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媳妇儿不要脸

　　第二天，我毫无意外地睡到了日上三竿才从浑身酸软里醒来。腰上的手臂和背后的热度让我无声地笑了起来，整个人懒懒的，半点也不想动。
　　躺了一会儿，我终于还是决定起来做早餐。我一动，身后的人就醒了，习惯性地收紧手臂。
　　“莫莫，再陪我睡一会儿。”
　　我说要去洗手间，他才蹭了蹭我的脸，松开手。
　　粥在锅上熬着，我随手拿起手机，看到新闻头条里关于摩托车返乡大军的报道，才意识到马上就要春节了。或者说，我其实一直在刻意忽略这个事实。
　　掐指一算，离除夕夜只有十天了。来京都务工的外来人员将陆续踏上回家的旅途，这里面包括了程朗和程阳。到时候，这座人满为患的大都市会一下子空下来，而我将属于留守的少数人之一。
　　以前看到这些关于春节回家艰难的新闻，我也会感慨万千，感叹生活不易的同时又庆幸自己还是比较幸福的。可如今，我真心羡慕这些人。他们不远千里历尽艰辛也要回去，是因为那个地方有人期待他们归来团圆，再辛苦也是值得的。而我......
　　“你给我滚！从今天起，我们莫家没你这号人！”
　　爸爸那一句充满失望和愤怒的吼叫犹在耳边，震疼了耳朵，也戳痛了心脏。
　　那扇“砰”一声无情甩上的大门也仿佛就在眼前，像一座无法攻克的高山，挡住了我归去的路。
　　回家路艰难算什么？有家不能回才是真的痛苦。
　　我用力闭了一下眼睛，深吸一口气，竭力将这股酸涩的情绪压下去，可心情怎么也好不起来。
　　“啊——”
　　我惨叫一声，飞快地扑向洗手池，拧开水龙头。冰冷的水浇在手上，暂时缓解了被烫伤的疼痛，却又带来了另一种寒冷刺骨的疼。
　　“莫莫，怎么了？”程朗赤着脚穿着一条内-裤跑了进来，一脸着急。
　　我朝他笑了笑。“没事，就是不小心被烫了一下。”
　　“怎么这么不小心？我看看严不严重......”他抓住我的手腕，凑近了仔细看了又看。“还好没有起泡，再冲一会儿。”
　　他将我的手放回水龙头下，但没有松开我的手腕，跟着我一起淋冷水。
　　“我自己就行了，你赶紧洗脸吃早餐吧。”
　　程朗不吭声，但也没松手，一副要跟我同甘共苦的架势。
　　我心脏一颤，身体一歪就靠在了他身上。
　　寒冬腊月的水刺骨寒冷，我们的手很快就冻得红红的，看着挺惨的样子。
　　“已经不疼了，把水关了吧。”
　　程朗关了水，拉着我出了厨房，拿来毛巾小心擦干我手上的水。“真不疼了？”
　　“真不疼，就是冷。”
　　程朗执意翻出烫伤药给我涂上，然后扯过沙发上的毯子，将他和我一起包裹在里面，还把我的手往他腋窝里塞。“还冷吗？”
　　我止不住地笑，趁机挠他腋窝，挠得他扭来扭去躲避。
　　“啊——”
　　“救命！”
　　一不小心，两个人就摔成一团，幸亏是摔在沙发里，这才没磕伤。我们也不急着起来，挤在一块儿看着彼此乐呵，像两个大傻子。
　　春节必须留守这座城市的苦闷，这一刻突然消散了许多。因为，我不是一无所有，我还有程朗。
　　“哎，”我戳了戳程朗腰侧的痒痒肉，努力用轻松随意的聊天语气问，“回家的车票你买了没？提前一个月就开始售票了，也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买到。听说今年出了个很牛逼的抢票软件......”
　　程朗封住我喋喋不休的嘴，来了个缠绵的早安吻。“放心吧，你老公我这么英明神武，早就做好准备了。”
　　我愣愣地看着他，心里千回百转。我曾幻想过他带我一起回老家过年，哪怕是以朋友的身份。又或者，他留在京都陪我一起过春节。却原来，他早就做好回家过年的准备了......
　　看来，这个年我又要一个人孤零零地过了。
　　“得瑟！不就买了一张火车票吗？英明神武个屁啊！赶紧死开，小爷要去吃早餐。”
　　“你等着，老公证明给你看！”程朗站起来，跑过去打开他的行李箱，从里面抱出一个小箱子。“打开看看。”
　　他给我带的是一套青花瓷的餐具，特别精致。我一眼就喜欢上了。
　　程朗看着我爱不释手的样子，施施然道：“怎么样？老公是不是很英明神武？”
　　因为上午不用去公司，吃过早餐，程朗就跟着我一起去咖啡厅了。
　　这一个星期我忙着照顾程阳，对咖啡厅疏于管理，好在经营已经上轨道，店里的工作人员也被我调教的不错，所以一切都还是井井有条。
　　程朗出差带了一些土特产回来，给每个人都分了一点，博得一片好评。
　　在店里溜了一圈，我们就开车去了程阳那里。这时候我才想起，我忘记把程阳“弃暗投明”这事儿告诉程朗了。不过让他自己发现也好，算是个惊喜吧。
　　“哥？”我们到的时候，程阳正歪倒在沙发里看电视，见到程朗很是惊喜。“哥，莫白，你们怎么来了？”
　　“当然是来看看你这个病患。吃早餐了吗？我带了海鲜粥，要不要吃一点？”
　　“当然要！”程阳欢天喜地将我手里的保温桶接过去，还甜甜地道了一声谢谢。
　　程朗大概是注意到了程阳语气里的亲昵，还有她对我的称呼，于是侧头看了我一眼，用眼神问我这是怎么回事。
　　我眨了眨眼睛，但笑不语。
　　“你们两就别在那眉来眼去了，好歹照顾一下我这个孤家寡人的心情。虐狗虐到别人家里来，你们怎么好意思？”程阳不满道，脸上却带着笑。
　　程朗已经反应过来了，走过去弹了一下她的脑袋，说：“别人家？你确定？”
　　“我错了！”程阳果断认怂。
　　兄妹两都一个样，认错认得那个爽快，让人想发飙都没什么机会。
　　程朗又弹了她一下，然后揉揉她脑袋。“阳阳，谢谢你。”
　　“哼！刚刚还说我不是别人家的呢，这会儿就跟我客气上了？有你这么善变的吗？你属变色龙的吧？”
　　“就这一回，以后指定不跟你客气。”程朗笑着轻推了她一下，用皇上一般的口吻吩咐，“去，给朕倒杯茶。”
　　“皇上，奴才叫皇后娘娘来伺候您，如何？哈哈哈......”
　　我和程朗还没反应呢，她自己先笑了个前俯后仰。
　　笑够了，程阳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说：“哥，我到现在还是不太能接受你要跟一个男人过一辈子，因为我真的很希望你这辈子能够走得平顺一些。但就像你说的那样，作为你最疼爱的妹妹，我至少不能做棒打鸳鸯那根棍子。”
　　“这就够了。”程朗用力地拍了一下她的肩头。
　　程阳立马做出一副呲牙咧嘴的痛苦表情，抗议道：“哥，你悠着点，别把我伤口给拍裂开了。哎哟，没准已经裂开了......”
　　“你个戏精！”程阳呼噜了一把她的脑袋，笑得一口白牙在阳光里闪闪发亮。
　　我看着他们，想到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姐，还有她替爸爸转达的那一句：你是不是想让他在这四里八方都抬不起头来做人？如果不是，你就赶紧走，再也不要回来了......
　　“莫莫？莫莫？你怎么了？”
　　“啊？没什么。”我回过神来，朝他们笑了笑。“程阳，你买了回家的火车票了吗？”
　　“买了啊，还帮我哥一块儿买了。你呢？买了吗？”
　　对于我家里的情况，程阳并不知晓，所以理所当然地认为我也是要回家去过春节的。
　　“还没。人太多了，没抢到。”
　　程阳立马抓起手机，一边按一边着急催道：“快把你的身份证号码报给我。最近有个很火的抢票软件，很管用的，我就是用它抢的票。”
　　“我知道你说的那个软件，我也下载了。你不是要喝粥吗？赶紧的，凉了就不好喝了。”
　　“哦，我去拿碗筷。”
　　从程阳住的地方出来，一坐进车里，程朗就一把抱住我。“关于过年，你是怎么想的？真的要回老家？”
　　“看情况吧，买得到票就回去。赶紧开车吧，你不是还要去公司吗？”
　　程朗静静地看了我一会儿，然后一言不发地发动了车子。
　　带着一点赌气的意思，我真的下载了那个抢票软件，而且运气不错，还真的让我抢到了一张软卧票。虽然要坐20多个小时，但软卧还算比较舒服，只是我不知道下了车该去哪里。如果我厚着脸皮再去跪一夜，那扇门会不会为我打开？
　　怀着复杂的心情，我将抢到票的信息发到微博和朋友圈，附上“有钱没钱，回家过年”的文字，假装自己也是返乡大军中的一员。
　　眨眼到了除夕前两天，程阳买的就是今天下午三点多的票。也就是说，程朗也要踏上回家的路了。
　　我装作没事儿一样给程朗收拾衣物，还有给父母长辈们带的礼物。东西塞了满满的一行李箱不算，还打包了一个纸箱。另外还有个袋子，是我给他们准备的在路上吃的水果蛋糕之类的东西，蛋糕还是我自己做的呢。
　　我将东西放到一边，拍了拍手，开玩笑说：“听说凭行李的多少可以判断出主人的身份，你这样的，一看就是农民工！哈哈哈......”
　　程朗看着我，眼神很深，脸上一点笑意都没有。
　　我被他看得头皮发麻，故作轻松的笑容慢慢地就挂不住了，但还是戳了戳他，继续道：“干嘛？这就生气啦？还是不是男人啊——”
　　我的声音戛然而止，愕然地望着眼前的人。
　　程朗竟然一把掐住了我的脖子，一脸凶狠地吼：“莫白，我真特么想掐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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