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知道

　　这场突如其来的演练最终以蓝方的获胜划下了句号。后续很是简单，所以占着人数优势却被全灭的红方队员们被各自的辅导员骂了个劈头盖脸，又在每日的体能训练上新增了十公里跑步。与之相比，蓝方同学的日子就轻松不少，校领导大笔一挥，除了口头表扬外居然给了一天额外假期。

　　然而红方之中，有一个人除了要加跑，还要承受打扫第二教学楼一半厕所的惩罚。这个人就是霍天佼，因为她顺着水管爬进五楼卫生间的事情暴露了。

　　好在她并不是一个人，还有人陪着“作伴”。

　　对方虽然是蓝方中的一员，甚至说是“功臣”也不为过，但可惜他不仅没有假期的奖励，还要负责打扫另外一半厕所。原因嘛，也很简单：这家伙属于“破坏公共财产”，把一部分走廊的灯都给暴力弄坏了，所以那时就算红方能成功抢回电闸，也不能如愿以偿地恢复全部照明。

　　“我叫展铮，展翅高飞的展，铁骨铮铮的铮。”男孩扬起嘴角冲霍天佼打了声招呼

　　在打扫厕所而建立起“革命友谊”之前，她只是单纯地在别人口中听过他的名字。

　　展铮，他们这一届枪法最出色的学生，也是最不好管的“问题”学生。大一的时候他的名字就频频出现在公告栏，大部分时候是因为他抽烟被抓住或者深夜翻墙回校之类的纪律问题而写了上万字的检查，而小部分时候是因为他在校外做些“好人好事”，比如在街上抓个毛贼公交上逮个色狼什么的，更小部分的情况是和街头家暴的丈夫打了一架进了派出所，最后却被女方反咬一口通报了学校。

　　痞气十足不服管个人英雄主义严重，这就是霍天佼对他的最初印象。

　　“那个，既然你们都把走廊里的灯弄坏了，干嘛不一并把阶梯教室的灯也弄坏？”霍天佼手里拿着清洁工具，朝那个往男厕门口去的背影问道。这样的话，岂不是对蓝方更有利。

　　对方扭过头，小麦色的脸上流露出毫不掩饰的“莫不是个傻子”的表情：“如果我不开灯，你们就看不清人质了啊。这样的话，射杀人质对你们造成的心理负担也会变小。再者，不开灯，我们双方的视野都很一般，但开了灯，我这边占优，毕竟你们投鼠忌器看见了也不好开枪。”

　　他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还有啊，总要卖给你们一个破绽才行，你看结果不也如我所愿地那样，你们不就又把灯给关上了嘛。”

　　没想到，她自以为创造出来的机会，才是别人眼里等着他们往下跳的机会。

　　“...”霍天佼虽然有些不甘心，可是输了就是输了。对方耍了花头，可的确有用，他们一干人等谁都没有想到会有敌人混在人质群里。毕竟，列成一排的“人质”正好十个，鬼才能料到桌子底下还躺着一个被绑得死死的可怜家伙。“唔，不过换做你是我们这边的话，会怎么做？”

　　展铮混不吝地咧嘴笑了。

　　“还能怎么办？那天不都跟你们说过了嘛，你们失败的主要原因不是别的，而是太在意人质的死活。你们要是态度强硬点，几个人直接打中间那几个最能挡住我的人，说不定还是能勉强救上几个的。”

　　啊？她还以为他会说出什么两全其美的好法子呢。结果这么不靠谱，他们可是营救人员诶，开枪打人质那是什么骚操作？

　　霍天佼没有说话，但是满脸都写着“你tm一定是在逗我”。

　　对象显然读懂了她的内心活动，随即无语地叹了口气，“这位同学，不就只是个演练而已啊。至于这么较真投入？”

　　“可现实中真遇到这种情况呢？”

　　对方毫不掩饰地翻了个显而易见的白眼：“照旧开枪呗，避开致命处就行了。等解决了敌人后，说不定还能救活。”

　　霍天佼目瞪口呆，被这个答案给惊着了。

　　如果这货真的在未来工作里这么搞，她相信他连半年时间都呆不下就会被警队给扫地出门了。这简直就是疯子的思路。

　　“喂喂喂，你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我可不是疯子。”对方读懂了她的内心活动，但面不改色，“我只是比你明白有时候要是顾忌太多，最后就什么也做不了了的道理。”

　　面前的男生褪去了青涩的稚气，轮廓变得硬朗起来的下巴处有着浅浅的青色胡茬，整个人都充满着那种生机勃勃的年少意气。尽管他身上散发着一股有点邪的痞子味，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像艳阳天的日光，又像雪夜里的孤狼。

　　“反正处分之类的我也无所谓，大不了就不做警察了呗。”他目光往手中的拖把看了一眼，话锋一转，露出一个坏笑来，“这些假设来假设去的问题就到此为止吧。咱们还不如赌上一把？要是你赢了的话，我帮你把厕所打扫了。反之，你帮我。怎么样？”

　　“呵呵。”霍天佼皮笑肉不笑地冷哼了两下，“不好意思，赌博违纪。我可不敢奉陪。”

　　“切，你这人真没意思。打赌怎么能算赌博？我还以为会爬窗的女孩什么都敢呢。”对方撇了撇嘴，拎着拖把哼着不成调的曲子跨进了左边的男厕，挺拔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

　　那天具体是怎样的一天后来的霍天佼记不起更多的细节了。很长一段时间内，她都只以为这不过是他们两人相熟起来的起点而已。她从来不曾想过，原来故事竟然在最开始就埋下了不详的谶语。

　　他说大不了不做警察，结果最后真的就不做警察了。不仅不再是警察，更是走到了相反的方向。

　　只是那时的他们都对此毫无察觉一无所知，天真地以为未来会顺着现在的轨迹顺利地运行下去。可惜现实要比开枪还是不开枪的问题复杂太多，她纠结怎么选才是最优解，可真相是有时候无论怎么选都是错的，而他以为可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可有时候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别人决定了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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