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荒野哪阵风

　　孟松青挺中肯地介绍了陈燃：“傅上尉，这就是咱们新来的陈医生，刚刚从本国调过来。”
　　陈燃点头：“你好上尉。”伸手过去。
　　“你好。”傅谌明很快反应过来，伸手，轻轻回握，稍微客套后，双方自觉撤回手。

　　“陈医生要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可以问孟松青，他驻守在这里时间最久，陈皮烂谷子的事都懂。”
　　“……”陈燃笑起来，“好的，谢谢上尉。”
　　“陈医生你后天给士兵例行体检？”
　　陈然点头：“方医生说月中旬开始安排体检，考虑到之后你们会很忙。”
　　“那好。”傅谌明很快答应，“我明天会通报。”
　　“谢谢配合。”

　　“不，应该是我谢谢你们。”傅谌明将护目镜扯上往脑顶戴着，露出了双漆黑眼睛，双目像荒狼冷静，带着善意。
　　陈燃稍微愣怔，在意识到这人好像在哪见过之前，孟松青再插嘴：“我们去吃饭，陈医生刚到这里，还没补过体力。”

　　“你们去吃吧。”傅谌明抬手，稍微拉了拉面罩，视线瞥着别处，“我还有事。”
　　孟松青脸上狐疑：“噢，那好，不过您面罩怎么还不脱。”
　　“最近过敏，不能沾风。”
　　“哦，那我们就先走了。”孟松青摆摆手，先走了，后面陈燃对他点点头，也跟着走了。

　　食堂士兵不多，方医生和几位医护人员也在，他们凑过来和陈燃拼桌吃，开始问八卦说说心头话。
　　“陈医生你一个人过来不怕吗。”
　　“为什么要过来这种地方，这里可不是女孩子能待的地方呀，简直入狼窝啊。”
　　“当年让我过来我也不想过来，这里的怪病真的是让我们操碎心，虽然男人很多很帅。”
　　“陈医生也要当心啊，这燥热季节多发病呢。”
　　“陈医生没男朋友吗。”

　　“……”诸如此类的问题回答完毕，关于男朋友这问题，还真是每时每刻都会来问一次啊，陈燃耐着性子说，“前几个月还有。”
　　“现在呢，分手啦。”
　　“没错。”陈燃回答。

　　房间的灯泡瓦数不高，光线昏暗，看书都很费力，陈燃只能暂时放弃钻研那本病毒医学。人凑到床上，打开南窗昂头透了会儿风，却发现南边屋子亮着灯，帘子没了，光线隐隐从窗户透出来，她有些好奇，手撑着下巴。

　　不一会儿，某位上身半裸的男人走出来，背对着她，刚洗完澡，头发潮湿，热水顺着紧绷背脊往下蔓延，脖颈躺了条白毛巾，黑军裤松散地搭着腰身。

　　陈燃一愣，丝毫没有避讳的意思，准备继续目睹明媚风光，屋里忽然陷入一片黑暗，三秒过去，灯泡又亮起来，她一脸无奈，再转眼，南窗那男人已经正过脸来盯着她了，而且面无表情。

　　“…………………………靠！”
　　陈燃到死都不会忘记这张脸。

　　她被吓得差点倒在地上，手立马抓住阳台，一脸凌乱和他对视，表情扭曲到一种程度：“这家伙怎么在这里。”

　　两窗户的距离挺近。

　　“当兵的。”傅谌明一脸平淡。

　　“当，当兵？”陈燃却感觉自己是撞鬼了，忽然朝他咧嘴傻笑两下，快手快脚啪地关窗，缩回被子里喘着气觉得今天是撞鬼了这么邪门。

　　“……”被关窗的傅谌明喝了口水。

　　凌晨三点，陈燃被远处一击炮弹声惊醒，又像是雷电声将她的天板照得火亮，她眼瞳睁得老大，头疼地爬起来。窗外有几队士兵在巡视军营，远处的炮击声依旧在马不停蹄地炸响，天白一色忽闪，像是被戳了大洞。
　　孟松青说这里的军营是最安全的，不用担心被炸到。
　　陈燃想没被炸死之前她自己已经被吓死了。

　　她开了夜灯，瞧了眼明天需要负责的病人资料。已经过了半小时，再抬头，远方轰炸声小了点，远边医疗机构那边的灯还是顶亮的。
　　方医生她说医疗机构一年到头都亮着灯，半夜也有人蹲着值班。

　　陈燃想想，转了圈笔，今晚上是奥维值夜班，明天是方医生值夜班，后天才是自己。

　　白天太阳盛得娇气，汗贴着衣服，这里并没有空调，只有电风扇，还是那种老式电风扇，吹得慢，对面的某位男护士嚎叫声：“天，我想念我的空调。”
　　“奥维，不可以这么任性哦。”方医生说，“这里边人都很热，如果你实在熬不住的话，可以去浴室冲澡。”
　　“方医生，104床病人有事。”
　　“好，燃燃帮我看着他们。”
　　“好的。”陈燃笑起来。

　　大约五分钟，
　　士兵抬着担架紧急运进来，人腹部中了两弹，意识昏迷，傅谌明正微力摁住伤口：“医生！”陈燃迅速走过去，奥维那边开始叫人运到了手术室。
　　傅谌明拉住陈燃，指头紧紧蜷着她手腕，表情凝肃：“下颌骨外侧中了一颗，子弹堵在那里。”
　　“好。”

　　手术花了一小时，命倒没危险，嗓子可能没办法发声，陈燃脱掉塑胶手套，看见士兵S正蹲在病房门口，陈燃走过去说：“病人已经没事了，不用担心。”
　　士兵S抬头，眼睛有些红：“原先躺在病床上的应该是我。”
　　陈燃愣怔，说：“他救你可不是让你这么哭的。”
　　“谁哭啦！”
　　“回去。”陈燃笑起来，“闲人免进。”

　　傅谌明走过来，瞧了眼士兵。S精神抖擞，立马溜地站起来，立定小跑出去。陈燃双臂环胸，问：“怎么那家伙怕你啊。”
　　傅谌明却回答：“多谢。”
　　“没事。”陈燃摆摆手，“说起来昨晚上不好意思啊。”
　　“为什么。”
　　“我没礼貌，但被你吓到了。”陈燃咧嘴朝他笑起来，“今儿个重新认识一下呗，我叫陈燃。”
　　“为什么需要重新认识。”
　　“额，就算你这么说。”陈燃明显被堵了两秒，又忽然咧嘴笑着说，“那事儿翻篇，咱们还是好战友。”
　　“不需要。”
　　“啊？”
　　“不需要。”他重复，转身离开。
　　“……”

　　陈燃立在原地拧眉，歪着脑袋表情纠结，方医生问：“陈医生你怎么啦。”
　　“没什么。”陈燃迅速反应过来，“送进来的病人已经脱离危险，我去趟二楼病房看看。”
　　“陈医生。”方伊然拉住她笑道，“别太卖力呀，医生要是倒了怎么办。”
　　“没事儿，累的话我会休息，我先上去了啊。”陈燃咧嘴，就走了。

　　奥维感慨说：“这年头这么勤奋得医生已经不多了，您说是不是啊方医生。”
　　“……怎么哪儿都有你。”方医生拿起拳头作势打他。
　　奥维顺溜地躲开，朝她做鬼脸吐舌。

　　“陈医生，明天要体检啦。”
　　“陈医生，我们这些病人需要体检吗，嘿嘿。”
　　“可以可以啊，反正我快好了，陈医生明天给我体检。”

　　“都好好躺着。”陈燃拉开面罩，忍俊不禁地笑起来。

　　远边孟松青正走过来，傅谌明跟在后面，他定在原地，拍了拍身上的烟灰，视线无意间落在陈燃那张脸上，风正和柔地招着她头发，或者眉眼，又或者是嘴唇。他目光瞥开，手垂下，眉头一动不动地拧结着。

　　“陈医生，这群小子的伤都怎么样。”
　　“恢复得挺好，这两位明天就可以出院了。”陈燃指了指靠得最近的两位病患。
　　“多谢。这位就是傅上尉，昨天没见到他正脸吧。”孟松青把他拉到前边来，四目对视，陈燃眼睛都快盯得抽了。

　　“……”这世界他妈真小。

　　陈燃诡异地扯动嘴角：“你好傅上尉。”
　　“你好。”傅谌明面无表情，盯着她说，“陈医生还是别笑了。”
　　“啊。”
　　“您这明显不是在笑的样子。”他淡淡地说。
　　“……”说实话傅谌明这家伙的性子她很不喜欢。

　　孟松青手捂嘴咳了两声：“那个，上尉，关于明天出去巡逻的事儿，我这边能不能捎上陈医生，她需要买点东西。”
　　陈燃他们并不是军医，虽然可以随便出去，可城镇暴乱分子居多，所以出去时候最好和巡逻士兵一起进城中心。

　　“真的吗。”陈燃挺高兴地瞧着孟松青。
　　“可以，不过护好了。”傅谌明说。
　　“这是当然。”孟松青拍了拍胸脯。

　　她用一下午时间熟悉了全部病人的病症，体力将近透支的情况下，躺在病床上稍微眯了眼，外面有三四车辆经过的声音，带着挺重的东西。陈燃睁眼，旁边傅谌明正坐在那里，脑袋一懵，坐起来：“上尉啊。”顺便打了哈欠。

　　“……”傅谌明合上资料，侧头，瞧见她满头凌乱的样子，“衣服。”
　　“嗯？”
　　“衣服理理。”
　　“哦，好。”陈燃拉拉白大褂，才向后靠着墙壁，“说起来咱们这是缘分啊，什么地方都能碰见您。”
　　“嗯。”
　　“有什么话要说吗。”
　　“没有。”
　　“不让我封口吗。”
　　“……”傅谌明稍微眨了下眼，语气平静，“那种事儿不需要封口。”

　　“……啊？”陈燃愣几秒，忽然噗嗤笑起来，她坐床上，动作有些大大咧咧的，然后弯着脑袋，笑眯眯地问傅谌明，“说起来上尉，方医生说这里有湖泊，您知道在哪吗。”
　　“嗯。”
　　“带我去一下呗。”
　　“去哪做什么。”
　　“想洗几件衣服。”

　　“……”傅谌明瞧着她那张笑脸，顿几秒，“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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