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情令]无忧

　　七八月的天气总是说变就变，就好像刚才还是晴空万里，可如今却是阴云密布的下起了倾盆大雨。

　　魏潼坐在以前的起居室里，翻看着曾经看过的那些书籍，脑海中也不由得回想起当年在莲花坞生活时的一切。

　　这里埋藏着她年少时最纯真的梦和最美好的回忆。

　　彼时，有江枫眠夫妇、师姐、江澄，还有那个无论被虞夫人责骂多少次都会背着他们去偷鸡摘莲蓬的兄长魏无羡。

　　“姑娘，你喜欢的人该不会是江宗主吧！”玲珑坐在魏潼的面前小声道
　　，她顿了顿之后继续开口道，“你之前的那把梳子也是江宗主送的吗？”

　　魏潼听着玲珑的话转头看向她笑着点点头，“是啊！”她单手撑在桌子上，“年少时心动的第一人，总是难以忘怀的。”

　　“那姑娘现在还喜欢江宗主吗？”玲珑想也不想的开口，“总觉得江宗主和款款温柔的泽芜君比起来，我觉得泽芜君更适合你啊！”

　　魏潼听着玲珑的话低声笑着，好似又回想起那日蓝曦臣在她耳边说过的那些话。

　　魏潼单手托腮的看着面前的人，思忖半晌之后小声道，“没有那么喜欢了吧！”

　　“我瞧着江宗主性格不太好，也就只有在对待你和金夫人的时候，眼光才能好一点，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有女修喜欢吗！换做是我的话，反正是不会喜欢的！”玲珑小声抱怨着，“你不知道他的态度可凶了！还有在对待那些弟子的时候也是超凶的，明明人家都已经尽力了，可他却还说人家表现得到不够好！”

　　玲珑的话让魏潼的唇边漾开一抹弧度，“他就是那样一个性格的人。其实吧，嘴硬心软，他表面上看起来很凶，可是背地里是一个很温柔的人。”魏潼不知想到何事，眉眼间带着笑意，“只是当年莲花坞覆灭，他早早的就承担了家主的位置，他身上所背负的，和我们见到的都不太一样。”

　　如果当年莲花坞没有覆灭，他不是云梦江氏的宗主，只是云梦江氏的公子，也许他就不会在兄长要执意保护温氏一脉的时候，说出那样的话，也不会带着人围剿乱葬岗。

　　那些回忆明明都已经过去很多年，可不知为何重新想起来的时候，却好像一切都发生在昨天。

　　“那姑娘当年为何会喜欢江宗主呢？”玲珑仍是一脸好奇的开口，“若是姑娘从小就和泽芜君青梅竹马的话，是不是也会喜欢上泽芜君？”

　　“我和兄长自打父母夜猎牺牲之后，就过了一段时间流浪的生活，跟着江叔叔回到莲花坞的时候，都已经九岁了，那个时候莲花坞的女修看不起我是个捡来的小姑娘，又和江澄的关系那么好，然后我就被欺负了呀……”魏潼像是说一个故事一样诉说这他们之间的过去，而坐在对面的玲珑亦是听的津津有味。

　　而此时的另一边，江厌离逗着腿上的金凌，看向坐在一边的江澄，看着他的脸色，江厌离这才把金凌哄着自己去玩，索性他们在来的路上把金光瑶送给他的狗给带上了，还取了一个“小仙子”的名字。

　　“我好不容易把忧忧带到莲花坞，你就是这样冷落她的？”江厌离看着金凌远去的背影，将目光看向江澄，“阿澄，你明明就是很关心忧忧的，如今阿羡不在了，我们三个人的才是一家人。”

　　“姐，不是我不见她，是她不想见我！”江澄说着叹口气，“我……”他抬头看向江厌离剩下的话又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可还喜欢她？”江厌离走到江澄的身边坐下来，“如今你们二人走到这个地步，也是我们不愿意看见的；若是爹娘再世，定然也不愿意见到这一幕。”

　　江澄抬头看向江厌离，半晌之后又转过头去，“自然是喜欢的，年少时总认为她喜欢蓝湛，如今她又被云深不知处收养。姐，你说她是不是真的喜欢蓝湛？”

　　“阿澄！”江厌离一脸恨铁不成钢的开口，“你怎么就这么不开窍呢！”江厌离说着就点了点江澄的脑袋，“忧忧心中定然是喜欢你的，不然你以为她为何会跟着我一起来莲花坞，当真只是为了祭拜爹娘吗？”

　　看着欲言又止的江澄，江厌离轻声叹口气，“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当年在云深不知处时，你就误会忧忧喜欢含光君，后来听你说起在岐山教化的事情，你也觉得忧忧喜欢的人是含光君是不是？”

　　江澄在江厌离的注视下缓缓的点点头，“正是！”

　　“你真是个笨蛋啊！”江厌离说着仍是宠溺的点了点江澄的脑袋，“阿澄，你觉得爹娘的感情如何？”

　　“应该是互相喜欢对方的吧！虽然阿娘一直认为爹爹不喜欢她，可是若是不喜欢，爹爹又怎么会露出那样的神色来呢？”

　　“对啊！若是不喜欢你，忧忧又怎么会露出那样的神情来呢？”江厌离低声道，“有时间找个机会和忧忧好好谈一谈，你们之间需要常谈一次，若是真的不能在一起，说开了，岂不是更好？若是能够在一起，你们之间为何又要存在那么多芥蒂呢？”

　　“姐，你是这样认为的吗？”江澄抬头看向江厌离一脸不相信的开口，“可我……可我……”江澄又不由得低下头去，“可我又不知该和她说哪些话？你难道要我和她说，魏无羡如今死了，让她重新回到莲花坞，我来照顾她一辈子吗？”

　　“你这个样子，不要说忧忧了，就连我都不会喜欢你！”江厌离看了一眼江澄叹口气之后就转身离开。

　　之后的云梦连续下了一个月的大雨，也正是这一个月的大雨，让魏潼即便是有想要离开云梦的想法，都被这大雨给打断了，她每天能做的事情就在陪着金凌玩一会，和江厌离聊聊天，偶尔也会跟在江厌离的身后，跟着她一起下厨。

　　只有江澄，两个人会在见面的时候打个招呼，也仅限于此。

　　她不知和江澄说哪些话，而江澄亦如此。

　　只有江厌离每次不厌其烦的在她的耳边说着江澄的近期的情况，而她也总是一笑而过。

　　若是换成以前她也许会先去找江澄，只是如今这样的情况，她也不知道就算是见了江澄又能说些什么？

　　他们早就不负当年稚嫩模样。

　　连续一个半月的大雨终于在九月初彻底的放晴，可是和魏潼料想的一模一样，大雨让云梦江氏地界上的百姓不少人都感染瘟疫，可魏潼得知这件事情已经是三天之后。

　　云梦江氏的不擅长此道，就算是擅长此道的人，也不擅长应付此种瘟疫，就好像陷入了恶性循环一样，感染瘟疫而死亡的人也越来越多！仅短短三天之内，死亡的人数及已经超过百人。

　　“我都已经说了会处理，你还想要怎么样？难道我愿意看见这么多的人牺牲吗？”江澄说着就拿着手边的东西对着门生那边砸过去，语气阴鹜的开口，“是不是我也死了，你们才能满意！”

　　门生看了一眼江澄，似乎被江澄散发出来的怒气给吓坏了，当即一溜烟的就消失在江澄的面前，深怕再次被他的怒火波及。

　　被关上的房门再次被敲响，心烦意乱的江澄忍不住红吼了一句，“给我滚！”

　　“江澄，是我！”

　　听着门外响起的声音，江澄深吸一口气，调整好情绪之后，拉开门就看见站在门口的魏潼，他看着魏潼不由得放低声音，“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云梦江氏的地界上发生了瘟疫，就特地过来问问，你不告诉我和师姐，不也就是不让我们担心吗？”魏潼抬头看向江澄低声道，“这样的你才会让师姐更担心。”

　　江澄抬头看向魏潼，不由得握紧拳头，他深吸一口气之后想也不想的开口，“这件事情我会处理，你和师姐不用担心。这也不是你们能够操心的事情。”

　　魏潼看着江澄嗤笑一声，“我不是为了你，就当做是我还给莲花坞的养育之恩！”

　　听着魏潼的话，江澄一下扣住她的手腕，“魏无忧，你说这句话是何意？什么叫还给莲花坞的养育之恩？我爹娘的死难道不是魏无羡造成的嘛！”江澄忍不住质问道，“你若是真的想过要谈养育之恩的话，当初你就不应该离开莲花坞！”

　　魏潼听着江澄的话，眼泪一下就流了下来，“是！莲花坞的覆灭是兄长造成的，江叔叔和虞夫人的死也是兄长造成的，就连穷奇道误杀金子轩的事亦是他所为。”魏潼对上江澄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可他也死了呀！你最起码还有师姐，阿凌，可我，”魏潼指着胸口几乎哭着开口，“我什么都没有了！”

　　看着魏潼脸上的泪水，江澄不由得松开手，看了她半晌也没有说出一句话话来。

　　“江澄，扪心自问，自打莲花坞覆灭，江叔叔他们身死，我们从乱葬岗归来，之后的一件件、一桩桩你相信过我们吗？我和兄长都知道继承宗主之位的你，有不得已的苦衷放弃我们也是迫不得已，我和兄长没从未怪过你！

　　你只知他修炼鬼道，指责他不佩剑；你以为真的是他年少轻狂吗？你真的觉得他一点都不在意别人在背后对着他指指点点？你可有想过他为何不佩剑？”

　　魏潼笑着笑着那泪水就顺着脸颊落下，“是了，你当然不会知道，当年夷陵山下的客栈里，他被温逐流化去了金丹，我失去了眼睛，失去了双手，你可知我们在乱葬岗是如何活下去的？白骨铮铮，怨气横生，若不是兄长，你真的以为我们能够活着走出来吗？”

　　江澄听着魏潼的话，下意识的将目光转到一边，正欲开口，就听见魏潼的声音再次传来，“我不恨你也不怨你，我知晓兄长定然也是这般想的。只是如果还能从来一次，我和兄长定然不会再跟着江叔叔回到莲花坞。”

　　魏潼闭上眼睛调整好情绪之后，再次睁开双眸看向江澄，她看向江澄一字一句道，“至少那样，我们就不会承受这样的生离死别！他不修仙，也不会修炼鬼道，仍是我记忆中帮着赶跑狗的兄长！”

　　江澄看着魏潼的背影，就看见她的头上已经戴上了一个斗笠，背影像极了一年前拯救玄门百家的人称“鬼医圣手”的女修。

　　“你是一年前拯救玄门百家的‘鬼医圣手’？”江澄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开口道，“你……我……忧忧……”

　　魏潼扶着门框双手紧紧扣着门框，“江澄这件事情之后，我们就好聚好散吧！”她深吸一口气，背对着江澄缓缓开口道，“毕竟当年乱葬岗一战，兄长叛逃云梦江氏，从此和你们再无瓜葛！”

　　江澄看着魏潼远去的声音，却不知怎么也迈不开步子，就好像整个人都已经处在一个当机状态。

　　他当初的确是因为魏无羡不佩剑而斥责过他，也曾失手将他推坐在地上，可他真的不知道魏无羡被化去金丹的事情。

　　“阿澄……”

　　江澄听见这个声音，转头望去就看见江厌离从拐角处走到来，她的脸上还带着几分泪水。

　　他看着江厌离，思忖半晌也没有说出一句话。

　　“阿澄，我们都不知羡羡会遇见这样的事情，也不知忧忧一个人背负这么多，我甚至都不知该怎么去安慰她，我……”江厌离欲言又止，“当年他们从乱葬岗回来的时候，我就觉得羡羡他们变得不一样了，却没有想到兄妹二人，竟然承受这么多痛苦……”

　　“是啊！承受那么多痛苦。”江澄说着就缓缓闭上眼睛，脑海中好似又回想起魏无羡当年说过的那些话。

　　——保不住，便弃了吧！

　　原来他们早就已经在不知不觉之中成长，哪怕是这种成长伴随着撕心裂肺的痛，伴随痛彻心扉的回忆，也注定了有些路必须要自己去走！

　　“阿澄，忧忧就是玄门中人传说的‘鬼医圣手’吗？”想到最后魏潼说的话，江厌离抬头看向江澄，“听说玄门百家从未见过这位‘鬼医圣手’的模样。”

　　江澄听着江厌离的话对着他点点头，“姐，你说的不错，的确是从未有人见过她的样子，只是她身穿一袭白袍，头上带着斗笠，既然忧忧都已经承认了，想来她定然就是那位传说中的‘鬼医圣手’了！”

　　魏潼解决完瘟疫已是两个月之后的事情，瘟疫彻底消除之后，魏潼才带着玲珑离开云梦，离开云梦的那日，江厌离又给她做了一次莲藕排骨汤。

　　“若是以后还想要喝莲藕排骨汤……”

　　“我会去金鳞台看师姐的 。”魏潼的眉眼间染上笑意，“只是这一别不知何时还能喝到师姐的排骨汤。”

　　江厌离抬手抚上魏潼的脑袋，“你一个人在外，也要注意一点明白吗？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千万不要受伤了。”

　　魏潼看着江厌离笑着点点头，“师姐放心，我肯定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为了你，也为了逝去的兄长，她都会努力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江厌离一想到魏潼上次说过的话，抬头抚上她的脑袋，“忧忧，我和阿澄不知晓你们经历过那么多变故，我们……”

　　魏潼抬头对着江厌离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来，“师姐，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师姐也不要有心理负担，这些都是兄长的选择。”

　　魏潼低着头喝着莲藕排骨汤，脑海中突然就回想起魏无羡曾经说过的话：

　　——忧忧，金丹没了不要紧，原本它就是不属于我的，但是我希望我的忧忧可以一辈子幸福快乐的生活下去。

　　可是兄长，你又岂知，少了你的世界，就算真的再漂亮，去也没有足够去欣赏它的勇气。

　　因为，兄长，你才是忧忧的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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