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途知返

　　那女孩儿接过了毛巾，道了谢。一张干干净净的白皙小脸一点点露出真容，很好看的女孩子，眉眼有一点像安馨。

　　安歌看着她，心不知道怎么就软了。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哭？”

　　“你能借我点钱吗？一点点就够了。我一定还给你的！”

　　这答非所问突如其来的回答莫名让人想笑，安歌没有迟疑掏了两百块钱递给她。

　　“够吗？”安歌温柔地问。

　　“一百就够了。”小姑娘抽了一百块钱，说：“能再给我一瓶水吗？我渴了，我也会还你的。”

　　“好。”安歌回屋拿了瓶水又从包里翻出几块饼干一并给了她。

　　小女孩拿了东西，道了谢就走了。

　　安歌站在那看着她的背影，莫名有些担心她，小小年纪穿衣打扮怎么看都不像正经姑娘，大半夜一个人哭成这样肯定是受了委屈。

　　“小忆，你在看什么？小忆！”

　　安歌对这个新名字还不熟悉，王可舟拍她的肩膀才反应过来，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王可舟有些失望。

　　“你怎么来了？”安歌尴尬地问。

　　“我顺路过来看看你，这么晚了，女孩子一个人回家不安全，我送送你。”王可舟笑着说。
　　安歌关了花店的门就上了王可舟的车。

　　王可舟这个人高高大大有点憨，憨中又带着点逗，这点跟他那个活宝妹妹实打实的像。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安歌觉得兄妹俩的人品完全没有问题。

　　王可舟对她的事尽心尽力，这让安歌又感激又倍感压力。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就是这个道理。这种带有目的性的热心让她很不舒服。

　　“可舟，以后不用总是绕路过来接我，有直达的公交不用担心我。”安歌笑着说，语气很客套。

　　王可舟有些尴尬，结结巴巴地说：

　　“那个……反正也绕不多远……而且，我……我……”

　　“可舟，谢谢你帮助，我很感激。不用等很久，我相信我一定有能力回报你和可静。”安歌平淡又真挚地说。

　　“小忆……你这是在发好人卡吗？”王可舟有些失落。

　　“是因为你本来就是好人。”

　　“我们家小猪说你有喜欢的人是真的吗？”

　　“是。”

　　“是因为他，你才不喜欢我的吗？”

　　“是因为他，我不喜欢所有的男人。”

　　“那你为什么不跟他在一起？他不喜欢你？背叛了你？”

　　“不是，他很爱我。”

　　“也对，你这么好看，怎么可能有男人不喜欢。”

　　王可舟有些难过，心里懊恼着，怎么漂亮的姑娘都是别人的。他心里突然一惊，两情相悦的人为什么不在一起？难道是死了？？？一想到这，他脸色巨变，心里想着千万不能再提起这种事，免得惹人伤心。

　　安歌并不知道王可舟脑补出这么一出大戏，只觉得他脸色复杂奇怪。以为他是因为被拒绝而伤心但是自己也无可奈何。

　　安歌下车时，王可舟语重心长地对她说：

　　“那个，小忆，人嘛，还是要向前看的。人生的路还是很长的，他要是在的话，一定是希望你能幸福快乐！你要多加保重。强扭的瓜不甜，但是朋友还是可以做的，有什么困难一定要告诉我。”

　　安歌被他没头没脑的话说蒙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还是点头道谢。

　　二十五天，花店的装修结束了。安歌一直在忙着花店的软装。家具城跑了一趟又一趟。炒股的钱已经翻了四翻，安歌非常满意，抛售套了现，付了工程尾款，交了水电管理费，办营业执照，买完了各种家具、保鲜柜和工艺品摆件，还剩三万块。安歌留了一万，又买了两万的股票，暂时不去管它。

　　这一日，安歌在店里整理刚进的花材。突然风铃响了。安歌扭头看，不由自主地笑了。

　　“是你呀！来还我一百块钱了吗？”

　　那个女孩不好意思地抿嘴笑了，她这回换了身衣服，虽然看上去仍旧有些成熟土气，但总比夜总会小太妹的衣服强很多。

　　“姐姐，我没钱还你。”女孩儿感到羞耻，低下了头。

　　“哦？那你是来继续找我借钱的吗？”安歌开玩笑地说。

　　“你招不招人呀？我给你打工吧！就当还你钱。你可以少给我些工钱，然后……然后，我能不能睡在这里呀。我没有住的地方了。”小姑娘低着头说。

　　安歌看着她，皱着眉头，想来想去，最后开口问：

　　“身份证呢？”

　　那女孩一惊，抬头看她，反应了半天才把身份证掏给她。安歌接过来看，郑雪，二十岁。

　　“父母呢？没上学吗？”

　　“农村老家，单亲，跟着我爸。没考上。”

　　“我暂时没地方给你住，住在店里的沙发上行吗？工资两千五，管你吃行。”安歌问她。

　　“真的吗？我愿意我愿意。”郑雪很开心，在一个小县城，这工资不算太低，管吃还不用找地方住，总比夜总会强。

　　安歌看着她笑盈盈的模样，觉得似曾相识，安馨就是这么好哄的。其实安歌并不缺人，生意刚开始，手头钱也不多，多一个人多一笔开销。

　　安歌交待了她工作要求，然后出门去趟超市给她买了些日用品，走在路上想起她身上那套不伦不类的衣服，于是给她添了两套换洗衣服。

　　郑雪看着安歌给她买的东西，一声不吭地哭了起来，眼泪吧嗒吧嗒地掉。这样的孩子都是受了苦有故事的人，别人一点点好都感动的不行。安歌拍了拍她的肩，帮她擦眼泪。

　　“刚好晚上我家聚餐，我带你吃点好的，也见见我的两个朋友！别哭了，乖。”安歌温柔地哄她。

　　郑雪拼命点头。

　　海城，医院。

　　没日没夜的高强度工作加酗酒，卓越终于病倒了。

　　卓越正坐在病床上，脸色惨白，他看了半天的文件，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安歌的消失带给他的是毁灭性的打击，他的心一夜之间被掏空了，七情六欲无处安放，剩下的只有自我否定。

　　他该暴怒的，可当他一拳打向保镖时，他的怒气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失意和沮丧。

　　她那么聪明，想走就一定能走的，只是时间的问题。

　　一个活生生的人消失在所有的监控里，没有资金往来，任没有去任何可能用到身份信息的地方，桃之夭夭了。

　　她不爱他，他留不住他。他该气的不是保镖和顾澜而是自己。

　　病房外异常吵闹，顾澜每天都来看他，无一例外被拒之门外。

　　“让她进来！”卓越告诉身边助理。

　　顾澜拿着汤进来，脸色不大好，也不敢再惹怒儿子。她真的没有想到卓越会这么伤心，在她眼里男人都是靠不住的就像他爸一样。她知道儿子专情但没想到他痴心至此，快两个月了，没日没夜的工作，下了班就喝酒，把身体搞成这样。她和声说：

　　“越，妈妈给你煮了红枣小米粥，对你胃好！”

　　“我从不吃小米！”卓越冷淡地说，一挥手，助理出去了。

　　顾澜有些尴尬。

　　“越，忘了她吧！她不适合你，她会伤害你。”

　　“伤害我的人从来不是安歌，是你们。是我一年只见两次面的母亲和一年只见一次面的父亲。所有人都让她走，我可以带她离开的，去任何一个她想去的地方，远离安家，远离阿姨，为什么你连一个抱团取暖的机会都不留给我？”卓越闭上了眼睛。

　　“越，妈妈知道对不起你，可妈妈是真的爱你，这个女人她没有心的，她的世界只有恨，愧疚，只有安家，甚至连她自己都没有，怎么会有你呢！我是帮了她，可那是她早就想好的事，谁知道她从什么时候开始打算的！”

　　“你出去吧，妈妈，希望你未来每一天都是开心的。不要再来看我了，我不能原谅你，安歌不回来，我就无法原谅你。”卓越重新打开文件夹翻看资料。他听见顾澜在哭，却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夜晚，又有一名不速之客来看他了，意外的是，他并不反感他。

　　“你还好吗？听说你病了，我过来看看你。”宋凛问，顺手拿起床尾的病历翻阅。

　　“你来看我笑话吗？”卓越说得毫无情感。

　　“不敢。我是来告诉你一件事的。”

　　卓越抬眼看着他。

　　“安歌醒来的第二天，曾经用你家佣人的电话跟我通话。她的情绪非常低落，有寻短见的倾向。我说了很久才说服她，你不想知道我说了什么吗？”宋凛淡淡地笑了。

　　“什么话？”卓越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期待着。

　　“我说你死了卓越怎么活，你舍得他陪你吗？安歌听了大哭。卓越，她离开不是为了逃避，也不是因为不爱你。只是，她没办法一了百了，可在这里她又太痛苦，太容易发疯。人一旦着魔发疯就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离开未必不是好事，你要相信，人只要活着就一定能再度相遇！”

　　病房里一片寂静，宋凛转身离开。

　　“谢谢你，宋凛。你是……唯一一个告诉我她爱我的人，谢谢你！”

　　宋凛关上了门，卓越抱着头无声地流泪。

　　真的，只要活着就会再相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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