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中兴

　　一到蓬莱阁，夏颖便拉住了紫云的手，欲言又止。

　　“怎么了？”紫云抬眸问。

　　“你和你母亲真像。”夏颖抬指帮紫云理了理额角的青丝，柔柔的叹息一声。

　　“那不是废话吗？”她有刻意避开他灼灼的眸子。

　　“不但长得像，性格也像。”

　　“性格也像？”紫云有些不解。

　　“对啊，我也听过一些坊间传闻，她是个很倔强的女子。”夏颖说着加重了后面的语调，似在有意说给紫云听，以报前不久她不辞而别之“仇”。

　　“让我看看你的伤。”紫云说着拿出了金疮药为夏颖包扎伤口，借此转移话题，心中不觉诽腑，这个男人心眼儿真小，睚眦必报。

　　“都过去这么久了，我提议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夏颖看着认真包扎伤口的紫云，勾着唇角探究地问。

　　夏颖这话问的紫云愣了愣，她沉默着为他包好了伤口，将药瓶收到腰间，才呡着唇淡淡道：“师兄，我仔细考虑过了，我不想远嫁到那边去。”

　　“傻瓜，你以为你不想去就可以不去了吗？从多年前起，我们就已经被当了棋子。”

　　紫云抬眸望着夏颖笃定的眼神，眸光微黯，她何尝不知这从头到尾就是一个局。可是，她现在还没有想好。

　　“这件事情咱们能放一放吗？”紫云最后长嘘一口气问。

　　“那我亲你的时候你为何不拒绝，如今拿走了我的心，却给我这样的答案，你难道不觉得有点残忍吗？”夏颖有些来气，这么多年，他忍辱负重，还不是因为她在长安。可到头来，她连句简单的话都不肯给他给。

　　“你我都是性情中人，你要是非要逼我给你一个答案，那么我只能说我可以跟师兄谈恋爱，至于将来的事情，我不敢做主。”紫云说完扭头缓缓地向前走去。

　　“好，咱们不谈将来，只谈现在，跟我在一起，好吗？”夏颖追了上去，与她并肩而行。

　　“夏颖，我告诉你，我这辈子最恨别人骗我，可到头来大家都在骗我。居然连我的亲生母亲也骗我。我真的都不知道这个世上还有谁会真心待我——”

　　紫云的话还没有说完，却被夏颖打断，他掰过她的肩膀诚恳道：“还有我，我发誓，从今往后绝不骗你，有违此誓，天打雷劈。”

　　“算了吧，你骗我还少吗？”她唇微泯叹息一声怅然应道。

　　“我夏颖发誓，从今天起不再骗你。不然——”夏颖那认真模样让紫云觉得眼前之人真的很可爱，时而冷若冰霜，时而又痴又呆，真是难得。

　　“好了。”紫云捂住夏颖的嘴，不让他再往下说。

　　“不知道洛阳那边怎么样了？”紫云朝着洛阳的方向望了望，想引开话题，于是叹息着道。

　　“放心，会没事的。”他十指插入她方才因为打斗而散开的三千青丝，捧着她那精致的小脸安慰一句。

　　“但愿，这天一亮就得撤兵，说什么也不能让老百姓的生活受到影响。”她踮着脚环上他的脖颈，做荡秋千样。她那样子，和多年前在天山时一模一样，果然，她的这个毛病到现在都没有改。

　　“天亮就撤兵，这万一舒王派人再去半路截杀怎么办？”他说着抬臂轻轻揽住她的腰肢，以防她甩出去。

　　“我们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紫云说着缓缓的靠上了夏颖的胸膛，她此刻真的很累，很想就这样靠着他沉沉的睡去，再也不醒来，避开这些纷争。她已经答应了太子，这送佛送到西，所以她还是得撑下去。

　　“要不我再去趟洛阳。”

　　“算了，我就不信三万铁骑还斗不过他舒王的区区府兵。再说长安这边还不稳定，你走了我心里没底。”

　　“丫头，师兄在你心里什么时候变得如此重要了？”他虽然嘴上这么说着，可是心里早已起了波涛，他终于等到了跟她在一起的一天，此刻是自天山一别以来他最开心的时刻了。因为她说，离不开他。仅仅就因为她那短短的几个字，足以让他高兴上好几个月。

　　“我也不知道，这些年也没依靠谁就这么过来了。可是，自从有了你，总想着，想依靠你。”她仰着小脸诚恳道。

　　“放心吧，从今往后，我就是你最坚强的后盾。”夏颖说着将他搂在怀里，满脸幸福。

　　“颖哥哥。”紫云感觉到靠着他的胸膛分外的温暖、安全，宛如婴儿在母胎里那般安全惬意。

　　“怎么了？有什么话就直说。”他低头望着她柔声道，生怕惊着她似的。

　　“我虽然还在恨你，恨你曾经的欺骗。但是，在我心里对你更多的已经是喜欢了。它就像传说中的树妖一样，疯狂的生长着，远远超过了我的预计。我真的害怕有一天，万一你不在了，我该怎么办？”

　　在他怀里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结局，这是她这些年从说书先生的故事里听来的。人常说，故事听多了就会潜移默化的变得敏感，只可惜那些都是人们的自我安慰之词罢了，人的第六感永远是最灵的不是吗？

　　“说什么傻话？放心，我会永远陪着你。”他的台词如说书先生里的主人公那般千篇一律，可是不管怎么样，她还是有那么一瞬相信了他所说的话。也如书里的女主人公那般的傻。每个女孩心里都有一部唯美的童话，显然这句话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你知道吗，今晚当我知道我娘还活着的时候，我有多高兴，可是高兴就那么一瞬即逝，紧随而来的便是被欺骗的感觉，十五年了，我和弟弟先不说，姐姐受了那么多委屈，她居然能心安理得的躲着不出来，当她的门主，她的心怎么就那么狠呢？”

　　“紫云，别这么说，也许她有她的苦衷。”夏颖这么说着，何尝不是在为自己开脱。他知道她心底对他的恨，只是繁华褪尽，那恨远抵不过他对她炽热的爱意。

　　“有什么苦衷比自己的孩子还重要的。”她语气生硬的对了一句，这是她想不明白的，或许只有当事人想得明白，又或是自己真正经历时才会懂。

　　“这个我也不知道，也许只有娘娘自己清楚。”他虽然这么说，可是这也是他所想不明白的一点。

　　“到今晚我才知道临真姐姐原来是我娘带大的。”

　　“你把水云间的人调来原来是为了去见她。”

　　“嗯，昨天我收到书信，她点名要见我，说如果我不去就对太子下手。我早就听说过暗影，那个组织太厉害，我只能飞鸽传书，把水云间的部下调来。”

　　“又是为了太子。”夏颖叹了口气，紫云闻到了浅浅的醋味。

　　“怎么又吃醋了？”紫云仰着头，看着夏颖醋罐子似的脸，笑颜如花道。

　　“嗯。”夏颖呡了呡薄唇望向远处阑珊的灯火，供认不违。

　　“傻瓜，他是我哥哥，我当然要竭尽全力护他周全。”

　　“我知道，但是还是会吃醋。”夏颖低头贴着紫云的脸颊，柔声的回应。他不得不承认他对她的爱早已深入骨髓，不是那言语可以讲的明白的。前半生，等她，在无悔的痴守中度过；后半生，爱她，直到浮华散尽，化为一缕尘烟。

　　“对了，你说说看，我娘费劲心机的和我们水云间的人火拼，到底是为了什么？”她企图从他那里得到不一样的答案。

　　“这个嘛，她是见到你之后才去围的太庙，所以她知道你肯定会带水云间的人去救皇上。所以顺理成章的她就抓了你去威胁皇上，就不怕皇上不出来。”他这么猜想着，倒是感觉像是在说自己一样。

　　“她太过分了，居然利用我。”紫云说着不觉暗自为母亲幼稚的举动失笑起来。

　　“傻瓜，别这么生气了。娘娘也是为自己找了个堂而皇之的台阶下而已。”

　　“找台阶，那万一我不去救皇上她怎么办？”

　　“你调了那么多的兵马进京，无非两种可能。第一，你护驾，锄奸。第二，你逼宫，造反。今晚就算是第一种，如果是第二种她可以以救驾的名义，所以不论是哪一种情况她都是赢家，所以，姜还是老的辣。”

　　“好完美的计划，看来她至少对父皇是真心的。只是她为什么不早回来？十五年，十五年之间的任意一天她都可以回来。”说着这话的她太年轻，这些直到多年以后她才想得明白其中的道理。

　　“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她是为了四皇子。”

　　“你的意思是说她回来——，不会是想让弟弟当太子吧？”紫云有些担心地问。

　　“不排除这种可能。你想啊，以前所有人都不知道四皇子的存在，也就是说娘娘也没有找到他。”

　　“我还是不懂，那她可以回来，可以再跟父皇生一个，为什么偏偏要选四弟。”

　　“娘娘也是被宫廷斗争伤了心，可是这次四皇子已经回宫了，也许她也是没办法才回来，她只是想保护你们几个而已。只要她在宫里，就可以照顾到你们。”

　　“你这说来说去，到底是哪种可能性大？”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猜测。小傻瓜，你不是向来很聪明的吗，怎么今晚什么都问我啊？”

　　“我很累，想依靠你，不行吗？”她霸道的依着他道。

　　谁说她什么都想问他了，她只不过是想要一个不一样的答案而已，可是事与愿违。

　　“行，我还希望你就这样事事依靠我呢。”他宠溺的一笑，万物失色，只为他和她。

　　“那我不成了废柴了。”

　　“不管什么柴，我养着，我都喜欢。”

　　这是紫云十八年来听过的最好听的句子，字字动人心弦，胜过任何的锦瑟弦音。

　　“油嘴滑舌。”

　　“你怎么知道我舌头滑呢？”他不由的开始调戏她，或许是男人的本性使然。

　　“讨厌。”

　　“要不来试试。”夏颖说着俯身要吻她。

　　紫云推开了道：“不行，被太监宫女们看见了不好。”

　　“那就去看不见的地方。”夏颖说着抱起紫云去了掖庭宫，那是韦贤妃以前住过的地方，后来一直闲置，前不久皇上分给了紫云和易寒。只是姐妹俩到目前还没住过。

　　紫云靠在夏颖的怀里想，说书的说过，过程越是顺利，结局越是悲壮，但是她早已太认真，顾不得结局如何。

　　“师兄，万一姐姐来了怎么办？”紫云有些担心道。

　　“放心吧，焦宇今晚和姐姐在南门，不会来的。”

　　“真的？”
　　“嗯。”夏颖说着抱紧紫云低头覆上了她的唇，直到紫云软软的倒在他的怀里才停下。

　　紫云靠着夏颖的肩膀气喘吁吁地道：“我怎么又一点儿力气都没有？”

　　“傻瓜，你每次都这样啊。”他温柔的抚了抚她那倾城的脸颊轻笑一声道。

　　她的这个毛病在他们被困在天山岩洞玩游戏的时候他就发现了。后来，他还问过太子，太子笑笑说：“那是她对你没有免疫力。”

　　“我就说是为什么？”她娇羞的倚在他怀里，问。

　　“我也不知道，也许是因为你爱我呗。”他还是很不自信的加了个“也许”在里面。

　　“那你有多爱我？”她秀眸一挑，盯着他，想要得到答案。

　　“连命都可以不要。”夏颖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

　　还是和说书先生口中的那些男主人公一模一样，回答的那么干脆，那么义无反顾。她是该相信他，还是该相信那些书里早已写好的结局。思绪又恍惚到那年在天山的岁月，雪纷纷而下，埋下了他们的誓言，浮生里，他绝不会放开她。

　　“好，有你这句话就足够了，今天晚上我什么都给你。”她不知怎么的也学起那些悲情的女主人公，也许她内心深处早已相信了他们曾经许下的那被冻结在天山了的款款誓言。

　　“傻瓜，说什么呢？我夏颖岂是那种无耻之徒。你放心吧。在你没嫁给我之前，我绝不动你。”他立刻变得严肃起来。

　　夏颖变脸的那一刻，她知道她终究还是赌赢了，不管结局如何，此刻她感觉这一世爱他很值。

　　“真的？”

　　“真的。”

　　“那你行吗？你看你都出汗了。”她不由得有些心疼起他来。

　　“你放心，我忍得住。你先躺下，我去去就回。”离了紫云，夏颖道前殿找了盆水，冲了冲滚烫的脸，开了窗户，在窗前凉了会儿。

　　长安城的夜静的很，偶尔听得见一两声狗吠。夏颖在窗前站了不知多久，直到里殿紫云的鼾声传来他才缓缓的走了进去。为她盖好了被子，静静的躺在她的身边，望着她姣好的容颜，他不觉想，我夏颖何德何能能得到你这般倾国倾城女子的爱，我这辈子满足了。也不枉，我这些年痴痴地守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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