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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曲毕,兰斯慢悠悠地收了琴。
金萨剧场特意在他旁边围了一圈金色的荆棘,他一身雪白,站立其中,耀眼的金发肆意散落,灯光聚在他一人身上,就好像上帝宠爱的圣子降临于世,精致极了。
静了一会儿,黑黢黢的掌声才不甘不愿地响了起来。这起起落落,高高低低的掌声,他们应该是为自己鼓的。
为他们死去的期待,为他们良好的涵养,我看了眼面前这色泽美丽的酒液,哦,应该还有他们在门票上花费的许多金币。
“他竟然拒绝行礼!”
安德鲁又不敢相信了,世界上竟然还有如此不识抬举的人。他认为肯坐在这里听这首沉重诡异的曲子,就是自己一生之中所能施舍的最大仁慈。
“呵,金萨的主人……”
“圣子”姿态优雅地站立着,错落的掌声低了声,落下沉沉的大幕。
金萨剧场大红色的幕布映入眼底,我仿佛看见了茫茫的玫瑰花群深深扎根在血红色的土地底下,枝杆上的尖刺扎破了腐朽之人脖子上暗蓝的血管,无声无息地吞噬着,丰厚的养分带来巨大的生机,它们笔直的傲慢着,在瓦蓝的天空下湿滴液地轻轻摇晃。
永不衰竭。
艾默里奇家的玫瑰在我的手指上泛着暗金色的微光,我虚着眼睛,慢慢地转着。
安德鲁似乎非常喜欢出门前倒一碗油在头上,金银首饰也常常山一样堆在他的身上,更不用说他那身华贵不已的貂毛。这样多的奢侈品应足以堆积起他的信心,我很期待他能在这样庞大的自信下说出怎样宝贵的建议。
奇怪的是,他不说了。
大皇子灰蓝的眼睛像是两万里的海底,泛着冷光与杀机,一瞬间就让安德鲁窒息,自觉闭上了他的臭嘴。
这多少让我感到无趣,还有一点疲惫。
银白华丽的十字剑仍然坚硬地插在布什家的心脏上,下流的鬣狗们却在废墟里的阴影下虎视眈眈。他们隐藏身影,蓄势待发,在幽暗中绷紧了自身丑陋的前后躯,企图一拥而上,大口撕咬。
无孔不入的腐朽味已让我不得不屏住呼吸小心应对,对付这群卑劣的畜牲们,我又必须拔起长剑来斩尽杀绝,皇室厚重的锁链仍在牢牢束缚住我的脚踝,艾默里奇的忠诚一直深深地镌刻于我的心上,这段时间,我一刻不停地透支着我自己。
大皇子索伦暗中密信,要求我尽快赶到西伦城,我以为这里将要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重大事故,不眠不休地赶了三天来到此地。
现在,艾默里奇的佩剑孤独冰冷地立在角落,我不得不坐在这里睁着两天未合的双眼,忍受一旁金钱的恶臭,听战败者拉响悲哀的丧乐。
索伦不会在意到这些,他摇了摇铃,唤来在外守候的侍从,递给安德鲁一个眼神,这人便像一条家养的狗一样心领神会,对侍从下了指令。
他们传唤来了兰斯。
一朝胜利,显然,索伦无法把持住胜利者的矜持,那点骄傲仍要由战败者的自尊心来巩固。
兰斯褪下繁重的外衣,抬手交给了一旁的侍女。
他化了妆,面上挂着脂粉,衣着繁复,看起来像是一位浸淫奢靡生活已久的贵族,英俊的贵族。
艳红的唇喝下暗红的葡萄酒,那些劣质的酒液缓缓流入他的喉口,流进他的血管,沿着曲弯密集的通红管道灌进肌肉,灌进他的五脏六腑,灌进高贵的布什之子的整个身体。
放下酒杯,苍白的手指缓缓松开杯柄,他看向我,眼里仍留存着上位者的自负,语气淡漠,声音低平:
“诺因,好久不见。”
这番大张旗鼓的冷漠,我当然清楚其中的根由。
艾默里奇家的剑一直抵在教会元老们的喉咙上,好让他们年迈衰弱的躯体在皇室的辉光照耀下,溃烂在上帝的十字架底,对于王城里端坐着的布什,其实并不能做些什么,大皇子借了艾默里奇的名号干出一些卑劣的事,我有所耳闻,但我自身所能做的,无非是迎合王室。
恐怕在兰斯看来,艾默里奇家剑上还未干涸的血迹,是从他们的身体里带出来的。
一股腐烂的生命气味逐渐在我身边弥漫开来,我自觉停下了呼吸,抬眼直面他眼底的冰冷,微笑着缓缓道:“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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