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霄梨白

　　穆晋珩去取了药膏回来给她，问道：“怎么回事？你怎么还跟人打起来了？”

　　程梨：“哎，我在街角看见个人，伤得挺重的，就把他弄回来了，那人看起来像是被追杀的，回来街上来了一群土匪混混在找人，就是跟我打起来的那帮人，估计找的就是他。他们跑过来要闹事，我可不想让他们把医馆给我拆了，就引着他们出去打了。”

　　穆晋珩斜瞅她：“你不是梨树精吗！你不是会法术吗！你怎么还能让人打成这样！”

　　程梨小声反驳：“我那不是因为上次的事不能太过于用法术嘛……再说了，什么叫被人打成这样？明明是他们比较惨，我血都没流，就是磕磕碰碰的，身上多了些青青紫紫嘛。”

　　“你不疼是吧？”说着，敷药的手用力，程梨哀嚎一声：“疼疼疼！你轻点！”

　　穆晋珩冷哼，突然想起来什么，“对了，你救的那个人呢？”

　　程梨回答：“你占的那间屋子隔壁放着呢”

　　“怎么样了？”

　　“当时看起来伤挺重的，腰上被捅了一刀，血流得皮肉很衣料都粘在一起了，我剪开的时候幸亏他已经晕过去了，要不然肯定得疼死。不过还好只是看着吓人，伤口不深，已经处理好了，休养一阵时间就没事了。”

　　程梨又感慨说：“那个人看起来非富即贵，真不知道是怎么招惹到那帮子土匪混混的，说不定也是个大户人家的少爷，出门不都是仆从三四的吗？怎么还被伤成这样了？真想不通。”

　　穆晋珩吃惊，“什么？你救回来的是个男的？”

　　程梨看他，“怎么了？有问题吗？”

　　穆晋珩道：“我还当是一出强抢民女的戏码……”

　　程梨无奈：“你话本子不要看太多……”

　　“那你知道那人什么身份吗？就敢随随便便把人带回来？”

　　“呃……我看他长得还挺好看的，感觉不像坏人。”

　　穆晋珩气得站起来，“你怎么什么人都敢往回带啊！还见人好看就觉得不是坏人！坏人会把‘坏人’两个字写脸上吗！”

　　程梨被吼地气势一弱：“其实我本来也不想救的，我当然知道不能随便带陌生人回家，万一他是个什么通缉犯大盗呢……不过吧……那什么……”

　　穆晋珩瞪眼：“不过什么，说啊？”

　　“不过他有钱啊……当时我本来想走的，谁知道他还没晕死过去，他让我救他而且还拿出一个玉佩，一看就不是俗物，肯定能卖个好价钱。再说了，跟刚才那群人比，那个人看着顺眼多了，刚才那群人一看就不是好人。”

　　穆晋珩怒气更盛，“你！”而后又板着脸坐下，“你要气死我啊！”

　　程梨不解：“你生什么气啊，我是个大夫，而且是个心地善良的大夫，不就是治病救人顺便赚钱嘛！”

　　穆晋珩慢慢像她逼近，惹得程梨向后靠，瞪大眼睛瞅着他，“哎你离我远点啊！你急什么！”

　　穆晋珩呵笑一声，“你救的是个男的？你还说他好看？我跟他比谁好看？”

　　程梨伸手抵着他，“你你你，你最好看！你英俊无匹，俊朗无双！”

　　穆晋珩退回去，“哼，算了，我看你早晚被自己蠢死。”

　　程梨不乐意了，“你才蠢呢！”

　　他把药塞给程梨，恶狠狠地说：“你自己敷！”随即不管她了，抬脚就朝隔壁的隔壁走去。

　　男子依然处于昏迷状态，穆晋珩站在床前打量他半天，得出一个结论：眉毛没我的修整，鼻子没我的高挺，眼睛……眼睛闭着的看不出来！他又凑近瞧了瞧，睫毛都没我长！这叫什么好看！等他醒了就赶紧给我离开！

　　等到他耍完了脾气，再定睛一瞧，突然感觉出不对来，躺在这的根本不是凡人！

　　穆晋珩心神一凛，突然发现自己看不出他的真实身份，不禁有些着急，按理说以他的神位级别，只要他想，能看破世间一切骨相之外的实质，但是这个人他竟然看不透。

　　他看不透的，只有一种，那便是上古遗留之物……穆晋珩皱眉，站在那里仿佛入了定，陷入了沉思。

　　良久，穆晋珩又转去找到程梨，脸色凝重，口气深沉，“你知不知道你救的根本不是凡人？”

　　谁知程梨听了这话没有疑虑，相反还很兴奋，“真的啊？！”她没心没肺道：“我还是第一次见除了我之外不是凡人的人？那他是什么精？”

　　穆晋珩一口气憋在心里吐不出，快要自己憋死，他现在特别想敲她脑袋，“我看不出来他是什么精！总之离他远一点，他醒了就让他赶紧走！要不然我们现在就把他扔出去吧？”

　　程梨不赞同，“你有点同情心吧，人都伤成那样了，等他醒了马上让他离开行不行？”

　　程梨又问他：“那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凡人的？我怎么看不出来？”程梨又睁大了眼睛，吃惊地指着他：“你难道先前就知道我的身份了？！”

　　穆晋珩叹气，有些不知道怎么说，“你看不出来是因为你法术没我高。的确，我见你第一眼就知道你是个小梨树精！”

　　程梨暴跳：“什么！！你不是穆家三少爷吗！穆家老爷和我爹相交多年，难不成你根本不是？那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穆晋珩不知如何跟她讲清楚个中缘由，又是一叹气，“穆家三少爷是真，只不过现在在穆家的，只是我分出来的一缕神识，你见到的，是真的我。”

　　程梨瞠目结舌，脑子里乱糟糟的，她只是知道自己是师父白祁借草木为体延续下来的生命，本质上已不是凡人，而是精怪。只是没想到万物之大，自己没见过的太多，如今身边最熟悉的就是穆晋珩，但是自己还一直以为他只是个普通人，想来当初身份暴露时还担心他会害怕，他肯定在心里笑话呢吧。

　　穆晋珩不会读心术，看不出她在想什么，不过瞧见她目前的状态，估计也是被自己惊着了，早知道就不说了，穆晋珩在心里懊恼。

　　他有些气恼，说话结结巴巴，语气有些生硬地道：“哎呀反正到时候你就明白了！现在我也说不清楚。”

　　程梨又问：“那你到底是谁？”

　　穆晋珩看着她懵懂的神情，突然心酸，“我？你都不记得了……你是我万年前种在院子里的一棵小梨树啊，后来神魔大战爆发，你魂灵被魔尊所灭，我托白祁照料你，然后自己也沉睡了过去。就在你下山的那段日子刚刚苏醒……”

　　程梨脸上的神情很是复杂，震惊、迷茫交织，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感觉，只觉得很乱，一时听见这么一段话觉得很不可思议，又震惊并且怀疑自己的身份。

　　她哑然道：“真……真的么……”

　　穆晋珩勉强笑了笑，“真的，只不过你现在都忘了，总是会想起来的，我等着你。”

　　“那……那我师父……他是？”

　　“他是神界掌管草木药理的神，因此我才托他照料你。”说罢，酸涩一笑，“你要是不信可以去问他，毕竟是他把你养大。这家伙，就因为这个，竟然觉得要比我高一辈了。”

　　程梨依然保持着一种茫然无措的呆愣表情，“那、你……你为什么要来找我……”

　　“你……不明白么……呵，真难过，你怎么什么都忘了……”

　　他轻声道：“我喜欢你啊。”

　　这声音轻飘飘的，像一片羽毛，被风一吹，悠悠地吹进了程梨的耳中，她觉得自己心里某个部位像被羽毛尖刺了一下，痒痒的，又有种说不出的难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于是想要跑走，想要离开。

　　程梨突然又想起宋沉走的那天，穆晋珩跑过来给她带松桂糕吃，还说妹妹和穆二哥的婚约不在了，那就让她嫁给他的事。当时她以为他就是无理取闹逗人玩儿的，现在想起来了，她隐约还记得那天松桂糕甜甜腻腻的味道和穆晋珩看似玩笑其实认真的话。

　　她又想起当初骗过宋沉混进程家之后，很多事都是穆晋珩在帮她。想起这段时间，他虽然懒洋洋地总是看话本子，但是的确做了很多事情，每次街坊邻居带着生病的小孩儿来抓药，那些孩子们都最喜欢他给的松子糖。

　　程梨突然有些慌了，她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她突然口干舌燥很想喝水。包括自己的身份、包括师父、包括穆晋珩，还有他最后那句“我喜欢你啊”一齐涌上心头，一时间脑子里很混乱，她觉得自己需要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想一想。

　　程梨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了，手忙脚乱地站起来，把药往穆晋珩怀里一塞，无措地往外走，“我……我现在……哎呀……我要冷静一下！”

　　说罢，人已经消失了。穆晋珩愣愣地站着，好一会儿才失落地坐下，估计她是躲进梨树里了，也不去找她，自己重重往下一摔，躺在软塌上，抬头盯着房梁，思绪放空，什么也不想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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