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于飞

　　“紫苑。”丹凰准确的说出手中紫花的名字：“可入药、制毒，要想制成喋血，这一味药必不可少。但这花娇气，难以培育。我曾经重金求购，但即便给的价钱足够诱人，却也求不到。徐姑娘，你房中这紫花虽藏得隐蔽，可量却不在少。”
　　“公主这是在怀疑我？”
　　“不是怀疑。”
　　“那便是确信了。可我与王爷素昧平生，更谈不上交恶，除了儿时那玩笑一般的婚约。并没有害他的理由。更何况，这荷包可不是出自我手。我若真的想要害他，又何必费力救他？”
　　“我不怀疑你，只是好奇。好奇你是否知道同你交易的人中，想要害祁凤的是谁？”
　　徐洛眨了眨眼睛，低下头叹了口气，从衣袖中掏出了一本小册子。
　　“紫苑确实难以培育。放眼三国，能好好地种出它的，除我之外，再无他人。王爷所中的毒虽不是出自我手，但确实与我脱不了关系。这是这些年，与我交易之人的名册。”
　　徐洛太配合，配合的让人怀疑这是不是一个陷阱。
　　祁凤接过她手中的册子，快速的翻了翻。
　　“紫苑最主要的功用就是用来制毒，要买这药的，多半也不会用真名，这名册想来也没有多大用处—”丹凰话音未落，却见祁凤变了脸色。手指落在其中一页上。
　　“是发现什么了吗？”
　　“来采购紫苑的，用的自然都是些化名。但这化名之中，却也不一定都是些无用之物。譬如，他眼下的神色，想来是看到了楚锦宁这个名字。”
　　楚锦宁？
　　这是谁？
　　祁凤抬头，望向徐洛，眼睛红的可怕。
　　丹凰没有见过这样失控的祁凤，他掐着徐洛的脖子，让人觉得下一秒徐洛就会丧命。那样子像极了章泽死的时候。
　　他似乎并不是想要得到徐洛口中的答案，而是已经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眼下还有很多疑问，更何况傀儡术的事情还需要徐洛，她不能死。丹凰按住他的手。
　　“祁凤，祁凤，你看看我，你不能杀她。你清醒点。”
　　她费了好大劲才掰开祁凤的手，徐洛咳得连话都说不齐整。
　　然后只听到啪的一声。
　　徐洛被祁凤掐住脖子的时候都没震惊，倒是被丹凰这一巴掌打的有些懵。
　　“你为何打我？”
　　“这一巴掌，打的是你辱及先人。你不该把旁人的心伤当做玩笑。”
　　丹凰握住祁凤的手，抱住他，安抚他的心绪：“这世上，同名之人很多。只不过是巧合而已。先人已去，她以性命相维护，定然是希望你能代替她，平平安安，长长久久的活着。”
　　祁凤思绪渐渐清明，低头望着她的眼睛，看到她慢慢抬手，落于他的胸口。
　　“祁凤，你的性命很珍贵。无论对你自己，还是对爱你的人而言。我一直想对你说，或许这世上有很多事情，你觉得重过你的性命，你可以不惜此命。但是，我想让你知道。这世上也有很多人，珍惜你的性命重过自己。你的母亲如此，我亦如此。”噬心丸的事情，祁凤想要瞒她，但这三年来，她虽收敛锋芒，不参与政事，但却并不是只安心待在军中混吃等死做个富贵闲人。她研习了很多以往父皇说的奇技淫巧，也研究了很多药理毒理，这世上大多数的毒和药，她少有不知的，包括噬心丸。
　　他的伤势有多重，她明白。她离开军营时，青旭的欲言又止，以及言谈之间的态度，还有此番她见到他的情形。她其实隐隐猜到几分。但并不能确定，直到徐洛在马车里提到噬心丸。还有他那急于打断的神色。
　　她明白他身上的责任，也知晓他这样做的理由。所以并没有挑破。
　　她接住倒下的人，转头看向弯腰扶着树的徐洛。
　　“裴师父曾经同我说过，她昔年虽然为了替你治病犯了不少案子，但却从不曾害人性命。除了这违背她的本心之外，更多的是她不想让女儿看到她手上沾血的模样。我眼下只想问一问姑娘，裴师父一生所护的你，是否活成了她最不想看到的样子？”
　　杀人诛心！
　　攻心为上！
　　娘还真是没说错，丹凰并不是个好脾气的主。徐洛起身，擦了擦嘴角的血渍，丹凰这一巴掌打的狠，嘴角大概都破了。但更狠的是她这一句话。
　　也对，
　　母亲是她的软肋，
　　对祁凤而言，先皇后也是他的软肋。
　　她确实不该拿这件事情开玩笑。
　　将祁凤扶回马车，司徒晋和白蘅见了昏迷的祁凤，都惊住了，连忙过来帮忙。
　　司徒晋看了眼她的身后。
　　“不必找了，徐姑娘没事，她一会就回来了。”
　　丹凰眼下是生气的，气的想要口不择言。祁凤的伤根本就不能再受这样的心绪波动。不管徐洛究竟有什么目的，她这样做都合该挨她一顿打。
　　司徒晋看到徐洛果然跟在后头回来了，只是半边脸肿的老高，显而易见是挨了打的。
　　“这是——”
　　“我打的。”丹凰硬气地站在旁边回复了一句。回答的太理直气壮，司徒晋反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并不想和你兜圈子。前陈余孽来犯，情势不容乐观。祁凤身为主帅，有他的责任和顾虑。这件事情没有解决，他是不会乖乖听话养病治伤解毒的。我不能勉强他。所以，为了他着想。只能尽快解决这件事情。我和裴师父虽然相处的日子不多，但她待我以诚，且又为我送了命。我不能恩将仇报。我眼下，给你两个选择。若祁凤中毒这件事情与你无关，你愿意留下帮我们解决傀儡术，事成之后，我答应你一件事情。不管这件事情多难多险，我司徒丹凰竭毕生之力，一定替你完成。但若这件事情与你有关，看在裴师父的面上，我放你走。日后再见，若是敌对，我定亲手要了你的命！”
　　白蘅有些吓到了。她从来没有见过公主这样生气的样子。
　　她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可以知道徐姑娘是真的惹怒公主了。
　　一瞬间，她都觉得站在面前的不是昔日那个软绵好性子好说话的丹凰公主，而是军中发号施令一言九鼎的青鸾公主。
　　“先皇后身死的事情，众目睽睽之下，我自然是知道的。所以当初，有人以楚锦宁为化名来采购紫苑的时候，我便留了心，查探过，但对方行事周密，我能查到的并不多。只知道，这买家，同梁家有关。”
　　司徒晋皱了皱眉。
　　“梁家以梁相和太子妃这两家为大。且与王爷有关的也不做他想。”
　　司徒晋欲言又止，被丹凰一瞪，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心虚。
　　“公主，你为何这样看着我？”
　　“先前见到梦兰的时候提到的珈蓝一族是否和梁家有关？”
　　“是。”这本也不是什么需要隐瞒的事情。梁家在大周的地位如日中天，梁相更可以说是权倾朝野。他根本不需要铤而走险的去对付祁凤。哪怕珈蓝一族和梁家有关，哪怕徐扬将军留下的机关匣子里面是梁相同陈帝的往来书信，同徐扬将军的往来书信，哪怕梁家曾经有人以先皇后的名讳买过紫苑，但在毫无动机四个字前面也显得很是苍白无力。
　　连梁相，王爷和他都找不到缘由去怀疑，更不必说太子妃。
　　且虽然司徒晋对徐洛有愧，但扪心而问，徐洛身上的疑点可比梁相看起来更多。
　　其一，她手里的机关盒子可以说是徐扬将军留给她们母女的，那她又为什么会知道这个机关盒子里放的是什么东西，与前陈有关呢？
　　以徐扬将军的性子，司徒晋是不信他会把这个事情告诉徐洛的，只怕连裴夫人都未必知道那匣子里放的是什么。
　　其二，徐扬将军和他说过，锁在机关匣子里的是记载了暗桩的身份和联系方式的地图，是他日后复国的助益。虽然他也从来没想过要去复国。但是如今这机关匣子里只有梁相和陈帝的书信，以及徐扬将军和梁相的书信。那地图去哪了？
　　其三，他们此行极其隐秘，只有梁相知道他们的行踪。先头，他们以为是行踪泄露了，所以才引来歹人火炮轰山，但细细想来，要杀他们，用得着火炮吗？闹那么大动静，生怕他们不知道，这还方便动手吗？那除非，对方的本意根本就不在他们，而是这云山上，有什么是他们不惜大动干戈动用火炮也一定要毁掉的东西？徐洛久居云山，她会真的不知道这些火炮想毁的是什么吗？
　　其四，王爷无缘无故的中毒晕倒，偏偏发现的人是徐洛，且徐洛还救回了王爷。地图还未找到，黑衣人的身份和火炮的来历他们都没有查明，而徐洛却急于离开这里，是为了什么？
　　除了那些书信，和这些凭添的疑惑之外，他们此行并无收获，可以说是无功而返。可傀儡术和前陈余孽的问题还存在，还需解决。
　　他本打算待王爷醒来之后，再同王爷好好商量下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却不想，王爷一醒，就立刻拉着徐洛离开了。然后就是不省人事的被丹凰公主扶着回来。
　　而徐洛，看起来样子也不太好。
　　丹凰公主，挑破窗户纸一般的，直接把怀疑扔了出来。
　　徐洛提到了白芷、提到了喋血、引出了册子，而这买家册子又将所有事情扯到了梁家的身上。未免太巧。好像有人精心布了一个局，而这个局，就差直接写上梁家有鬼四个字了。
　　太刻意了，所有的一切刻意的让他甚至觉得怀疑的本身都似乎是入了对方的套。
　　“说吧，你的选择。”
　　徐洛还在犹豫，就听到丹凰接着开口：“你是不是想说，并不需要我帮你做事，没有需要倚仗我们的地方，也没有必要帮助我们。那你告诉我，云山的火炮是冲着谁来的？你离开我们之后，想要你性命的那些人会放过你吗？”
　　这回，到不只是徐洛了，连司徒晋都震惊到了。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明白我的意思。我的话不说第二遍。”丹凰一步一步朝前走到她的跟前，却不是对她说话，而是喊了一声在她身后站着已经愣住的白蘅。
　　“找到徐姑娘的行李了吗？”
　　“公主，你要找的是这个吗？”
　　见到机关匣子，徐洛立刻伸了手，被丹凰拉住：“急什么？”
　　她认命的收回手：“母亲曾说过，公主是她教过的最好的学生。”
　　“裴师父亦说过，她虽出身裴家，却最不喜欢裴家秘术。世人用此秘术，皆为害人。希望，我能秉持初心，不用此为恶。”她一字一句说的认真：“徐洛，我给过你机会了。现在，该由我来做选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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