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梅气泡水

　　桔子粟/文
　　第二十九章

　　白念雅回到寝室的时候，苏鹿正叼着面包在擦头发，见她回来了，口齿不清地打了个招呼，又转回了镜子面前。
　　“你没去吃饭吗？”

　　苏鹿腾出一只手捏着面包：“没，我要洗头，来不及了。”想了想又说，“反正食堂的饭菜挺难吃的，偶尔换换口味也好，这个面包很好吃的，念雅你要来一个吗？”
　　白念雅摇摇手，笑着婉拒了她的好意。
　　苏鹿没理她，直接从纸口袋里拿了一个出来，塞到她手里：“吃吧吃吧，真的好吃，断头推荐，我们家傅学霸喜欢的绝不会差。”
　　女孩笑着眨了眨眼，俏皮又可爱。

　　“你们家傅学霸？”
　　白念雅很快抓住了话题的重点，脑袋伸过椅背，语调微扬：“是谁家的俊郎呀？”
　　苏鹿的脸颊微微泛红，浓黑的睫毛卷曲着颤了颤：“你猜。”

　　白念雅还想说点什么，身后桌子上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
　　看着屏幕上闪烁的名字，白念雅吸了口气，接通电话。

　　“小丫头，下课了？”
　　电话那头传来男人含有磁性的声音。
　　白念雅习惯性地点点头，也没想到对方看不见：“嗯。”顿了顿，“刚刚下课。”

　　“你这周末有事吗？”
　　算起来，她已经有一个多星期没见过陆顾南了，眼下听到他这么问，白念雅的心在一瞬间突然就提了起来，却还是假装平静地回答：“有的。”怕对方不相信似的，又补充，“期中考试刚刚过去，可以空闲一阵子。”
　　说这句话时，她突然想到柳小纹在班上说的，那些偏科的同学要赶紧想想办法把自己的成绩拉上来，没时间放松。
　　她其实有点心虚。
　　“那周末回家一趟吧。”似乎是商量的语气，“周六你哥哥生日。”
　　白念雅愣了愣，坐直了身子：“真的吗？这么快？”
　　她完全没有做准备。
　　也不能说快，反正在她心里，好像压根就没有许司秦也会生日这回事。

　　“嗯。”
　　“那你们要给他......我哥哥庆生吗？”

　　“嗯，胖子他们到时候也都会来。”似乎是怕女孩担心，陆顾南语气宽和地说，“其实也就是吃顿饭而已，他们你都见过的。”
　　白念雅应了一声，咬了咬唇：“可是，我还没准备礼物。”
　　“这个不重要。”陆顾南轻笑了一声，“你还是个小朋友，不需要准备礼物，人到了心意在就好。”

　　小朋友......
　　她还是个小朋友，在陆顾南心里，也就是个小朋友而已。

　　苏鹿一边擦着头发一边看着对面笑着的女生嘴角弧度逐渐垂下去消失不见，神情也黯然不少，放在大腿上的手慢慢收紧，将裤子揪出几条褶皱。
　　虽然不知道那边发生什么，但估计不少什么好事情。苏鹿小心翼翼地悄悄转过身去，目光落在桌面的抽纸上，不动声色地竖起耳朵听着身后的动静。

　　察觉到电话另一端女生的沉默，陆顾南以为她还是纠结礼物的事，眯起眼望了望天上的太阳：“你不急的话，在学校等一下哥哥行吗？哥哥把这边的事情处理完了来接你，顺便陪你去看看礼物？”
　　白念雅抓着裤腿咬唇放了会儿空，手突然松开，轻轻顺了顺裤子上的褶皱：“嗯。”

　　挂了电话，白念雅又和苏鹿聊了两句。
　　苏鹿对比着他们班的宽松幸福感慨了一番英才班的非人哉日程后，匆匆忙忙赶去了晚自习。
　　宿舍门很快合上。
　　白念雅坐了一会儿，开始慢吞吞地收拾东西。
　　刚刚收拾好换洗的衣服，电话就不甘寂寞地震动起来。

　　白念雅很快接起电话，一边背着包往外走：“喂，顾南哥哥，我这就下来了。”
　　“嗯，不急，慢点，别摔着了。”
　　电话那头的男人一如既往地有耐心，像叮嘱孩子一样。
　　白念雅已经气得没脾气，索性将电话垂下拎到手里顺势去拉门。
　　电话里传来“砰”的一声闷响，陆顾南眉尾轻抬，按断了车载电脑上的电话，抬手懒懒地支在车窗框上，望着远处的女生宿舍楼，想到了什么似的，又打开门下了车。

　　白念雅走到楼下，就看见倚在门口的陆顾南的身影，下意识先歪着脑袋往一边看了看，宿管阿姨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并不在。
　　她莫名松了一口气，加快脚步下楼，一个没留神，脚下突然踩了空，在扶手上抓了半天才勉强抓住，身子却不可控制地往下倒。

　　陆顾南本来看见她下楼就往这边走了，察觉到她的不对劲，三步并做一步飞快地冲过去，伸开手往上扶了一把，稳稳地把白念雅扶进了怀里。

　　白念雅双手撑在陆顾南手臂上，扑了个满怀，鼻间萦绕着淡淡清香，心脏也跟着快节奏地跳起来。

　　头顶男人慵懒的笑声：“怎么，这么想哥哥啊？”

　　因为这样毫无防备的失足，白念雅现在几乎要迎面贴在陆顾南的胸口，整个人撑在他怀里，周身的空气都被他的气息占据。
　　近到无法思考的距离。

　　白念雅的呼吸一滞，脑袋里跟着有一瞬间的空白，有种被戳中了暗藏的心思一样的心虚。
　　可是听着他的语气，明显是在开玩笑，她一下觉得又羞又恼，手上稍微用力，推开他，头却埋得很低，声音闷闷的：“明明是被你吓的。”

　　“噢？”陆顾南微微垂着头，若有所思地问：“被哥哥的盛世帅颜吓到了？那没事，以后多见见就好了。”

　　“……”
　　白念雅气鼓鼓地抬起头瞪他一眼，扯了扯滑到手臂上的背带，绕开他大步往外面的车子边走。

　　身后陆顾南唇角弯起，也跟着走了过去，轻笑一声伸手去拉她的书包肩带：“小丫头也不等等哥哥。”
　　白念雅顺势把手抽出来，书包落到了他手里，语气硬邦邦的：“年轻人习惯性地就走快了，没办法。”

　　再一次被戳中了年龄这种硬伤问题，陆顾南无奈地勾着嘴角伸手绕过白念雅去拉她后侧的副驾驶车门：“小年轻，上车吧？”

　　白念雅爬进了车里，动作飞快地把安全带系好，然后伸手来拉车门，见陆顾南仍然撑在门框上，她抿了抿唇，缩回手交叠在身前，目视前方老老实实坐着。
　　陆顾南有些好笑地看了她一眼，关上了车门，单手拎着书包扔进了后座，然后才绕到前面的驾驶座。

　　上路之后陆顾南就有一搭没一搭地问着白念雅这段时间的近况，看出小丫头的心不在焉，他问了两句后也没再说话。
　　白念雅一路上都在想怎么跟陆顾南开口说成绩单和家长会的事情。
　　他应该不会拒绝吧？毕竟上次已经当了她一次亲哥了，而且老师已经认了他这张脸了，这次也只能是他去了吧。
　　可是，这样会不会显得她有些得寸进尺？

　　白念雅纠结得皱起了眉头，交叠在身前的手攥在一起，目光落在窗外，此时已经过了拥堵路段，路边景象很快掠过，一只黄色毛团骤然映入眼帘——
　　“等一下！等等！顾南哥哥停一下！”
　　白念雅趴到车窗上，一只手绕到身后去示意。

　　身边小丫头突然又是拍窗又是摆手的，仿佛很是焦急，陆顾南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很快扭转方向盘变道，最终停在路边。
　　他还没来得及问清楚发生了什么，副驾驶座上的女孩就已经飞快地解开安全带开门跳下了车，往路边跑。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个半大的丫头了，陆顾南还是心底里真真切切地担心她摔倒，只好也跟着下了车。

　　小丫头已经跑到了一边的草丛前，蹲在那里，不知道看到了什么。
　　陆顾南有些好奇，加快了脚步走过去。
　　白念雅恰好在此刻回过头来，她的怀里还抱着一团黄色的毛团：“顾南哥哥，它好像受伤了。”

　　陆顾南屈膝蹲在她身边，低头看她怀里的毛团，毛团是一条杂种柯基犬，大概是因为缺乏精心的照料，柯基的毛发蓬乱又干枯，弄脏的地方黏糊糊地耷在身上，一条短腿向外撇着奇怪的弧度，上面沾着的血迹已经快要干透了。
　　一颗脑袋此刻正恹恹地趴在白念雅臂弯里，一双眼睛可怜巴巴地将他们来回望着，时不时呜咽两声，很是抓心。

　　“嗯，应该是条被遗弃的狗。”
　　陆顾南怜惜地顺了顺狗背上的乱毛。

　　白念雅垂下眼，犹豫着问：“顾南哥哥你现在忙吗？”没等他回答，她又接着说，“我们送它去医院吧？”

　　陆顾南抬眸看着她，片刻后突然问：“你喜欢狗？”
　　白念雅不知道他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沉默了一下后摇了摇头，目光落在怀里，神情有些落寞。

　　陆顾南有些意外，她却又慢慢开了口。
　　“以前外婆也养了一条这样的狗，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它真的特别不听话，乱拆东西随地大小便到处掉毛，让它干什么它就不干什么，那时候我觉得它可真烦人，我每天去上学的时候，它还要跟着我到学校门口，赶也赶不走，放学了在家门口第一个看见的就是它，尾巴摇得跟失灵的弹簧一样，还老是叫得跟个高音喇叭一样，隔着一条巷子都能听见它的声音。”

　　她像是叹了口气，低下头轻柔地摸了摸怀里柯基的脑袋：“可是有一天我回来的时候，没有听见它的声音，家门口也没看见它摇尾巴，我就一直找，找了好久好久，一边找我就一边骂它，太不听话了一点也不省心，后来我舅妈来了，她说她把它卖了。我问她为什么，她告诉我，一条畜牲而已，想卖就卖掉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这家里都是她的，她要卖什么都是她的权利。”

　　白念雅的声音很轻很轻，像是怕一用力就会掉下眼泪来：“我知道，她是说给我听的，我都知道。外婆也管不了她，外婆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不能再因为我的事情，让她操心让她受气。外婆对我那么好，可是呢，我没有让她享上一天的福，没有让她一天不为我操心。”她抬手捂住眼睛，“就连她走的最后一个晚上，都在担心，以后我要怎么办。”

　　小丫头的声音有些哽咽，却还是执着地捂着眼睛不准眼泪落下。陆顾南有些心疼，抬手轻轻扯开她的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温和地说：“难过就哭出来，哥哥在这里。”

　　白念雅死死地咬住下唇，眼睛憋的通红，眼里包着满满一泡水似乎顷刻间就要喷涌而出，她抬起头望着了会儿天，片刻后努力扬起一抹笑，吸了吸鼻子：“我没事，顾南哥哥，我们带它去医院吧。”

　　陆顾南没有犹豫，搭着膝盖站起身，朝她递出手：“嗯，走吧。”
　　白念雅看着眼前好看的手犹豫了一下，纠结地伸手搭了上去，借力站起。
　　陆顾南似乎完全没觉得有什么问题，自然地收回手，体贴地问：“抱不抱得起？要不要哥哥来？”
　　白念雅摇了摇头，把怀里的狗换了个方向。

　　陆顾南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先走了一步拉开车门，等她上去后，才绕到一边也上了车。

　　车最后停在了城郊的一家流浪动物中心门口，陆顾南过来帮她开门的时候，白念雅还有些迟疑。
　　看着女孩怀疑的目光，陆顾南笑了笑：“不信哥哥？”
　　白念雅飞快地摇了摇头，犹豫了一下抱着狗跳下了车，却还是没将狗递给他。

　　陆顾南倒也没勉强，放慢脚步领着她往流浪动物中心走。
　　白念雅跟在陆顾南身边，看他熟练地推门绕过大厅，前台穿着护士服的女人见他们走进来，立刻挺直了身子打招呼：“陆学长，你来了。”
　　陆、学、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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