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悲

　　这世间万事万物，究竟为因果相连还是大势所趋，亦或者两者掺拌，无止无休。

　　萦卷来的困意推着他入睡，待到其再晃过神来时，周遭是飘乎乎的云和朦胧胧的雾，却又格外亮堂堂的。
　　王勃呼噜了一把头发，仰头看着一块匾，上面写着“天府书楼”。而迎面是一个曲折向上的楼梯，每层都有一个向远处伸长的过道，通向一栋青绿色的宫殿。
　　无论是楼梯还是大殿，站在底层都一望不到高的尽头。
　　王勃低头一看，才发现身上的装束也不是睡前那身，而早已被换了正装。
　　“这应是个梦了”，王勃自个心里琢磨着。
　　“这能有多高？”这一边想着，便脚踏上了楼梯。走过下层时片刻没个停留，直往上走，达至顶层。顶层的通道比其他层的多着个金边，一道沿至大殿，好是奢侈。
　　王勃进到大殿顶层时，显是惊着了殿里的看守的仙童。
　　“你．．．你是怎么．．．”小女娃指着刚推开虚掩着门进来的王勃道，却被另一位一身华装的男子拦下了后半句话。
　　“这里是天府书楼的命格层，我是这层楼的书仙。先生既然能来，必是受仙人之邀，先生好逛，我等先退下。”说着一挥袖子，带着那小女童一块消失了。
　　于民间传言，人的命格乃于阴间所写，王勃这是头回见到天宫撰写命格的，到是觉得这梦有意思，于是闲逛起来。
　　这里的命格册分着地位摆开在偌大的书楼里，写完的摆在架子上，没写完的都分摊在内殿的大书房里。
　　“命格册一般都是早早就被写完，提前这个人死的一百年，摆上了架子以后内容严禁删改，只许拿下来看的。”那自称“书仙”的男人换了一身稍朴素的装束，突然出现在王勃身边解说道。
　　王勃被吓了一跳，向后退了两步，又迅速装正了被吓着后的表情，“恩”了一下。
　　“我．．．”，王勃抿了下嘴：“我能看看我的命格册吗？”这个请求算是情理之中的，但是作为一个外来人员，却又略显不妥了。
　　“子安兄稍等，我这去取。”“书仙”好像早在这等着这句话似的，眉眼微微弯下露出抹笑意，转身走远从袖口掏出了王勃的命格册。
　　王勃这会念想的全是近日被赶出沛王府的事，心里满是不服不甘，又难免掺和着点悲痛，关于“书仙”对他称呼的变换，在梦里恍惚一下也就自动略过了。
　　王勃的命格册薄薄的，接过来时却有些重量，王勃没立刻翻开册子，只是静静地掂量着。“这是因为我命不长吗？”王勃抬首看着“书仙”问道。
　　“书仙”没说话。
　　王勃轻笑了一下，翻开了封页，里面夹着一张布条，展开看上面
　　写着“窥得天机者，死。”

　　只听屋外鸡鸣嘹亮，睁开眼是屋顶的房梁，额头沁出层薄汗。
　　梦醒了。
　　梦常常是个预兆，王勃是这么认为的，也许他的命真如梦中那命格册，薄得那般短。
　　（而后王勃参军，因私杀官奴二次被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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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元二年，新天府君王就任。此代天府君王年纪轻，为人和善，但却神出鬼没，好玩，没有历代天府君王的威严。具下人说，他曽冒充命格层的书仙设计凡间来的文人，试图篡改他人命格罪不可赦。
　　天府的谣言是这么传的，但我们“书仙”本人确实没有翻看过王勃的命格册，只是夹了个条和撕薄了命格册。不过动了命格册都是一重罪，可先王不但没有怪罪下来，反倒是体谅了这位假书仙。理由是：王勃是新君王钦点的文臣，寿数早些尽了，好上仙辅佐君王。
　　同年的重九日，在滕王阁上欢宴群僚和宾客。王勃南下探亲，途经此地，也参加了宴会，即席赋诗，写下了《滕王阁序》。
　　新君王好事，跟来附身在了宴席主人的女婿身上，看王勃写下《滕王阁序》，文采飞扬，本该高兴，却奈何有些后悔，倒是反问自己：“是不是不该让他多在人间待些时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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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历代天府君王都会在上任前挑一位人间的文臣，被挑选上来的大部分是年纪大些的。一来他们有经验，二来他们命数将近，好快来辅佐自己。
　　而聂起偏挑了一个年纪轻轻的小书生，还将其名私自写上了天府凡间文臣的花名册上。无奈间，我将聂起改命的事写入那书生的命格册内，并命书仙保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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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元三年
　　王勃在渡海翻入水中，当鼻腔中涌入水流时，他突然想到多年前梦中那薄薄的命格册，突然想到自己当年途径洪州时，写下的一句话“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
　　周围是凉凉的海水，身子沉沉地往下落。
　　耳边恍惚间有一个熟悉的声音，“我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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