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人泪

　　秦芳芳坐在书桌前的沙发上，不自在地动了动因为坐的时间太长，而有些僵掉的脚。而书桌另一侧的李珍妍从把秦芳芳叫到书房后，就一句话都没有说，一直坐在那里忙到现在。
　　其实，秦芳芳下午的时候，就感觉到了李珍妍的低压气场，再加上现在看到她连周末都这么忙，一心以为她是在工作上遇到了什么事，心里委屈，又不说。于是，对李珍妍让她干巴巴坐在这里的行为，可以说是毫无怨言——人在不开心的时候嘛，总是想要朋友的陪伴的。
　　不过，她庞大的体积——感觉时间有点长，身体有点僵啊！
　　秦芳芳又挪了挪自己的腿。
　　“啪”——秦芳芳正在小范围运动的腿一僵，停了下来。她眨眨眼，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向声音的发源地，正好撞上李珍妍将合上的文件夹放到了一旁后，看过来的眼神——
　　秦芳芳莫名地打了个哆嗦。
　　李珍妍缓缓开口，“其实，有些话，我原本是不想说的。”
　　秦芳芳睁着大眼睛，“什……什么？”
　　李珍妍继续，“因为，有些话一旦说出来，势必会影响我们之间的情分。不过，我现在发现，我要是不说，你自己是永远意识不到的。”她正色看向秦芳芳，“我问你，我刚刚在做什么？”
　　秦芳芳一脸懵逼，“啊？不……不是工……工作吗？”
　　“嗯，”李珍妍不置可否，“是工作。”她又看向秦芳芳，“但是，具体做了些什么工作，你知道吗？”
　　秦芳芳：“……”摇头。
　　李珍妍十指交叉，托住下巴，“签了一个八百万的续约，审批通过了一个三千万的投资，财务送过来的审核账目，金额大约……”
　　秦芳芳急忙打断她，“珍……珍妍，这……都是LC内部的事情，你和我说，是不是不大合适？”
　　李珍妍冷冷地扫了她一眼，“难道我们不是朋友了？”
　　秦芳芳一愣，心里一阵感动，赶紧保证，“当然是朋友！谁说我们不是朋友，我跟他急！你放心，你跟我说的这些，我一定不告诉别人！”
　　李珍妍满意地点点头，“好，那我问你，从你进来到现在，过了多长时间？”
　　秦芳芳看了看手机，“四十分钟。”
　　“所以……”
　　秦芳芳还沉浸在“被朋友信任”的感动中没有回过神来，专心地听她说下去。
　　“你今天下午的那张火车票可真贵。”饱含深意的一句话，被一波三折地说了出来。
　　尽管话题转换得太快，让秦芳芳有点懵，不过，这样的语气，依旧让她忍不住“咕咚”咽了口口水，“然……然后……”
　　李珍妍坐直了身体，严肃地看着她，“说实话，我对你很失望。在我的时间这么珍贵的情况下，你居然还让我去帮你抢火车票。这件事说明什么？说明，你完全没有想要站在一个朋友的角度去帮我节省时间，对于我平时工作的紧迫感，也没有丝毫的感同身受。你问问你自己，有尽到一个朋友应尽的责任吗？”失望，很失望，李珍妍此时的目光简直是教科书版的“我很失望”。
　　秦芳芳终于明白了过来，在这种“你让我很失望”的目光中，惭愧地低下了头。再想想李珍妍平时为自己做的事情，更加惭愧了。她反省了一会儿后，信誓旦旦抬起头，“你放心！以后这样的小事我一定自己拿下！绝对不让你操心！”
　　哎呀！玩脱线了！——李珍妍赶紧坐直了身体，一脸认真看着秦芳芳，“你怎么会这么想？作为你的朋友，我当然有义务帮你！”
　　看到秦芳芳看过来，李珍妍换上了一个“真的很失望”的眼神。果然——秦芳芳彻底安静了，乖乖地坐着，听李珍妍继续说下去。
　　“我的意思，并不是说，‘你让我帮你抢火车票’这件事情本身不对。而是对你的处理方式不赞同！其实呢，我们的情况和这个很相似，”她从旁边的文件中抽了份合同过来，摆在两个人之间，“签一份合同，我们首先要做一个基本的预算，估算出初期投入，成本输出，然后才能够确定具体的合同金额。跟甲方谈判后，如果能够达到预期水准，并且成功签订，这才能算是一份盈利的合同。”
　　秦芳芳——嗯，那个，嗯？合同，嗯，完全不懂哎！
　　要的就是你不懂——李珍妍再接再厉，“其实，我觉得在这件事上，买火车票就是我们的合同目的。而我们之间，应该是一个有共同目标的合作关系。”
　　秦芳芳——还是不懂哎！蚊香眼啊！
　　不奇怪！我自己都不懂！——李珍妍继续循循善诱，“既然是目的明确的合作关系，在最后盈利确定的情况下，我们首先要考虑的，就是控制成本的输出。”
　　“对！”总算是听懂了一句。
　　李珍妍继续分析，“好，那我们来看看现在的情况——当然，票是买到了，这个就不多说了。我要说的是，我们的成本投入——就说你，第一，这几天没睡好吧？这叫精力投资！第二，没买到票的时候失望吧？这叫心情投资！第三，最明显的时间投资！这还是在不计较这些投资所产生的的一系列，精力不济、心情不好后对工作、厨艺等等所造成的一系列不良影响的结果。”这弯拐的，自己差点没听懂，“就这样，还单单只是说了你。如果再加上我，秦芳芳，这个合同，我们亏大发了！你说是不是？”
　　秦芳芳一边蚊香眼，一边赶紧附和，附和完了还无比上道地问，“那……那我们要怎么做？”
　　李珍妍靠在了椅背上，颇为漫不经心地看着秦芳芳，“如果你在一开始就告诉我，我让助理去买，那么，对于这次合作，我们就只有一句话的投资。稳赚不赔！”
　　这句话完全听懂了！秦芳芳猛点头，“好的，我明白了！”开头没听懂！经过没听懂！不过结论懂了——以后这样的事，直接告诉李总来解决就行了！
　　话说，不愧是大领导，买火车票这样的小事都能考虑这么多！
　　李珍妍嘴角微翘——果然像沈竹辞说的，秦芳芳没有和她说，只是因为看她忙。那些她想的隔阂之类的，只怕这丫头根本就没有那脑回路。
　　“知道了？以后这样的事情，一定要提前告诉我。”李珍妍站起了身，感觉自己浑身轻松。
　　“嗯嗯！一定！”
　　“走吧，去吃饭。”
　　秦芳芳眨眨眼，“还没做呢！”林妈妈不在家，做饭的除了她没别人了。
　　李珍妍轻笑，“那正好。我记得你上次买了鸡心和猪肺。”
　　“想吃？”
　　“嗯，给某人补补。”
　　****
　　窗外炸开一朵绚烂的烟花。
　　秦然和袁萍并肩站在窗前，一起看着外面的烟花。
　　“过年了。”秦然叹了口气，“真是值得载入史册的过年。”
　　袁萍面无表情地站着，没有说话。
　　秦然转身看她——原本干枯的头发整齐柔亮了许多，暗黄的皮肤经过这段时间的调理已经开始亮白起来，脸部轮廓也终于有了以前的影子。只是，往日的自信张扬怕是永远也回不来了。
　　“看来，Kira短时间内是不考虑放我们出去了。”秦然转身上了床，又对着袁萍拍了拍旁边的位置，“屋子里没有椅子给你坐，将就将就吧。”
　　袁萍呆了几秒钟，走过去在床上坐好。
　　秦然用被子把两个人的腿盖好，才又看向袁萍，“我们聊聊吧，当年的事。”
　　袁萍似乎早料到了她会问，颇为颓丧地靠在了身后的墙上，“好。”
　　“当年为什么要背叛Danae？”秦然懒得绕圈子，直接开门见山。
　　“为什么？”袁萍怔了怔，“秦然，其实，你早就看出来了，是吗？”
　　秦然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我喜欢竹辞，爱上了自己姐姐的爱人。”
　　秦然看着袁萍，目光复杂，“什么时候？”
　　袁萍苦笑，“一见钟情。”那天，她刚回国，去X公司找徐默言。沈竹辞就那样悠悠地从走廊的另一端走过来。那样的漫不经心，却又充满了毫无理由的吸引力。
　　秦然尽管没有亲眼见到，也能够想象出当时的场景——刚刚归国，满身锋芒的女人，在一份被岁月浸透的温柔面前，软化了自己所有的棱角，甘愿蛰伏。而接下来的事情，不用袁萍说，秦然也能够猜到，索性接着袁萍的话说了下去，“可是，Kira眼里只有Danae，她对你特殊以待，也只是因为，你是Danae的妹妹，并且在Danae困难的时候帮助了她。”
　　袁萍叹了口气，“是，竹辞的眼里只有我姐。不管我有多么的不甘心，她看着我姐的眼神，都是骗不了人的。”
　　秦然瞟了袁萍一眼，说道，“Danae出现在Kira最困难的时候，一手将她从泥潭中拉了出来。所以，在Kira的眼里，Danae就像是无所不能的存在。”她想，她大概已经知道了当时袁萍那样做的原因，“她不仅爱Danae，并且发自内心的崇拜她。”
　　袁萍的目光复杂，“所以，我想，哪怕只有一次，只有一次。就让竹辞看到一次，我姐失败的样子。让她知道，我姐并不是无所不能的。到那个时候，她的眼里面，会不会也有一些我的影子。”
　　秦然冷笑，“现在呢？你有答案了吗？”
　　袁萍低下了头，“我真的不知道……当年陈浩星只告诉我，那份文件是我姐牵制他的一份商业资料。定位器也只是他想要增加一份胜算，我没有想到……”
　　秦然点了支烟，无奈地摇头，“那份资料是NET部分成员的名单和信息。”
　　袁萍抬头看她。
　　“你姐姐一直怀疑Uncle的死不是单纯的商场恶性竞争，所以从她有能力以后，就一直在查当年的事。那份名单是我们通过黑市上面一个做人蛹表演的女孩儿拿到的。为了这份名单，那个女孩和她的同伴被活着投进了狮笼，我手里面的人也大半折在了那里。就连你姐姐自己，也是九死一生。”秦然叹了口气，“就算是这样，拿到那份名单以后，我们也只能让它呆在保险箱里，什么也做不了。”
　　袁萍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秦然看了她一眼，有些无奈，“牵涉太大了！秦家的势力基本都在国外，至于你们家，虽然由你姐撑了起来，但是，Uncle走的时候，她毕竟才只有十几岁，人脉还是散了一些，根基太浅。那份名单……牵一发动全身，我和你姐，都没那个能力。”
　　袁萍的头无力地枕在身后的墙上，“这些……我都不知道。”
　　秦然捞了个抱枕递过去，“垫一下，待会儿头疼。”看着袁萍垫好，才又开口，“你姐怕你们看了名单会有危险，没敢跟你们说。”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袁萍忽然翻身抱住了秦然，“Aran，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秦然木然地轻拍袁萍的后背，感受着对方的眼泪掉在后颈的灼热，却一句劝慰的话都说不出来——Alina，从小到大，所有人都不介意你犯的错误，却都害怕你的眼泪。可是，这次就算你一直哭，她们也不会和你说“没关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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