长夕没了风雪，也少了冷风，季时宣却再没出去过。天天煮茶取暖，或者读点书，偶尔也会和脾气越来越好的神聊聊天，大多数时候神会应他的要求讲些稀奇古怪的故事，108偶尔会在出来刷刷存在感。

　　但这样平淡的日子待了没几天，季时宣就腻得很了。神绞尽脑汁，才说要跟他一起去看日出。

　　季时宣想了想就答应了，因为他觉得时间也快到了。

　　神习惯去牵他的手，偶尔季时宣也会觉得黏黏糊糊的，但是他自己又怕冷，又怕麻烦，不想拎着朵花到处走，挺烦人的，因此只能恨这长夕山太冷了。

　　看日出是一定要起早的，季时宣自知不太可能起得来，所以等神来时，季时宣睡得香甜，并心安理得的把人家晾在了一边。

　　没办法，谁叫神没去喊他起床，还很安静的等。

　　如果不是前天睡得太足，可能季时宣要睡到天亮了。

　　等他半梦半醒时，外面已经不太黑了，季时宣才慢吞吞的醒来，简单的洗漱完，天边已经微微亮了。

　　季时宣突然兴起，一方面又很想赶上日出的美景，起都起了，怎么能这么亏呢。

　　抱着这样的想法，季时宣拉起身边的人，就跑。

　　神有些手足无措的被迫奔跑，他少有这么窘迫的时候，身上穿着的衣物绊得他跌跌撞撞，踩在柔软的雪地里一脚深一脚浅。他没办法，只能尽量踩着季时宣留下的脚印，才好走一些。

　　然而季时宣和神都穿着过于繁杂的长袍，跑起来不舒服。

　　没跑多久，季时宣就率先放弃了，停下来时，还有点喘气，被他匆忙拉上，和他一起的人反倒连一点喘气都没有，也不奇怪，对吧。

　　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摆，季时宣便独自往前走着。

　　清晨的雾很大，尤其他们的位置接近山顶，天色也还没完全亮，周围灰蒙蒙的。

　　神还愣在原地，看着在雾里的人，身影逐渐模糊不清，还在往深处走，似乎已经离他很远了。

　　他的心开始微微抽痛，然后像拧毛巾一样慢慢绞得生痛。他有些迷茫，此时的他还不知道他的心在提醒他，要快些把人留下来，留在自己的身边。

　　赶日出的热情逐渐退却，季时宣站了几秒，他的眼前就是日出，虽然没在长夕之巅看，但也足够昳丽，雾气在光的穿透下仿佛消散了。

　　“你愿意跟我一起回去吗？”

　　声音很轻，神却听得真切，同时他也听到自己的声音，像千年都不曾融化的寒冰。

　　“季洪是必死之人。”

　　时命如此，强求不得。

　　神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听到他的喃喃自语。

　　“真的吗，”说的话都混在了雾里，结成了霜，“我不信。”

　　季时宣回过头，甚至走到神身边时都很平静。

　　只是他再没看过他一眼。

　　如往常，两个人结伴而归。

　　长夕的雪不再下了，季时宣和他辞行，随后就着手下山。

　　他什么东西也没带，比来时还要自在很多。

　　神明不曾阻止他，因为他知道，他总会离去的。

　　看着一个人离开，也没有人类在书上说的这么难。

　　不过是你望着一个人走远了，痴痴的，连远离你的背影你都觉得风姿绰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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