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仙

　　嬴家的主系里头，有七个女儿。其中有一个嫡女，六个庶女。当然，在外人看是七个庶女，因为嬴家嫡小姐的娘，嬴老爷的夫人徐氏，很早就早逝了。

　　只是迫于徐氏在朝中施加的压力，嬴老爷没有续娶，也不敢立宠爱的小妾为正室。

　　如今天子登基，嬴家吃着官饭，不得不送女入宫。

　　可是整个主系家里看来看去，能看上眼的就三个。

　　嫡女初年，性子好得过分。圆滑，处处如意，那一双剪秋水的眸子勾人得很。重要的是她幼年丧母，在狼穴虎窝里头长大，有城府，却不易被人察觉。

　　庶三女嬴玉华，脾气大了些。虽说长得比她大姐嬴纯华好那么一点儿，但是这性子是很落人把柄的。

　　庶七女嬴欢华，脾气好性子好长得也漂亮。只可惜早年和徐家三郎订了娃娃亲，也不知她怎么想，闹闹腾腾说打死也不如宫。

　　嬴老爷急了，这不送女入宫就得送些个什么好东西贿赂一下内务公公啊。结果还没等他准备好“礼金”，圣旨就来了。

　　......

　　入宫那一日，嬴初年起得极早。

　　她要起来好好看看，自己那个与徐三郎定了亲的七妹妹如何被哭着送上软轿抬进宫里头去。她还要看看三姨娘，那个仗着七妹妹受父亲疼爱，一度骑在自己头上作威作福的女人，是如何眼泪哗哗的扶着女儿推着女儿上轿。

　　这些戏，一点儿也不能少看。

　　只是她还需小心谨慎。徐家三郎不会那么傻，坐在堂前无动于衷。面对圣旨，徐家那些个人不敢抗旨，但面对一个无依无靠的嫡女，他们还是能对付得了的。

　　她起了身，换来侍女更衣梳头。

　　三斜飞凤簪，流苏金玉配在头上。她要让自己的好三姨娘，好七妹妹看看，有她们没她们她嬴初年一样能赢到最后活得好好儿的。不仅要她们看，还得要她们好生看。

　　她换上了素衣，青色素锦上挑绣着竹叶，暗纹金丝。拢在水袖里的素手上卸了凤仙花的颜色，配着徐夫人留下的羊脂玉镯儿，衬得肌肤如雪。

　　半高的绣花鞋缎面上绣着彩凤，她特意挑了胭脂水粉上的妆，清淡得很，不失厌世之态。

　　估摸着老爷请的喜婆快要到了，她屏退侍女，再次坐于妆奁前。开了妆奁盒子，从里头取出一副暗水纹琉璃翡翠耳环，缀在耳上，隐匿于发间。收拾完毕，唤出打小陪着自个儿的侍女，扶着她的手出了闺阁房门。

　　走出了清逸院，她深深吸了口院外的空气。身旁折夏看见了，劝她：“小姐您别这样，主母倘若看见了，也会难过的。”

　　停下脚步，嬴初年定定地看着一边跟随自己九年的侍女：“我七年没有出这个院子。如今二八碧玉年华，七年前我九岁，那时母亲去世三年，三姨娘吵着闹着要立正房。你当时也跟在我身边了，你知道的，父亲为了满足三姨娘，将我关进清逸院。那时我发了毒誓，此生不出清逸院，除非嬴欢华与顾氏已经退无可退。现在我进可攻退可守，嬴欢华入宫就像是一场儿戏，若是选上她也活不起来。那时我入宫，凭借徐家丞相嫡女是我娘亲，嬴尚书是我父亲的优势，必然为妃选中的佼佼者。如今太后薨逝，太妃的亲眷都被太后铲除干净，她势必会在这一批宫妃中择几个来作为培养的目标。我的身份很合适。”

　　折夏摇头：“小姐你有把握吗？”

　　嬴初年颔首，朝她微微一笑：“倘若过了殿选，我的位分莫约在四品贵嫔左右。假设被太妃看中，三个月内晋为四妃也不是不可能。”

　　折夏想了想：“小姐，我们势单力薄，不能打无准备之仗。”

　　“所以，我就要在喜婆送嬴欢华入宫的路上动手。”嬴初年说得毫无感情，“杀了她，父亲不敢声张，必定在三妹妹与我之间选一个。”

　　折夏“唔”了声，还是担心：“概率是对半哪。”

　　嬴初年笑了笑：“你见过我行事是赌概率吗？”

　　......

　　“吃过这杯茶，妹妹就是皇家人了。”嬴玉华脸上写着厌恶，恨不得早些送走三姨娘和自己那位七妹妹，“七妹妹若是没能选上，也便不需要回嬴府了，嬴府哪丢不起这个人。”

　　“哪儿来的话。”嬴初年打断，她端着茶盏儿，桃花眼笑眯眯的看着嬴欢华，“欢华妹妹，莫要哭，入宫路上哭花了妆就不好了。来日飞上枝头，变成了凤凰，还得记着姐姐的好。”

　　嬴欢华哭得梨花带雨，从初年手中抢过茶碟一把掷到地上，绒绣波斯菊的地毯色泽瞬间暗了下去：“嬴初年，嬴玉华，你们好狠哪。”

　　“啧啧。”嬴初年也卸下了伪善的皮囊，“妹妹吃杯热茶，免得入宫遭人笑话。”

　　嬴欢华摇着头，一步一步靠近了嬴初年，直至两人鼻间剩下一寸不到：“我会记住你的。”

　　“那样最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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