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百子]长庚启明

　　尼克和我一起走出飞船，“尼克，和我说的一样，对吗？”我看着他，在他的眼睛里也看到波光粼粼的海洋。他抱住我，唇印上我的额头，伸手拢过我散落的乌发。“长庚说的都是对的。”他在我耳边低喃。
　　我轻捶他的胸口，“甜言蜜语。”他纵容的握住我的拳头。和我一起看着这个新世界。
　　这是一片葱郁的森林，大树参天，阳光从层层叠叠的枝桠中洒落下来，像繁星在空中闪烁，有些刺眼，却十分晶莹美丽，透着不可捉摸的静谧。照射下来的光影，若隐若现的左右悠扬地晃着。苦楝树密密茂茂，连成一大片，远远看去，像是一大团凝聚在山脚下的浓重的绿色云烟．不散不灭。
　　我掏出地图，仔细的对照着，不觉蹙起眉来。“哎，”尼克叹了一口气，抽走我手里的地图，微凉的手指柔柔的在我的眉心画着圈，“没什么事情值得你这样。”
　　我忍不住投入他的怀抱，坏笑着捏着他的脸颊，把他的脸向两边拉的长长的。“尼克，我怎么这么爱你呢。”
　　总是有那些自作聪明的人来打扰美好的时光。“你在烦恼什么呢？小公主。”芬恩走过来问道。
　　我并不想理他，或许对于他而言，回到地球就是得到赦免。可是，我并不想理睬一个刚刚害死一个人却毫无反省的人。我从尼克手中拿出地图，低头测算着。
　　“嘿，我搞不懂你们两个怎么了？一个像块木头，一个像冰山。我们不应该感到高兴吗？我们没有被炸死，也没有被辐射弄死。我们还活着呀。”芬恩及其活跃的想从我或者尼克那里得到回应。
　　“跟着你解开安全带的杰克和诺拉不像你这么想。”我淡淡的回应一句。
　　“好吧，是我的错。难道不能放过这事吗？公主，你在看什么？”我抬眼看了他一眼，他高兴地凑过来，“嘿，公主，你是不是讨厌别人叫你公主呀，小公主。”
　　我并不想为无所谓的称谓辩解什么，不管人们叫你公主时的语气是真心还是假意，当他们这样叫的时候，潜意识就已经表示同意了。“你看，”我指着对面的一座高山，“那是韦瑟山，离这至少20公里。我们被放错地方了。”我径直向人群走去。
　　贝拉米和墨菲正在人群中欢呼着，这是一群大孩子们，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在方舟上也不过是开始见习的时候。可是，他们现在回到地球了。他们还没意识到，他们是孤独的。
　　“请大家听我说，现在不是庆祝的时间，他们把我们扔错地方了，我们和韦瑟山隔着20公里的距离，我们必须现在出发赶过去。”我提高音量说道。
　　“多可笑呀，”奥克托莉亚拉着她哥哥的胳膊像我挑衅道，“现在可不是方舟上了，怎么，护卫队队长还以为自己是总统吗？还以为这里是你做主吗？你和你的——小公主。”她用牙根挤出那三个字。让我感到一丝快意，原来这个平凡的称谓“小公主”会这么激怒他。
　　“现在不是谁做主的事情，我们要知道，我们拖得越久，饥饿感就会更加强大，我们活下去的勇气就会更少。你们觉得那些补给品能用多久？三天还是五天？”我就事论事，却也不想让奥克托莉亚高兴，“况且，据我所知，贝拉米当过护卫队队员，尼克能不能做主，你说呢？”
　　贝拉米铁青着脸色，紧抿着唇，什么也不说。这样的表现，让他那个渴望自由的妹妹极其不满，她忿忿的将手从哥哥的手里拽了出来。
　　墨菲从人群中走出来，“呵，我倒要看看，谁做主？”他撸起袖子，拉开架势，对着尼克竖起他的中指。下一秒，我们都清楚的听见关节脆弱的咔嚓声，尼克从来不是那种用声势压制的人，他会一针见血简单粗暴的解决。他不过是跨步向前，卸下了他的右臂。
　　尼克缓缓转过身，若无其事的瞥了贝拉米一眼，贝拉米下意识举起他手里的手枪。尼克不当回事，在贝拉米的注视下，回到我的身边。颇有些不耐烦的玩着我的长发，好像他的正职工作就是把我的乌发卷在手指上，然后看着它们顺滑的散开。我知道，他不喜欢我这种瞻前顾后的拖沓做法，在他眼里，哪有什么“自由”“民主”，谁能干就干，谁强就有话语权。他实在不了解，这些人享受着方舟的庇护，却又对方舟指手画脚的权利从何而来。
　　“贝拉米，看来你在护卫队也没什么了不起，”我嗤笑道。
　　“我知道，尼克是护卫队唯一一个不配枪的人，因为没有人的枪能快过他的刀。可是，现在他并没有刀。”贝拉米紧紧握着自己的枪，汗水从额上滴下来。
　　“看来你不知道，我就是尼克的刀。”我浅浅的笑着。
　　“好吧，不过，你们两个去韦瑟山吧，也该贵族为贫民服务一次了。”贝拉米将枪放回匣内。
　　“哦，现在不是争吵的时候，我和你们一起去。”芬恩从飞船上面跳下来，缓和局面。这个浪子，除了太空漫步，到处游荡外，还算有点脑子。
　　芬恩从人群中拉过四人来，“三个人拿不了一百个人的，现在我们是七个人了。”我这时才发现，克拉克和威尔斯竟然在百子之中。
　　我冲上去给了克拉克一个大大的拥抱，“姐姐，你还好吗？”
　　“长庚，我好想你。”克拉克紧紧抱住我，并且狠狠地看向威尔斯。
　　“威尔斯，你不该来这里。”我对他说道。
　　“长庚，我应该来这里。我需要来保护你。”威尔斯愧疚的说。
　　“威尔斯，我不需要你来这里，况且，我有尼克。还有，你没有必要感到自责，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你是总统的儿子，身份决定你的责任。我可以理解。如果真的有人是错的，那个人也该是我。”我突然感到有些泄气，“算了，事情已经这样了，你已经站在这里了。”
　　“长庚，你也不同意我和爸爸吗？”克拉克推开我，深深的望向我。我被她推得一趔趄，尼克马上过来搂住我。
　　“克拉克，这件事我们可以等稳定以后再说吗？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我并不想和她在这里讨论这件事。
　　“我等着你们的答案。”她深深地看了眼我和威尔斯。
　　“我也和你们一起去。”奥克托莉亚笑嘻嘻的站了过来。“奥克托莉亚，你要做什么？”贝拉米紧张兮兮的戒备着我们，好像我们下一秒会把他美丽的妹妹变成癞蛤蟆一样。奥克托莉亚挣开哥哥的手，毫不知情的说，“我不过是想四处走走。”
　　最后，我、尼克、芬恩、奥克托莉亚、贾斯伯、蒙蒂、克拉克一起去往韦瑟山。我实在不放心那群只知道狂欢的“野人”，我让威尔斯留下了照顾诺拉，我可不想我第一个病人就因为一群把智商留在方舟上的“幼儿”失去性命。
　　奥克托莉亚至少让我感受到青春的活力，一路上都听见她雀跃的嗓音，可爱的笑声在树干间回响。轻松的时段想一想，她确实是个美丽的可爱的姑娘。
　　“嘿，你说方舟为什么要把我们发送回地球，为了让我们换一种死法吗？”芬恩和奥克托莉亚他们叽叽喳喳的胡说八道。
　　我实在是忍不住，“不是为我们，是为了方舟。方舟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最多还有三个月，现在少了我们，也许四个月。”
　　芬恩对这种原因骇了一惊，追问道，“怎么回事？这就是你和你姐姐被隔离关押长达四年的原因吗？”
　　“我带着爸爸去检修方舟时，发现了方舟生命供养系统的致命而且无法修复的故障。爸爸把这件事告诉了姐姐，克拉克是一个善良而固执的人，她和爸爸都认为应该要将这件事告诉所有人，很不幸，还没来得及告诉大家，我们就被护卫队关押起来了。爸爸直接判处死刑。而克拉克和我一起回到这里了。”我想起克拉克，一股湿气漫上眼眶，对我而言，独处囚室没有任何改变，该吃吃该喝喝。可是对于克拉克而言，她是痛苦的，她就想一条涸辙之鱼，在泥泞中反复用尽全力拍打着自己的尾巴，结果只是让她身上少许鳞片从她血肉模糊的身上脱落下来。她无数次想要逃出去，告诉人们真相，无力之后，就是在囚室里不停的画画。画她想象中的一切，阳光、沙滩、湖泊、高山、森林、灵巧的鹿，蝉翼的翅膀，啾啾的鸟鸣。“克拉克和我一起下来了，我相信你们都会喜欢她的。至少比喜欢我更喜欢她。”
　　“切，不过又来一个无趣的人而已。”奥克托莉亚反对到。
　　我笑着说，“你不是这样想的，我感觉，你和克拉克会成为朋友的。而且，她比我适合，我没有她那样的责任感，也没有她善良。以后你们会知道的。”
　　他们绝对会知道，我不是克拉克，如果是克拉克，不管他们说什么，她都不会放弃他们。我不一样，我是个“商人”，我有一千种办法告诉人们真相，但是我选择无为。因为我相信，恐慌会让人死亡，所以，我默许将真相掩盖。如果，这一百个“上帝选民”过于冥顽不宁，我可能会放弃他们，因为我要走向方舟剩余的几千人，一百比三千，多简单的算术。可是克拉克看来，任何一个生命都是同等重要的，一百和一千一样。
　　“我们应该将真相告诉人们。”芬恩意外的认真的告诉我。
　　我看了他一眼，“你和克拉克说的一样。”我笑了，“现在是该告诉你们。”只是该告诉地球百子而已。
　　“嘘”芬恩蹑手蹑脚走到草丛里蹲下来，向后挥手示意我们。我们悄然跟在后面，看见了让我们心生欢欣的一幕。一头漂亮的小母鹿在林间进食。这只小鹿长得实在惹人喜爱，光滑的细毛像锦缎一样，明亮的眼睛像星一样，细长的小腿像金手杖一样。更让我们欣慰的是，它说明了地球上还有动物存在。可是下一秒，我们的心仿佛被神用手紧紧攥住。因为，一声细微的断枝声让这个“精灵”惊醒，它，它长着两个头，另外一个鹿头像一个畸形的肿瘤，通过一片模糊的血肉连接在一起。地球并不如我们看着的那样安全。
　　这些人快要将我的耐心耗尽了，奥克托莉亚又打着“自由”的旗帜，就在我们眼前脱掉自己的衣物，跳进了陌生的河流。而贾斯伯和蒙蒂也受到了蛊惑，脱掉上衣，正准备跟随他们的“女神”。
　　好在贾斯伯不是个瞎子，“嘿，快看，那是什么？”他惊慌的指着水中一股奔流而来的浪。“奥克托莉亚，赶快上来。”我大声叫道，却还是慢了一步。那个庞然大物已经缠上了她，她滑入水中。“快，扔石头到河中间去。”我当机立断说道。
　　尼克轻松地举起几块石头，扔向河边，大鱼放过奥克托莉亚，向声响处游过去。贾斯伯跳下水去，拖着奥克托莉亚爬上了河边的岩石。我利落的在她大腿动脉处做了处理。血马上就止住了。奥克托莉亚吓坏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虚弱的靠在我怀里。我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慢慢安抚她。“没事了，是一头大鲵，只是擦伤而已”，我像哄婴儿一样，轻轻哼唱着。“尼克？”我抬眼询问他。他慢慢地点了点头。
　　“你们要干什么？”蒙蒂好奇的问。“当然是填饱肚子，”尼克一边回答，一边寻找粗壮的树枝。他用力斩断一根树枝，用小刀把一头削尖。他脱了鞋子，卷起裤腿，慢慢走进河里。“嘿，快回来！”贾斯伯低声惊呼。
　　“闭嘴。”我不满的回他。尼克静静等待着。河面的水波从远处传来，带来大鲵的气息。越来越近，尼克看准它，将矛投射出去，扑过去，将刀插进它的脏腑。尼克不欲和它缠斗，不能保证还有没有别的大鱼。他用矛拖着它走到岸上。
　　“哇，怎么会，你真的做得到”奥克托莉亚很快就被新的“英雄”所吸引。尼克根本听不见这些，他忙着擦干他的身体。长时间跪坐，我的腿有些发麻。尼克将手搓热，蹲下来给我按摩，我借着他站了起来。
　　“我想，现在我们该到河对面去。”我对着地图看了看。
　　“怎么去？”奥克托莉亚问道。
　　“也许，泰山。”我对她笑了笑，她就像一个小妹妹一样，无知却可爱。
　　“我先来吧。”贾斯伯想了又想，还是开口了，对他来说，或许一个小女孩的目光可以支撑起勇气。他不想救命之恩的仰慕被口腹之欲的食物夺走。
　　“一、二、三，”贾斯伯用力一跃，成功落到河对岸的岩石上，“嘿，我成功了。”话音未落，一支箭射透了他的胸口。
　　“啊······”奥克托莉亚尖叫起来，我迅速捂住她的嘴，“趴下”尼克低声命令，他仔细看着森林，却没有在浓密的树叶间发现任何人。
　　就在我们转头后，发现——贾斯伯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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