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竟是我自己[重生]

　　佩妮醒来时，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海伦神情呆滞、鼻青脸肿的脸。
　　佩妮愣了一下，迟缓的大脑这才慢慢回忆起之前发生的事：她看到海伦的手里喷涌出熊熊火焰，席卷着蒸腾的白雾袭向梅芙。
　　但一旁的她刚感觉到灼热，一阵青色狂风就将她吹得往后飞去，砸到了脑袋，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她似乎听到了梅芙的惨叫......

　　伴随着意识一同苏醒的，还有浑身上下通心透骨的疼痛。
　　这倒是并不陌生，她拧着眉毛，正想抬手给自己来一道麻痹术，却发现整条胳膊连带着后背都剧痛无比。
　　“哦——”佩妮忍不住低呼一声，似乎一直在发呆的海伦终于回过神来，立刻按住佩妮抬起一点点的胳膊，缓慢而有力地将她按回床上。
　　“......别动。”海伦的声音十分沙哑。
　　“我没事，您怎么样？”
　　佩妮反复打量着海伦，唯恐看到她缺胳膊少腿。但万幸的是，海伦看起来似乎四肢尚全，只是右手被粗糙且简陋地包扎过，又用一根不知从谁的裤头上扯下来的布带掉在脖子上。

　　海伦原本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佩妮，但在听到佩妮问她怎么样时，她那高高肿起、又青又紫的眼睛瞬间泛出泪光。
　　“小姐？”佩妮顿时有些着急，以为在她晕倒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立马挣扎着要坐起来。但海伦在眼泪即将流出来时，立刻深吸一口气，起身转了过去。
　　佩妮皱起眉，看着她的背影，沉默下来。

　　如果说在逃亡路上的海伦是狼狈凄苦的，那此刻的海伦简直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银发乱糟糟地扎着，几根被扯断的头发须须柳柳地飘着，身上换了不知是谁的衣服，松松垮垮地吊着，露出后颈上大片同样青紫交加的肌肤。

　　好一会儿，海伦才转回身，佩妮看着她依然红彤彤的眼睛，心中五味杂陈。
　　海伦也在看着佩妮。
　　“你之前说，把我送到这里以后便要离开，”她的声音还发着颤，带着明显的哭腔，“你打算去哪里？”

　　佩妮的心狠狠抖了一下。
　　她没有想到自己才刚刚醒来，海伦就想赶她走。她本以为在经历了昨天的种种危难与险情后，至少，至少......
　　一时间，所有的心酸苦楚统统涌上心头，她首先品尝到的竟是一种被丢弃和嫌恶的愤怒，和一丝丝的伤心。
　　她发誓，只有一丝丝。

　　佩妮强撑着身子半坐起来，海伦见状立刻往前走了两步：“你别乱动——”
　　佩妮挥手止住了海伦的话：“不劳您费心。”
　　她想努力坐起来，既然海伦已经开口了，那么她至少也要体面一点来面对海伦的驱逐，至少不要这么狼狈，像一条受伤的狗那样，被人打走。

　　佩妮在心里发狠，对自己冷嘲热讽，身体却诚实地动弹不得，浑身肌肉都酸疼不已，阻止着她的动作。
　　海伦拧起眉，看着佩妮越发惨白的脸，她突然伸出手，用力将佩妮扶起来，两人相对而坐。
　　“你以为我要赶你走，是不是？”海伦说。
　　“不是吗？”佩妮冷笑，笑容牵扯到她的脸上细碎的伤口，她整张脸都在发疼，但她还是努力维持着嘲讽的表情。
　　“我去哪里和您有什么关系？我答应会送您过来，我也做到了，”佩妮示意了一下自己浑身的伤，“我多少也算尽力而为了吧？”

　　或许是因为受伤，或许是因为生气，也或许是因为，被伤到了心，佩妮将这段时间以来面对海伦时的所有谨慎小心和关切都抛之脑后。她就像突然回到了二十年后，就像在面对女公爵时那样，恨不得把浑身的刺都炸开，以此来恫吓所面对的恶意。

　　“既然您连一点养伤的时间都不给我，那我去哪儿也不劳您费心，还是说，您已经厌弃我到需要给我划定一个范——”
　　佩妮语速飞快，喋喋不休地说着，直到被海伦狠狠勒住——准确说，是用她仅剩的一只手勒着佩妮的脖子，把她往自己的怀里砸。
　　通常来说，人们一般把这个动作称为拥抱。

　　只是海伦忘了她的另一只手还横在胸前，佩妮被她这一勒，整个胸口撞在那只手上，差点儿背过气去。
　　佩妮晕头转向，一时间还以为海伦恼羞成怒想对她动手，直到她的耳畔传来海伦压抑的哭声。
　　“...我没有...我没有厌弃你，我只是...我好害怕，佩妮，我好害怕......所有人都不在了，爸爸不在了...亨特先生不在了，安娜也被杀了......我只是害怕...我不想你走，我不想你走...”
　　听着海伦支离破碎的言语，佩妮诧然失神，心中翻腾的愤然与伤感都烟消云散，她举起发颤的手，轻轻抚上海伦的背。

　　这时，莱拉懒洋洋的声音从门外由远及近地传来：“是不是醒了？我早就说她没事儿，大小姐您能放过你那断了的肋——”
　　花哨的门帘被掀开，莱拉的声音在看到房间里的情形后戛然而止，她站在门口和红眼睛的佩妮对视了一眼，立刻收拾好脸上的尴尬和懊恼，马不停蹄地消失了。

　　被莱拉这一打岔，海伦的哭声很快停了。
　　她松开佩妮站到一旁，有些不自然地把脸扭过去，用左手别扭地擦着脸上的眼泪。
　　佩妮瞅着她，默默地从衣兜里掏出一块手帕递过去，海伦接过来，把脸上的眼泪收拾好以后，她才抽噎着开口：“...你已经离开过我一次了......”
　　“不会再有第二次了。”佩妮轻声说。
　　海伦立刻转回头看着佩妮：“真的吗？”
　　她问出这句话时，眼睛亮晶晶的，似乎所有的沉痛，悲伤都一扫而空，就好像她依然是那个庄园里的小姑娘，用毫不掩饰的天真和信任看着整个世界。
　　佩妮感觉喉咙一阵阵发紧，她用从未有过的严肃和认真回应道：“真的。”
　　海伦的眼里再一次涌出眼泪，但这一次，她没有再遮掩，而是依靠着佩妮，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

　　等到两人都冷静下来，佩妮这才回想起莱拉刚才说的话，立马用魔力检查了一遍海伦的身体。在察觉到海伦的肋骨情况很不好后，她马上逼着海伦也上床休息，不准再乱跑。
　　海伦很委屈：“我只是想看着你醒过来，我以为，你是因为......”
　　“什么？”
　　“我以为你是被我的火伤害到了。”海伦怏怏地说，“我好像把人烧伤了。”

　　佩妮回想起昨天决斗时，梅芙那副可恶凶残的嘴脸，心里顿时泛起一阵反感：“那是她的报应，她既然主动要求参加决斗，那就该做好心理准备。”
　　海伦摇了摇头，小声说：“不是，我烧的人不是她。”
　　佩妮皱起眉：“那是谁？”

　　“是...那个耳朵尖尖的姐姐......我当时，只是想打那个短头发的女人，没想到尖耳朵姐姐用风把我挥开了，但是火被风一吹也越来越旺盛，我...不知道怎么控制，最后尖耳朵姐姐为了救短头发，就被我的火烧了。”

　　闻言，佩妮吓了一跳，但不是因为谁被烧了，她首先想到的是，那两个女人都是领主的女儿，不知领主会不会因为她们受伤而不允许海伦留下。另一方面来说，昨天的决斗最后演变成了那样，又该怎么定输赢呢？
　　想到此，佩妮顿时有些坐不住，她草草给自己治疗了一下，想去找莱拉问清楚。直到这时，她才想起来问：“我们这是在哪里？”

　　“当然是在我的家里啦。”刚才逃走的莱拉再次出现了。
　　她倚在门框上，用一贯的散漫态度笑着说：“欢迎光临寒舍，陋室残破，承蒙不弃哦。”
　　佩妮见她还有心情说笑，心知问题应该不大，这才放下心来，转头打量了一下周围，发觉她所在的这个房间并非昨天所见的帐篷，而是一间木屋。这间木屋显然是时常有人居住的，四下里摆放了繁多的日用品，但是十分干净。

　　佩妮便问：“怎么你没有住在帐篷里？”
　　莱拉打了个响指：“好问题，你想来参观一下我的木屋吗？”
　　佩妮意识到她有话要说，马上站起身，但躺在床上的海伦拉住了她：“你也要休息。”
　　“我没事。”佩妮说着就要走，但海伦拉着她没有放手。佩妮转过头，看到了海伦眼里的惶惶不安。
　　佩妮不由放轻了声音：“我只是出去看看，马上就回来，好吗？”说着，佩妮对她笑了一下。
　　扯出这个笑容，佩妮才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已经很久没有笑了。而海伦也是一愣，慢慢松开手：“...好。”

　　佩妮跟着莱拉走出小房间，外间大概是客厅，陈设简单，除去桌椅外，就只有一个陈列了许多刀剑的武器架。小窗透进灿烂的阳光，让整个房间暖意洋洋，似乎能嗅到树木的清香。
　　佩妮一边往小窗走去，一边问：“怎么没有厨房？难道你是不吃——”
　　话音未落，她看到了窗外的景象——明媚的阳光透过苍天大树的枝叶，疏疏落落地撒下碎金。
　　在不远处，惊人巨树上盘绕着由下而上的楼梯，楼梯连接着一个又一个的小屋。有的小屋坐落在大树粗壮的枝节上，也有的在巨树的顶端，藏进盘根错节的藤条和浓绿的枝叶中。

　　往更远处看去，可以看到更多的苍天巨树，上面同样坐落着形态各异的小屋。但巨树之间相距甚远，在巨树的下面，溪水潺潺，蜿蜒流淌，一块又一块的农田被溪水隔开。人们变成小小的一个点，在农田之间行走劳动着。
　　在溪岸边，一座座小屋点缀其间，漂亮的圆锥形屋顶上覆盖着雪松木瓦，透露出一种迥异而独特的风情。

　　佩妮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这片草木丰茂，绿意盎然的乐土，与她昨天所见的黄沙漫天，荒芜苍凉的无主之地，根本就是两个世界！

　　莱拉显然对佩妮脸上的惊讶十分满意，她走到佩妮的身边，指着下方的一栋人来人往的半球形木屋说道：“那儿是酒馆，我都是在那儿解决三餐的，怎么样，想去尝尝吗？”

　　佩妮除了点头，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莱拉为她打开了门，她走出木门，这才确切地感受到自己是站在距离地面十数米的高空上。看到脚下参差的树枝，她不禁死死抓住绳索扶手，顺着木质楼梯慢慢往下走去。

　　莱拉的房间下面还有一栋木屋，莱拉解释：“没有人敢和我住同一棵树，所以这里一直空着。”
　　“为什么？”
　　“因为...呃，”莱拉顿了一下，才说，“我也不知道。”
　　佩妮怀疑地看她一眼：“难道你有什么怪癖吗？”
　　“你想到哪里去了，”莱拉撇撇嘴，转移了话题，“大小姐有没有告诉你，艾米丽被她烧伤了？”
　　佩妮马上严肃起来：“她怎么样了？领主会因此迁怒我们吗？”
　　莱拉站住，她们此刻停在巨树的半中腰，除了风，没有人会知道她们说了什么。

　　莱拉没有直接回答佩妮的问题，而是说：“凯亚的妻子是精灵族人，精灵族人善于农耕与制造，而且那位夫人还拥有土元素魔力，你现在所看到的一切，几乎都是来自于那位夫人的智慧。对于无主之地而言，凯亚是领主，那位夫人则是母亲一般的存在。无主之地的人追随凯亚，而敬重那位夫人。”
　　佩妮耐心地听着。

　　“艾米丽和梅芙都是那位夫人所出，但是只有艾米丽承继了那位夫人的精灵血脉。所以在那位夫人去世后，凯亚对艾米丽更是疼爱有加。而且艾米拉本身也十分出色，她是无主之地商队的领队之一——没错，另一个就是我。咳，但是相比起我，艾米丽更擅长于跟人打交道，她几乎算是我们商队贸易的主心骨。从无主之地到联合都市，五千里海岸线上，没有哪个走私——嗯，商队不认识她，不喜欢她。”

　　“所以，”佩妮听懂了莱拉的意思，“如果这位走私头子——别瞪我，你自己说的，如果她出了什么事，你们无主之地的走私生意会怎么样？”
　　莱拉锲而不舍地更正着佩妮的用词：“如果领队出了什么事，那么，无主之地的商业贸易将遭到重创。”她展开手臂转了一圈，示意着两人脚下的一切，“接下来，这里的所有都会受到打击。”

　　佩妮已经了然：“如果有人能够帮助这位，领队，又会发生什么呢？”
　　莱拉竖起一根手指：“第一，某位小姐会得到展现自己作用的机会，相信我，无主之地最缺的就是疗愈师。”
　　她竖起第二根手指：“第二，她和她的大小姐，将得到无主之地所有依靠商队吃饭的人的尊重，要知道在这里，尊重是比财富更宝贵的东西。”
　　“第三，”莱拉笑眯眯地说，“我希望你能和大小姐一起留在这里，这不是正巧，我楼下就有空屋子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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