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周山

　　缪慈被原恒强行拽上马车，本来她还想着侍女就应该有侍女的样子，赶个马车什么的自然是义不容辞的事情，可耐不住天帝陛下说：“你要是敢坐在车辕上赶车，我就把你抱进来，你自己选。”缪慈只能妥协，然后花银子雇了个车夫，心里犯嘀咕，这天帝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还当这是他以前在天宫的时候呢，抓一把就能变出个小童来。
　　正当缪慈腹诽时，原恒一把将她抓过去，稳到自己腿上，她的眼顿时瞪到铜铃大。
　　原恒拆了她的发髻，揉了一揉：“怎么这样随便，一会儿还怎么好意思说是我的夫人。”说完便动手要替她绾发。
　　“夫人？不是丫鬟吗？”
　　原恒手上动作未停，眉眼间温柔地笑起来：“你什么时候见过我有丫鬟侍奉，不都是小厮吗？”
　　缪慈仔细想了想，好像真的是如他说的一样，堂堂天帝，近身侍候的都是自产的龙鳞小童，唯一一个连方仙子还是外间侍候笔墨的，如今还被发派出去了，基本无需近身。
　　“绾好了，你看看。”原恒伸手变出一把镜子，缪慈看到镜子中的姑娘松松地挽一发髻，簪的还是以前自己那根簪花，样子却大变了，她默默记下原恒的手法，以后打算这样回不周山让神君看一看。
　　“想什么呢？”
　　“没什么，就是觉着天帝陛下不愧是六界第一人，就连绾发都要比别人好，看这架势大概是熟能生巧。”
　　“怎么得？吃醋了？”
　　“你想象力可真丰富。”
　　“不过你说的也算对，我以前是经常给一个小姑娘绾发。”原恒嘴角含笑，像陷入回忆中，神情不自觉温暖。
　　缪慈只怪自己多嘴，提及原恒的伤心事，又责怪那个女仙这么还不归来，让她与原恒受着这双重罪。原恒掰国她的肩，端详了一会儿，满意地点点头：“我就知道你还是这样好看。”
　　缪慈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说的你好似见过我其他样子。”
　　原恒也并不理会：“以后我天天替你束发可好？夫人。”
　　马车一个颠簸，缪慈吓得没坐稳，跌坐在脚凳上。
　　原恒悠闲地坐在李府的前厅饮茶，缪慈是坐立不安，进来之前她就阻拦过他，身为六界之首不好私自打扰凡人的生活，他却告诉她稍安勿躁，缪慈那时恍然大悟：“莫非这府的主人是孙思邈大人？”
　　“非也。”
　　“那你还擅闯民宅？这可是大白天。”
　　原恒没说什么，拎着她就破门而入，竟然没有家丁阻拦，甚至到了前厅，立在那里的丫鬟自来熟地添水：“原公子，请用。”
　　“你之前来过？”
　　“没有啊。”
　　“那他们怎么认识你。”
　　“大概是他们主子叮嘱过吧。”
　　不消片刻，原恒口中的那位挚友主子便出现了，竟然是一位女子，衣着华丽，举止典雅，一看便知是大家闺秀，不过这位闺秀遮着脸，倒是让人不知究竟美丽到何种地步。
　　“原公子，原夫人。”
　　原恒也抱拳回礼后，发现缪慈丝毫没反应，他笑眯眯地攀上她的臂膀：“夫人，这位是李夫人。”
　　片刻晃神后缪慈算是知道自己丢大人了，急忙见礼：“李夫人安好。”
　　“内子乃小家出身，没见过什么世面，自然比不上夫人的气度，原恒这里代她赔不是。”
　　“无妨无妨，不必拘泥于这些虚礼。”
　　缪慈自然是没有错过这李夫人眼里的失落，还自我反思了几秒，自己是不是挡了这位夫人的路，可转念一想，这都是夫人了，可见也已然成婚，没有惦记着原恒的可能罢。
　　原恒单刀直入主题：“请问白大人可在贵府上？”
　　李夫人面色突变：“不，不在，原公子找白契来我这李府做什么？”
　　“因为我知道你姐姐的尸身在这李府。”
　　“看来你是都知道了？”
　　“关于令姐与白契的事情我怕是比你知道的还要多一些。”
　　缪慈听着他们你来我往，一头雾水，原恒示意她稍安勿躁。
　　李夫人一番纠结之后转头吩咐贴身丫鬟带他们去梧桐阁。丫鬟在前面远远地带路，缪慈确定这样的距离她没法听到自己与原恒的对话才放心的问：“天帝陛下是不准备解释一下吗？”
　　这梧桐阁是李夫人的长姐在未出阁时居住的地方，后来李家长女为后，皇帝亲自赐她的闺阁易名为梧桐阁，取义凤凰停于梧桐。
　　缪慈终于察觉出了不寻常，前几日她出门为他们的小破瓦房置办些东西，曾撞见举国默哀，据说是为驾鹤西去的皇后娘娘哀悼。“皇后不是在十天前故去了吗？”
　　“总有些人执着的不想让她死去。”
　　“能故去这么多日还将尸身保存在闺阁房中，定是极通药理之人，莫不是孙思邈大人？”
　　“若我猜测不错，恐怕是的。”
　　缪慈觉得这更说不通了，虽然孙思邈在历劫，可原恒之前说过，他身负重任，是以并未抹去他的记忆，只是锁了发力，在特定时候才能冲开。“天帝驾临，孙思邈大人不可能毫无感应。”
　　“既然他不出来迎我，那我去会会他，问问他这失职之过该当何罪。”
　　“失职？哎，你等等我。”缪慈追着快步而去的原恒，想要一探究竟，顺带求个情，毕竟孙思邈大人以前在天界的时候很是照顾她，那时他大概还不知道自己是卞西神君处的，生怕她受委屈，处处护着她。
　　进了内室，只觉一阵寒意，空气中有淡淡的香气，缪慈知道，那是一种防腐香的味道，之前她去元乙老头那里偷酒时，曾闻到过他的酒曲坛里的味道，一般无异，当时那老头说，这香是天家香，可保死物长久不腐。她再转眼一看原恒，此时的他怕是真的天帝威严毕现，沉这脸，背着手立在这毫无光线的闺阁中。
　　珠帘翻动，内室中走出一男子，缪慈想上前去拥他，叙叙旧也好，毕竟这里除了原恒，也只有她能与自己共忆卞西神君了，可又掂量着原恒不善的脸色，最终还是觉得命比较重要，放弃了挣扎，只是在一旁安静地看他，这张脸是药王孙思邈没错，可是周身丝毫没有熟悉的仙气。
　　“王君。”白契单膝跪地，右手贴于胸前。
　　“药王不解释一下吗？”原恒的病色其实并未退减，缪慈都替他着急，能不能先看病再说。
　　“王君……发病了”
　　原恒脸色稍稍缓和下来：“很多次了，之前都是小事情，这次来势汹汹，我就在想，我的药王大人到底在干什么？”
　　“思邈知罪。”
　　“知罪还犯罪李家的长女就真的让你这么着迷吗？你记住，她是个凡人，而且还是死去的凡人。”
　　白契并不言语，只是上前去探查原恒的脉象，片刻过后，皱起眉头：“王君，北海那边怕是出事了。”
　　“我知道，还得劳烦你抛下你的李皇后和我走一趟。”
　　缪慈想，原恒定是感同身受，他也在苦苦依恋着一个人不是吗？要不然怎么会如此轻易就掀过篇，可是他们的对话她真是一句都听不懂，神仙病了就找神仙治病，干嘛非要去一趟北海，捞珍珠做药引吗？
　　“你们……”
　　“念念，你呆在李府，千万不要出去，记得，谁都不要轻信，包括李夫人。”原恒吩咐。
　　白契也抬手拍了拍她的头：“念念，思邈哥能把喜爱的女子托付给你吗？”
　　缪慈本来还有些委屈，可是后来听孙思邈这样一说，也觉得自己身负重任，“好，我知道了，你们快去快回。”
　　“记住，谁都不能相信。”
　　“我记住了，天帝陛下。”缪慈翻了翻白眼，简直像大圆一样唠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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