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还喜欢你

　　距离叶明歌签下合同，转眼即将半个月。

　　产品方案几经修改，终于定下了最终的版本。叶明歌同柯左开过几次会，把app的视觉风格也正式确定，乙方开始进入忙碌的开发周期。

　　申义他们人手有限，分到每个人头上的工作量自然就大。敲击键盘的声音此起彼伏，间或传来因为代码运行失败而引起的惨叫。

　　前几天还和乐融融的乙方办公区，转眼之间变成了龙潭虎穴，陆柯的人没事都不敢从这边路过。

　　相比忙起来就十分神经质的几个男人，叶明歌看起来还算正常。

　　但她离开公司的时间也变得越来越晚，每天加班时都和申义他们一起叫外卖，吃晚饭时几个人都聚在茶水间里讨论实际开发中遇到的问题。

　　代码框架的事叶明歌不用管，可视觉涉及到的交互部分，她就必须要跟申义做进一步的沟通。

　　那天晚上，讨论完一个按钮点击后的视觉表现效果，申义问她：“你说我现在建议陆总再找几个程序，他会不会骂我？”

　　叶明歌低头吃沙拉：“为什么骂？”

　　“就是之前我预估失误，以为咱们这点人手够用，没想到他的要求那么高，”申义愁眉苦脸，“要做到他想要的效果，就这三瓜俩枣肯定吃不消。”

　　申义为这件事愁几天了。

　　虽说合同签的是整个项目打包计费，申义让多少人来干活都可以，反正不需要陆柯贸易多付一笔费用。但申义身为乙方代表，本来就该对项目各方面都把握得足够准确。

　　结果刚正式开始，就发现这么大的纰漏，他实在不敢想像陆言峥会如何评价。

　　“万一他嫌我不靠谱，直接叫我滚，那可怎么办啊。”申义愁得黑眼圈都深了一层。

　　叶明歌用叉子挑起几片生菜：“不会。”

　　“啊？”关于甲方老板的传闻，申义也是听说过不少的。陆言峥最讨厌事情办不利索的员工，虽然他并不是陆柯的员工，但他区区一个乙方代表，算起来地位还不如普通员工呢。

　　叶明歌想了想，说：“陆言峥做事看重结果，发现问题不要紧，只要你能解决好，那他应该不会为难你。但如果再拖下去，到时候耽误了项目进度，那估计会死得很难看。”

　　“死得很难看”并不是指申义真的要以死谢罪。但叶明歌说这些话时，脸上没什么表情，配合她平静的语气，反而让申义听得胆战心惊。

　　他摸了下凉飕飕的脖子，决定听从叶明歌的建议，早点坦白为自己找一条活路。

　　·

　　第二天上午，叶明歌看见申义战战兢兢地进入了陆言峥的办公室。

　　十几分钟后，他喜笑颜开地走了出来。

　　“真被你说中了！”申义跑到叶明歌身边，拍拍胸口，“陆总没说什么，只叫我尽快把人找齐。”

　　叶明歌还没开口，旁边的小周就问：“他没说要换乙方？”

　　申义说：“没有，答应得特别痛快。估计跟我装可怜也有很大关系，一进去我就先承认错误，然后一边倒苦水一边告诉他，说我们人手不够加班补，每个人都忙得快没时间吃饭，就为了把这app给做好。”

　　小周松了口气，继续跟代码展开战斗。

　　申义又对叶明歌说：“对了，陆总还关心你呢。他问设计这块会不会也忙不过来，我想到你签的合同跟我们不一样，再加个设计虽然能分工，但也会分你的钱，所以就说可能不需要再找人，没问题吧？”

　　“嗯，没问题。”叶明歌眼睛盯着屏幕，答完后又随口道了声谢。

　　她现在正是缺钱的时候，能加班解决的问题就不想多一个人来抢她的活。

　　申义解决了心头大事，便赶紧打电话联系他认识的程序员。叶明歌从色板里调出几种颜色，着手考虑辅助色搭配的问题，偏偏附近有申义在与人通话，干扰了她的思路。

　　她捏了捏肩膀，打算趁机休息几分钟，结果刚一停下手头的活，就看到陆言峥走出办公室。

　　他边走边穿西装，白衬衫下的腰腹线条被收束在黑色西裤里，顷刻间又被同色系的西装盖住。

　　陆言峥系好纽扣，依次敲过商务组的桌子：“你们几个，跟我走一趟亚安。”

　　应该是有什么急事，接到命令的几人皆是一愣，然后迅速拿上需要的东西。

　　商务组的人都是随时能出去应酬谈事的打扮，齐刷刷站起身跟在陆言峥身后，步履生风。

　　叶明歌收回目光，不曾想陆言峥经过他们这片时，脚步稍缓，似乎想对她说什么，但又来不及停留，最后只能望了她一眼，就带着人出去了。

　　电梯停在一楼，陆言峥看着红色数字缓慢变换，忽然问：“这个月团建聚餐的时间定了没？”

　　手下几人面面相觑，这些事向来都是行政安排，哪里需要商务组的人过问。但既然老板发问，就不能答不知道，于是趁着电梯还没上来，有人迅速跑去跟离得最近的前台打听。

　　“还没定。陆总您是想……？”

　　陆言峥轻声吩咐：“让他们把乙方也叫上。”

　　·

　　陆柯创建不满一年，人数虽然不多，福利倒是与大公司相差不远。

　　其中一项，便是每月都会有一次团建，不强制参加，也不搞无聊的拓展拉练，就是每月月底那个周五，老板出钱请大家吃顿饭，饭后大家想集体看电影或参加别的活动都能凭□□报销。

　　行政过来通知乙方这周五晚上聚餐时，申义他们先是委婉表示了一下业务繁忙恐怕没空，结果一听行政说这是陆言峥发话邀请的，便喜滋滋地答应了下来。

　　甲方爸爸都允许了，哪里还有不休息的道理。

　　轮到叶明歌时，她却有些迟疑：“我还是算了，难得能早点回去，想陪一下我家的狗。”

　　她最近每天回去都是深夜，旺仔看她的眼神都哀怨了好多。

　　“这回选的是花园餐厅，可以带宠物的呢。”行政也是苗佳的饭搭子之一，对叶明歌略有了解，“你家的狗狗是柯基犬吧？我早就想看一看了，到时候你先回家把它带来呀。”

　　叶明歌还想拒绝，路过的柯左听到对话也过来劝她：“带上，一起玩……玩啊，别人，也带的。”

　　他一双圆眼瞪得老大，亮闪闪的让叶明歌无法直视，考虑一下后只好答应。

　　·

　　到了聚餐那天，刚到下班时间，叶明歌就注意到有几个员工立刻拿上了包。

　　“叶小姐，你还不走啊？”一位留络腮胡的家具设计师同她打招呼，“我们都回去接狗了。”

　　叶明歌答了一句“马上就好”，心想柯左没说错，当真还有人同样也要带狗参加。

　　存好文件，她也下楼回家。

　　一进门，旺仔就热情地迎了上来，直起身扒着她的小腿撒娇。

　　叶明歌弯下腰，拍拍它的脑袋：“带你出去见新朋友，开不开心？”

　　旺仔：“汪！”

　　看来是开心的，叶明歌把它装进出行包，拉上拉链时叮嘱道：“那你要答应我，如果见到陆言峥，千万别给他好脸色。知不知道？”

　　旺仔配合地又叫了一声，双方达成共识。

　　·

　　打车到了花园餐厅附近，叶明歌将旺仔放出来，一手拎出行包，一手拉着牵引绳，根据事先查到的路线找餐厅的具体位置。

　　这家花园餐厅隐藏在旧租界的老洋房里，几条绕来绕去的狭窄小巷很快就让她迷了路。叶明歌正要拿出手机重新查地图，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狗叫。

　　一回头，是之前那位络腮胡，只不过这次他身边多出一只棕色的泰迪。

　　泰迪见到旺仔，抢先一步嚣张地叫了起来。

　　“瞎叫什么呢，规矩点儿！”主人先是教训它一句，接着又歉意地对叶明歌说，“不好意思啊，我家这狗是个熊孩子。”

　　叶明歌笑了笑，表示没关系。络腮胡又看向乖乖跟在她脚边的旺仔。

　　旺仔望着第一次见面的泰迪，完全不在意对方凶巴巴的态度，冲它友好地摇着脑袋，咧起嘴角笑得傻乎乎的。

　　络腮胡先是夸张地捂住胸口，称赞旺仔的笑容治愈力满分，然后蹲下身，想要跟它玩一下，谁知旺仔却偏过脑袋，一副不想理人的样子。

　　“它不太亲人，”叶明歌解释道，“对大狗小狗都很友好，就是不喜欢除我以外的人。”

　　络腮胡是个和气的人：“那挺好的，说明它认主人。”

　　有了络腮胡带路，叶明歌便跟他一路边走边聊，很快就找到了花园餐厅的位置。

　　这家餐厅是由独幢老洋楼改造的，进门先是一大片草坪，已经有先到的陆柯员工带着狗在草坪上撒欢。

　　估计因为之前陆柯也举办过类似的活动，众人见了络腮胡的泰迪都表现出熟悉的样子，而第一次出现的旺仔，更是瞬间引起了大家的喜爱。

　　叶明歌看见好几个人绕到旺仔背后用手机拍它的屁股，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她解开牵引绳，让旺仔自己去跟别的狗狗玩耍，自己则与其他人站在外面闲聊几句。

　　自从叶明歌来到陆柯，不少人都对她感到好奇，碍于工作没有交集，加上她本人又比较冷淡，大家都很少能跟她搭上话。

　　这次有了旺仔，话题自然而然就产生了。

　　“我特别喜欢柯基的屁股，哎哟那圆得哦，像面包一样。”
　　“……是啊。”

　　“它现在几岁啦？”
　　“快四岁了。”

　　“平时很活泼吧？我也想养一只呢，你这条是在哪家狗舍买的？”
　　“路边宠物店，不是什么正规狗舍。”

　　叶明歌一边进行宠物社交，一边不时分神去注意旺仔的动静。旺仔忙着跟一只萨摩耶你追我跑地嬉戏，健康活泼的样子，一点都不像当初才买回来时那样虚弱。

　　以品相而论，旺仔其实比较失格，它的眼睛是蓝色，鼻线也不够标准，生下来后被人挑挑拣拣，七个月了都还没能卖掉，在宠物店里成了一只不受关注的小可怜。

　　要不是三年前它运气好，无意中被约会途中的叶明歌和陆言峥遇见，恐怕早就无声无息地被处理掉了。

　　刚才提问的人又问：“柯基性格好不好？”

　　叶明歌说：“网上好像说很难管教，不过我这条可能是个异类，还挺好的，只是不爱跟人玩。”

　　“对，我刚才想摸摸它，它马上就躲开了。”络腮胡点头说。

　　聊着聊着，花园大门又从外面打开，陆言峥推门进来。

　　考虑到参加员工聚餐的轻松场合，他今晚打扮得不太正式。额发柔顺地垂下，身上条纹毛衣搭休闲长裤，踩一双布洛克短靴，平日里的精英感削弱了几分，身姿挺拔，目光温和。

　　众人纷纷跟他打招呼，他平静地回应着，视线却总是飘向叶明歌的方向。

　　叶明歌被他看得不自在，转过身想找借口躲开，却见络腮胡忽然张大了嘴，仿佛看到了什么惊奇的画面。

　　她顺着对方的视线望去，只见刚好跑到那边的旺仔，站在离陆言峥只有几步远的地方，扬起脑袋眼巴巴地看着他。

　　陆言峥先是一怔，然后慢慢蹲下身，朝旺仔摊开手掌。

　　众目睽睽之下，除了叶明歌以外谁也不理的旺仔，迈开小短腿，格外欢快地直奔男人而去。

　　陆言峥笑了笑，手指在空中虚画出一个圈。旺仔嗷呜一声，躺在地上听话地打了一个滚，然后又爬起来歪歪脑袋，亲昵地在他掌心蹭来蹭去。

　　“旺仔，好久不见啊。”花园入口的灯光照亮他深邃的轮廓，映出比嗓音还要温柔的笑容。

　　旺仔舔了舔他的手指：“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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