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华不再

　　午饭过后，阿爹照常收拾东西准备去谢府。
　　“阿爹，你带不带我去啊？”我在他身旁转来转去，可阿爹只顾收拾自己的东西，对我的话置若罔闻。
　　“不公平，柳汛都去过两回了，你们凭什么偏不带我去啊，以前还总说叫我放下对女孩子的偏见，行医不分男女的，现在好了，是你自己心里有偏见”我气呼呼的坐到一边去了。
　　“这你可不能冤枉我啊，你自己平日里不刻苦用功，这时候倒说我对你有偏见了，你要是有柳汛一半资质，我就带你去了”
　　“你要是带我去这一回，我回来肯定天天挑灯夜读，头悬梁，锥刺股”没等我话说完，阿爹便打断了我。
　　“可别了吧，你只要每天不想着浑水摸鱼就行了。”
　　我大喜过望，“同意啦？”
　　“到时候别乱说话，小心点跟我后头就行了”阿爹一顿，“还不快去收拾东西。”
　　“得令！”
　　天气太热，我只好将头发尽数盘到头顶上去，用根木簪固定住，穿的是件灰褐色棉麻制的长衫。我身材本就高大，这样装扮走在我阿爹后头乍一看像是位小兄弟呢。

　　在路上行了大约有半个时辰，终于到了谢府。谢府的牌匾看起来不像是新做的，也没有贴金雕花，甚是低调。门口两位小厮见到我们，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便带我们进去了。
　　进去之后，映入眼帘的是个园子，哦，刚刚那是个侧门啊。院子里种了片竹子，竹林里有个小亭子，亭子边围了些假山。我们沿着长廊绕了个弯，便能看见长廊与亭子间架了座石桥，底下是方池子，养了些金色、红色的鲤鱼。
　　又绕了几个弯，走了不大一会，我们停在一间房旁，那小厮示意我们在门口等着，他敲了敲虚掩着的房门，进去小声说了几句。出来的是个中年男子，面貌俊朗，神采奕奕，鼻梁是江南人少有的挺拔俊俏，身材也并未发福，十分有精神，可以看出保养得很好，应是谢家老爷了。
　　“陆先生，又劳烦您了。”谢老爷跟阿爹寒暄了两句，瞥见了我，“这位就是令媛韶渊吧，长这么大了啊。”
　　我赶忙向他拜了一拜，“谢老爷好。”
　　“韶渊长得真像她母亲啊，一样好看，尤其是眼睛，”我听别人夸我好看自然是高兴的，他转而又对我说，“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我有点奇怪，我从未听谁说过我们还跟谢家有什么关系呢，我看了阿爹一眼，他却不以为意。
　　谢老爷一面带着我们走，一面和我们说话，“小女谢玥近日来食欲不振，又有些头痛，我心里甚是着急。”
　　“韶渊啊，你今年可是十七了？”
　　“是啊，她正月里生的嘛，十七岁又过半了啊。”没等我开口，阿爹便替我答了。
　　“玥儿十六了，他们兄妹俩腊月里生的，与韶渊年纪也相当嘛，我们搬来不久，孩子们又没什么朋友，韶渊，你平时也可以找他们玩玩啊，金陵城里有什么好去处，你可比我们清楚多了啊。”
　　我听见这话，不知如何作答，看了眼阿爹，也没什么回应，只好硬着头皮说，“有时间一定的。”我这个人吧，平时在家里耀武扬威的，出了门，便怂地话都不会说。这句回答呢，又可谓滴水不漏地什么也没说，既没一口回绝，也不算是答应下来了，免得阿爹回去要教训我不会识人眼色。
　　这谢家最小的小姐谢玥住在西边的一处厢房中，外墙上爬了几株藤曼，窗子外是一片荷花池，好不幽静。
　　传闻中与太子有婚约的应该也是这位谢玥。也不知这位未来的太子妃是何等容貌，不过从她父亲看来，她应是不会难看的。
　　应是知道我们会来，谢小姐打扮得体地出来迎我们，身边地侍女搀扶着她，看起来有些虚弱。谢小姐个子不高，瘦得很，鹅蛋脸上却有些肉嘟嘟的，有些可爱，鼻子长得随他父亲，挺拔俊俏，又多了丝英气，着了一件丝质浅朱色长裙，腰间的绸带花纹繁复，却不艳俗，脖子上挂了把玉锁，那玉光泽温润柔和，雕刻地甚是精细，一看就知价值不菲。
　　谢小姐身边的侍女看起来十一二岁，扎着双髻，穿一件鹅黄色长裙，小圆脸，一双大眼睛圆溜溜的，见到生人不仅不怯还十分沉着。不愧是谢家啊，连下人也不一般呐。
　　阿爹为谢小姐诊脉时，她似乎是头痛了，用另一只手轻轻扶额，那一刻，我明白书上的指如削葱到底是什么样了。手指修长，肤色白净，她的皮肤宛如她脖子上挂的那块玉一般泛着细腻莹润的光泽。反观我的手，却有些像男子的手了，由于常年采摘药材，习箭术而变得有些粗糙。
　　阿爹细细地询问，头痛的病因有多种，断断不可随意开药。不知什么时候，谢小姐身边的小侍女跑到我边上了。
　　“小先生今日是头一次来嘛？先前都没见过的。”
　　“额……确实”我有些尴尬。
　　“先前来的那位柳大夫也很厉害的，他还送了我两个香囊呢。”她拿起了挂在腰间的香囊给我看。
　　好啊，柳汛，没想到你还处处留情呢，小孩子也不放过。
　　“他们还要好一会儿呢，我带你去我房里玩玩吧。”
　　我想拒绝来着，小姑娘非得拉着我走，于是我们就进了隔壁的房间。
　　“姐姐，你姓什么呀？”小姑娘摊开纸墨，随意写着。
　　“陆，你叫什么呀？”
　　“哦，那我叫你陆小先生好了，我叫芸娘。”芸娘在纸上写了个“陆”字，又写了“芸娘”二字。“‘陆’字是这样吗？”
　　“你字写得不错嘛，谁教你写的字啊？”
　　“小姐，少爷也常教我。”她又在纸上写起来，“小姐叫谢玥，少爷叫谢云斐。”说着，她将纸递给我看，谢云斐，真是好名字啊。而且这“云斐”写得要比旁的字更好看些。
　　“少爷？”
　　“少爷是小姐的龙凤胎哥哥。”芸娘顿了一顿，“少爷爱钓鱼呢，常去园子里钓鱼，一坐就是一下午。”
　　那锦鲤有什么好钓的，估摸着这少爷该是去打盹了吧。
　　说来也是巧得很，我们从芸娘屋里出来的时候，正撞上了这位谢公子去钓鱼。
　　芸娘脆生生地叫了声“小少爷好”，我便抬头瞥了一眼，这公子头戴着斗笠，遮住了大半张脸，手中握着渔具，穿的倒是一副公子模样，个头稍比我高些。
　　谢云斐听闻芸娘叫他，停了下来，看见了我，便打量起来，此时我跟他眼神正好撞上，便慌忙低下了头，他倒是一点也不尴尬，笑了起来，“不知小先生今日可留下来吃晚饭啊？”
　　“不了不了，我们一会还有事呢，不劳烦了。”我连忙摆手拒绝，其实一会根本没事。
　　“那我钓上来的鱼到时可以送小先生两只。”他转而又对芸娘说，“芸娘，今晚又有红烧鱼吃喽！”说完便扬长而去。
　　“那池子里不是锦鲤吗？能吃吗？”
　　“少爷总拿我说笑，陆小先生，你可别当真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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