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有麻烦了

　　（2月3日）
　　下午六点，天已经黑了。
　　“嗡~嗡~嗡~“，于朝阳手机定的闹钟响了。他爬了起来，眯着眼睛看了看手机。
　　大鲁庄村，一个外来务工人员数量比原住人数多的城中村。门外堆着垃圾，流着污水。出租屋的窗户常年紧闭着，从于朝阳来这里住之前就是如此，没人想去打开它，也没人会去打开它。
　　踏上棉拖。于朝阳走到出租屋门前打开了屋里的灯。这只8w的白光节能灯就能把屋内的照的清清楚楚。屋子不大，只有20平米，对于独住的于朝阳来说够了。出租屋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在这里于朝阳可以做饭炒菜，甚至还能在用木板围成的卫生间里洗淋浴。
　　走到桌前，他拿起保温瓶，倒了一杯水喝下。
　　于朝阳也是外来务工人员，来自南边的邻省，今年25岁，大专毕业后他便出来打工，六个月前来到这里。
　　两箱方便面在床尾放着。床靠着的那面墙上贴满了舰队collection和初音未来的海报。
　　他把电热水壶的底座接到电源上，拿起水壶去水管那里接了一壶水烧上。
　　解完手，李朝阳匆匆的洗漱了一下。他从简易灶台上拿了一个小瓷盆放到饭桌上。走到床边，从两个箱子里各取出了一包方便面。一包是康师傅的香辣卤肉面，另一包是今麦郎大今野红烧牛肉面。
　　撕开袋子，于朝阳取出面饼放到瓷盆中，然后放入了香辣卤肉面的料包。他从大今野的袋子里拿出料包，扔到灶台上。看了看灶台上的三根火腿肠，他向着灶台迈了一步，犹豫了一下，他又退回桌边。
　　“今天就先不加了吧。”于朝阳自言自语道。从四天前他就开始重复这句话。
　　他走到床边坐了下来，拔下了插在手机上的充电器，拿起手机等着电水壶中的水烧开。他打开手机百度，朝下翻着推荐的百家号内容。
　　“熊猫宝宝不愧是卖萌高手，撒娇的样子，把我看醉了“，”没玩过这样的传奇，35级道士狗书随便爆“，”早上还只喝白开水吗？加一物排出全身毒素，医生也建议经常喝！”,”农民在田里捡到这个，卖掉后盖房买车”，”揭秘，中俄边境秘闻“，“一男子公园中散步捡到了不得了的东西“。于朝阳现在感兴趣的是关于法律政治与经济方面的文章，他所关注的经济方面内容其实就是投资与挣钱。像这些鱼龙混杂的推送，他几乎不怎么感兴趣。
　　他希望一夜暴富，想要有钱，但他又知道天上没有馅饼会掉下来，更不会掉到他的嘴里。在于朝阳看来，百度的搜索推荐就是给穷人看的，给那种又穷又懒又蠢的人看的，那种没有原始的资本积累却想着坐拥资本，不愿意付出劳动，不去进行竞争，不知道节俭的那些人。
　　他不相信一夜暴富，也不相信轻松赚大钱。他相信付出与收获是成正比的，所以他不去相信那些网上赚钱，手机赚钱，游戏赚钱的事，从来不信。那些人正垂着钩子准备钓傻子。
　　但是，于朝阳还是点开了标题为”农民在田里捡到这个，卖掉后盖房买车”的文章。他是在警醒自己不要去相信这些。
　　“噔“的一声，电热水壶底座上的灯灭了，水烧开了。放下手机，他起身走到餐桌边上提起壶往瓷盆里倒热水。在瓷盆上盖上锅盖后，又坐回床边拿起手机看了起来。
　　于朝阳要等着面泡开，泡软。
　　文章说的是是说西北一省某县农民在干活时在田里捡到一块陨石然后一夜暴富事。
　　看完文章，于朝阳觉得差不多了，便放下了手机。

　　王家捡到那块黑石头后第二天，王德军就向赵明磊借了车，冒着雨跑到市里去找人做鉴定。在市里做完鉴定他还不放心，怕地方小给鉴定错了，又跑到省城去找人做鉴定。省城的专家出了鉴定结果，确认是陨石无误，给估了个价，说是能卖四百万。
　　王德军脱下外套，给那块陨石裹好后才出了鉴定机构的门。出了门，他直奔小商品批发市场去买了海绵与纸箱。装上包好后，又缠了三圈透明胶带在外面。他把装陨石的箱子放在了车的副驾驶位置，还给箱子扣上了安全带。开回家的路上，王德军开的很慢，路况不好的地方他尽量绕着走。回去花的时间是去是的两倍。
　　回到家里，王家整整讨论了七天，才把怎么处置与分配这块陨石的问题达成了一致。
　　七天后，王德军再一次找到了赵明磊，这次他是和他弟弟王德民一同去的。没别的事，还是借车，这次他先给了赵明磊油钱，还给塞了两包黄鹤楼。
　　“哟，老王，发了？”赵明磊笑着，用指甲扣着烟盒的塑料外包。
　　“哈哈，发了，发了，这次发了。”王德军也笑着，只是有点生硬。
　　路上还是王德军开车，王德民坐在后面抱着箱子。车子从村里直接开到了市中心的那家快捷酒店。
　　进去时是王德民抱着一个纸箱子，过了差不多两个小时兄弟二人才出来，这时是王德军提着的是一个皮箱子。

　　“杰汇的来这边点名。”
　　“赛扬夜班的到报刊亭这来签到。”
　　门卫室里有台电视机，几个等待着上班的人凑在窗边，透过玻璃看电视上正在播的天气预报。
　　19：33。
　　外场最后的一台输送机停转，机器上的黄灯闪烁着，同时发出刺耳的滴滴声。卡车司机把车朝前开了点停了下来，下车关上了车后敞开的货柜门。
　　“…汽车到站…开门请当心…China…“
　　迷迷糊糊中，于朝阳从最后一排座位上站了起来向前朝后门挤去。从大鲁庄到这里仅有五分钟的车程，这他都能在车上睡上一觉。
　　261路在站上停了下来，等它驶离站台时，原本摩肩接踵的车箱现只剩寥寥几人。
　　车上的大部分人都是要来这里干活的。
　　CHINA POST，中国邮政。这里是邮件处理中心。
　　“赛扬夜班的来这签到。“报刊亭门口有人在喊着，但看不见喊话的人。
　　于朝阳来到报刊亭那里，买了一桶矿泉水。
　　“赛扬夜班的过来这里签到。”这个声音再一次从人群中传出。
　　喊话的是个矮个子，姓马，邮件处理中心的督场，夜班领班，赛扬人力的人事部主管。
　　“你签过到没？”矮个子问于朝阳。
　　“还没。”于朝阳回答道。
　　“你是那一组的？”
　　“三组。”
　　他翻了翻夹在写字板上那一本皱巴巴的名单，然后把写字板递给了于朝阳。
　　厂区的大门缓缓打开，下班的工人迫不及待地冲出大门。
　　矮个子打开了别再腰上的扩音器喊道：“赛扬白班的过来签到，穿马甲的过来交马甲。”
　　一些从厂区里出来的人朝着报刊亭走来。这些人中一部分和于朝阳一样穿着蓝色的外套，另一部分和于朝阳不同，他们在自己的衣服外面挂着一个蓝色马甲。穿外套的是签了合同的长期工，穿着马甲的则是没签合同的短期工或者临时工。
　　脏兮兮的马甲堆在地上，在昏黄的灯光下依稀可以看出马甲是蓝色的。
　　“夜班该拿马甲的拿马甲，赶快站队，站三排，每排十二个人。”矮个子冲着他周围的这群人喊。
　　人们很快排成三排，三组的组长开始查数。
　　“你们不会数数吗，第三排的往第二排补一个。”他吼道。
　　一个穿马甲的小伙子往前走了一步，站定。
　　“…三，四，五，六，七…第三排就这么点人？”
　　三组的组长转身去找那个矮个子。见组长走了，他们有的蹲下来，有的说起话来。这些人来自天南海北，有老有少，来这里的目的只为挣钱。
　　“马主管，三组人不够啊，就三十一个。”三组长对矮个子说。
　　矮个子叹了口气，看着手里的写字板。“没办法，这临着过年，招不来人…”
　　四组的组长也过来找矮个子，和三组一样，四组的人也不够，只有二十九个。
　　“行吧，我给里面说说。”矮个子拿起了对讲机。
　　于朝阳掏出手机看了下时间，19：46。
　　三组的组长回来了，一过来他就喊道：“安静，都站好，一会到点进厂。”
　　“你们这里有的人是第一次来上班，我来给你们讲一下。”矮个子也过来了，他把扩音器声音开到了最大，“晚上八点上班，干十二个小时，也就是明天早上八点下班。晚上有一顿饭，早上到你们下班了还有一顿。晚上十一点发餐票，凭票去食堂打饭。一进场不能吸烟，发现谁吸烟了罚款。干活要快，不能偷懒，不能玩手机。你们干就干不干就不干，昨天有个躲厕所不干活的我让他滚回家了。新来的跟着一直在这的，今天人来的少，咱们在外场。干活的时候咱们赛扬的衣服不能脱。谁要是下半夜累了乏了说一声，可以换地方接着干。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众人回答。
　　19：50，门卫室外的那个电铃响了，厂区的大门缓缓打开，各人力公司的领班带着人排着队走进厂里。
　　“今天咱们人不够，给分配到了外场分拣卸车。”矮个子把督场的袖标别在左胳膊上，“谁去卸车，要十个人，谁去过来站我边上，有人去吗？”
　　稀稀拉拉的从队里走出来了十个人，刚才那个穿马甲的小伙子也在里面。
　　矮个子对卸车的这些人说到：“你们两个人一组，去那边的六到十号口，快递上字不显的放有人的那边。”他指了指那个被塑料布三面围起的铁皮棚，“你们去那边。”
　　“老人出来七个，跟着组长去拿笔，一会划号。剩下的跟着四组去分拣。”他对三组剩下的人说。
　　于朝阳和另外六个穿着蓝外套的人从队里下来，跟着三组的组长去拿记号笔。他拿完笔去了趟厕所，到五号口的时候离开工还有三分钟。
　　传送带的尽头，是一辆开着货柜门的半挂，绿色的车身上画着黄色的邮政标志写着白色的字。中国邮政，CHINA POST。
　　输送机不再发出滴滴的声音，绿色的电源指示灯重新亮起。离开机还有两分钟。
　　两个穿着马甲的小伙子在机器的另一半站着，傻傻的站着，什么也没做，看起来是两个新来的。在这稍有工作经验的会在开机前这段时间把货柜门口的邮件放到传送带上，他们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想早点卸完早休息一会。
　　“你们是新来的吗？”于朝阳问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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