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的关于突破

　　一个小时后，鼠人将平安放了，并和平安打了个赌，赌出去后，平安一定证明不了自己的价值。筹码是，如果平安不能证明自己的价值，那么她就回来乖乖接受鼠人把她卖了。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得逞的！”平安自信地说。“我永远都不会再回到这里来的！”
　　就这样平安离开了珍爱宠物馆。但她不是独自离开的。鼠人让一个欢喜球跟着平安，作为监视，以防平安作弊。平安知道，欢喜球最重要的任务还是防止自己逃跑。平安不想逃跑，她确信自己是有价值的人。
　　花城很美，也很大。但跑了三天，平安都没有找到一份工作，一个朋友，一点爱的感觉，甚至连她最寄予希望的人造人，自己的同类也没有遇见。看起来华丽而光芒璀璨的城市，其实是冰冷的，对那些于这个城市并没有价值的人来说。然而平安忽略了，其实她已经遇见过自己的同类，人造人了。她忽略了鸟人与鼠人其实就是通过基因重组而获得的人造人来的。可是因为鸟人和鼠人看起来与平安自身太不一样了，所以平安并不觉得大家根本上来讲是同类来的。
　　“事实证明你是个毫无价值的人！你输了！”这会儿欢喜球在空中摇晃着说。
　　“还没！我跟你老板的约定是三天，现在还差12分钟才到呢！”平安仰起原本垂头丧气的脑袋瞪着欢喜球。“你这个骗子，我不会再上你的当了！”
　　“嗨，朋友，你不该这么说我，我那只是推销手段，推销手段而已！作为一个业务员，我也是需要业绩的！你应该体谅我！”欢喜球。
　　“哼哼！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造你的人一定不是什么好人！”平安。
　　“嗨，你的思想太古旧了！现在成功才是衡量人的唯一标准，你为什么还在这儿讲道德！再说，难道你是好人吗？把养你的人叫作坏人，把给你工作的人叫作无情，你也不是好人好吗！”
　　“这是什么？”
　　平安伸出手，看着一颗颗的水珠打在自己的手上然后弹开。
　　“这是雨！”欢喜球。“怎么你没有见过雨吗？”
　　“没有见过！原来这就是雨呀！一滴一滴的真可爱！”平安欣喜地盯着那些从自己手中反弹出去的雨滴。“原来雨滴是会跳舞的呀！”
　　“真是没见过世面呀你这个人！”欢喜球替平安叹息。
　　平安却没有听见。此刻她很开心，她仰起脸来，感受雨打在自己的脸上，再节奏明快地弹跳起。平安打开自己装备上的雨滴和弦，于是那些打在她身上再弹跳起来的雨滴的节奏便转化成哆来咪发嗦啦唏。虽然转化出的是一首不成调的曲子，可是平安依然觉得它很是动听。平安闭上眼睛，充分享受起这雨滴的和弦来。
　　一切本都好好的，可是和弦突然停了，平安也感觉不到雨滴打在自己身上了。她张开眼，看到自己的头脸上方黑乌乌的根本看不到天。天被什么遮挡住了。顺着那片黑乌乌找去，平安看见一个男人。男人的手里拿着这把黑乌乌的东西，而这黑乌乌的东西遮挡住了天和雨。平安怔怔地瞧着这个男人，呆了。她觉得这个男人的眼睛里含着雨滴，湿湿的蓝蓝的。
　　蓦地，平安的脸胀红了，她感到不好意思，赶紧低垂下她的头，尴尬地咬住自己的嘴唇。
　　“为什么雨滴在你的身上会唱歌？”男人开口了。
　　“嗯，呃，是我身上穿着装备的一个功能！”平安害羞地回答，依然不好意思抬起她的脸。
　　“为什么你身上穿戴着这么神奇的装备？”男人。“我从来没见过一个女孩子象你这样神奇！”
　　“啊哈，没有啦没有啦！我没有什么神奇的，只不过是凑巧穿了这件装备！”平安摇摇自己低垂的头，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为什么你老是望着地面呢？地面上有什么特别的吗？”男人。
　　“啊，对啦，你举着的这个黑乌乌的东西是什么呀？”听了男人的话，平安赶紧把头抬起来，不是瞧向男人，而是慌乱地瞧向了头顶上的黑乌。
　　“这是哀！”男人。
　　“哀是什么？”平安没听说过这个东西。
　　“哀就是参加葬礼时打着的东西！”欢喜球硬行将自己插入平安与男人的中间。
　　“为什么参加葬礼要打着哀？”平安。
　　“因为它黑乌乌的好大一片，好象乌云压顶，可以让哀下的人处在默哀的情绪中，而不至于嘻嘻哈哈破坏葬礼的气氛。”欢喜球。
　　“哦，是这样！它看起来有点儿象古代的伞！”平安想起在普罗科普咖啡馆里见过的伞。
　　“对呀，哀就是由伞发展起来的！只不过现在人们早已不用伞来遮雨了，只用哀来参加葬礼，是现在人葬礼上的一种基本葬仪配备！”欢喜球。
　　“这个小家伙是什么？”男人问平安。
　　“它是个骗子，你不用理它！你刚从葬礼上回来吗？”平安把目光再次投向男人。
　　“嗯！我的心情很哀，所以被你的雨滴演奏的和弦吸引了！”男人。
　　“可是你的哀一遮，和弦就没有了！”平安好想仔细瞧清男人的眼睛，因为她觉得他的眼中有很多故事，她想了解的故事。
　　“哦，可能我太哀了，所以脑袋晕了，我这就拿开我的哀！”男人。
　　“不用啦！这样也挺好的！”平安歪着头，留恋地盯着男人的眼睛，完全没感觉到自己行为的夸张。
　　“干嘛这样看着我？我的眼睛脏了吗？”男人的嘴角微微翘了翘，似笑似无奈的。
　　平安又看呆了，她觉得他好美。哪知道这时候平安的肚子叫了起来，咕噜噜。
　　“你饿啦？”男人温柔地问。
　　“她饿也没用，她没钱吃饭！”欢喜球插话。
　　“政府不是有免费发放的救济餐吗？”男人。
　　“她没资格领，她是个克隆人！”欢喜球。
　　“哦，这样啊！”男人感到意外的尴尬。
　　“欢喜球，你可不可以闭嘴啊！”平安气得一把抓过欢喜球来，可是她不知道要怎么让它关机。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请你吃饭吧？反正今天我也是做东请客的！”男人尽量让自己的语调平淡，他不想平安尴尬。
　　“为什么你要做东请客？”平安不明白。
　　“一定是他家死了人呗！”欢喜球插嘴。
　　“啊！”平安没想到这个情况。
　　“是啊，是我的爱人过世了！”男人。
　　“哦，真抱歉！”平安。
　　“没什么！你不介意的话，就跟我一起去参加我老婆的哀宴吧？”男人。
　　咕噜噜，平安的肚子又叫了一下。
　　平安只好大红着脸说：“那就谢谢你了！”
　　“不客气，那我们一起走吧！”男人转头去问欢喜球。“小家伙，你也要去吗？”
　　“ 当然，我还跟她打着赌呢？ ”欢喜球。
　　“什么赌？”男人。
　　“三天之内，如果她在花城既挣不到钱，又找不到朋友的话，我就可以作为宠物把她卖了！现在只剩下不到二分钟了！”欢喜球 。
　　“没想到你这么坏呀！”男人惊讶地瞪圆了眼睛。
　　“这不叫坏！这叫愿赌服输！”欢喜球。
　　“我不会输给你的！”平安撅起嘴。“待会到哀宴上，我一定会找到我的价值的！”
　　“是吗？还剩二分钟了，我怕你根本到不了哀宴现场！”欢喜球得意地摇晃起来。
　　“那么我就作她的朋友好了！”男人仗义地伸开他修长的胳膊，揽住平安的臂笃定地说。“你可以走了，小坏蛋！”
　　“唉！这怎么可能！这不合逻辑？这不合逻辑呀！”欢喜球定住不动，仿佛呆住了。
　　男人揽着平安转身走了。
　　平安在他的臂弯里感到了安全。
　　“boss，你看到了把，买家已将货取走了？ ”欢喜球定在原地未动，直到男人和平安的背影消失。
　　“ 看到了！那你就去为咱们珍爱宠物店找寻新货吧！注意宠物的质量！”鼠人在珍爱宠物店里观看着欢喜球发过来的现场直播，这么说。
　　平安跟着男人到达哀宴现场的时候，被那里的哭声吓了一跳。一进门就听到足以用喧哗来形容的哭声。现场所有人都在哭，无论男女老少。整个空间上下左右全是乌黑的，只有几点昏暗的光，象地狱里的冥火。没有音乐，却有一种难以描摹的单调的声响。说真的，感觉起来，这个哀宴现场有点象地狱，充满了死亡的气息。
　　“他们跟你老婆的关系很深吧？哭的真伤心啊！”平安感动地说。
　　“他们都不认识我老婆！”男人望着那些人说。
　　“唉，什么意思？”平安一头雾水。
　　“哀宴不是请我老婆的亲朋好友！哀宴是我作为一个有哀痛的人，邀请别的也有哀痛的人来与我一起举哀！”男人。
　　“为什么要这样作？你认识他们吗？”平安。
　　“不认识！他们只是来和我一起哭，一起释放他们的哀痛而已！”男人。“欢乐可以分享，哀痛也是可以的！等会儿我们还要互相鼓励，一起振作起精神，一起誓言，重新开始我们的生活！”
　　“哇哦，好特别啊！”平安。“我还从来不知道哀痛也是可以分享的！”
　　“如果哀痛不与人分享，可能会抑郁，甚至自杀！而与人分享了之后，可以更快的振作，重返阳光的生活！来，把这个扣上！”男人掏出了二个软面具，一只递给平安，把另一只扣在了自己的脸上。“学我这样，戴上面具吧！”
　　“为什么要戴面具？”平安。
　　“因为等会儿，这儿就不会再是黑的了！那时候，每个人就能彼此看见对方的脸！你想，刚刚才在黑暗中嚎啕大哭过，可能还互相诉说了自己的一些不幸，突然彼此能看见了，会很尴尬的！再说哀宴本就是陌生人的聚会！哀宴过后依然还是要各过自己的生活，彼此不打扰的，所以在黑暗结束前戴上面具，这是哀宴的传统，算是互相尊重隐私吧！”男人。
　　“哦，这样啊！”平安也戴上了男人给她的面具。
　　单调的音响渐渐消失了，有节奏的鼓点响了起来。
　　“这是怎么？”平安。
　　“这是在提醒大家，黑暗要消失了，请停止哭泣，迎接阳光的到来！心该摆脱掉既往的哀痛，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充满阳光的积极的生活！”男人。
　　鼓声停止时，黑暗真的开始退去。黑暗退去后，哀宴现场象是突然被搬到了阳光草原上。虚拟的阳光草原无比逼真，甚至连空气都充满着新鲜阳光与青草的味道。结着露珠的花瓣甚至可以去用手触碰。鸣叫的飞鸟也仿佛真实地从人们身边飞掠过。平安看到曾经哀痛嚎哭过的人们，他们的脸上现在已经戴上了各色的面具。而自己身边的男人戴着一张金毛寻回犬的软面具，与他的脸很服帖，让男人看起来很绅士的样子。
　　男人拉着平安，走到在坐各位的中间：“大家好！我是这次哀宴的发起人，金毛寻回犬！欢迎各位来到我的哀宴！我举办这次哀宴，是为了节制我对我已逝老婆的哀痛！我相信各位能来这里，也都是心中怀有哀痛的人！但无论你我怀有怎样自觉无法自愈的哀痛？今天，在这里畅快的释放之后，我们都不要再继续哀痛了吧！从此刻起，让我们重新走进阳光，继续我们必须继续的人生吧！”
　　说到这儿，金毛寻回犬转向离自己最近的一个人。这个人戴着一张老虎的面具，他面向金毛寻回犬站起身来。
　　金毛寻回犬伸出自己的手，放在老虎的双肩上：“我希望我们能共同放下哀痛，走进阳光，好好生活！我愿意把我的勇气，努力，信心分享给你！希望我们能都继续积极的生活，过得开心！”
　　“谢谢！我也愿意如此与你分享！”老虎这样说着，也将自己的双手放在了金毛寻回犬的双肩上。
　　“让我们一起加油吧！”
　　二人齐声说了这句话之后，金毛寻回犬坐下来。老虎没有坐下。他转向他身边的另一个人，将金毛寻回犬刚刚对他所说所作的一切传递给了这个人。一个接一个的，以相同的动作和语言，把互相的鼓励分享传递，直到最后再次传回给金毛寻回犬。然后所有人三击掌齐说三声：“加油加油加油！”
　　这期间，只有平安没有加入这一传递。她只是静静地观察着这个过程。一开始，她怀疑这些人都是精神病患者。但后来，莫明的却又被他们那共同的对摆脱哀痛进入阳光生活的热情所感到悸动。虽然平安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一群人会来进行这样的一场怪异的仪式化的东西，但当他们结束这仪式时，平安感到了震撼。她发现这些人从初见时仿佛要哭死的人变得活跃了。尤其当饭菜上来时，他们一起欢笑的吃喝，高谈阔论，仿佛他们从来都是如此活跃而健康的。
　　差不多欢乐了三个小时之后，平安不得不送金毛寻回犬回家，因为他已经喝得烂醉如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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