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凛冬不移志
在一日日汤水不间断的伺候下,路歌身子终于好转。
新年的气氛越发浓郁,大街上许多店铺都关了门回家过年去了,只有为数不多的几家卖年货的店铺生意蒸蒸日上,不舍得丢下手头的生意年三十儿那日仍开着门儿迎客。
天香楼内半数以上的下人都请假回家去了,只有少数几个无亲无故背井离乡的还留在这里。
因为这,厨房一时人手紧缺,连路歌身边伺候的酥饼都不得不去厨房帮忙。
路歌躺在床上月余,身子骨都躺得生锈了,恨不得到处走走松松骨头,见状,在酥饼推拒无果后她也厚着脸皮跟着进了厨房。
在天香楼工作了快一年,她还从未到过厨房。
厨房宽宽敞敞但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人正守着灶台忙活,显得有几分空荡,见她们进来,所有人的目光一下挪到她们二人身上。
“哟,厨房这般脏乱可不是姑娘该来的地方。您快快回去,这儿就交给我们。”灶膛中火苗呼啦一下窜得老高,一下子映红了开口说话的婆子的脸。
路歌盯着那婆子瞧了半晌终于在记忆里翻找出这个人物。
事情竟然这么凑巧,掌勺的居然就是曾经在她被人打晕躺在地上时将她叫醒的刘阿婆。
路歌忽然有种乍见熟人的惊喜:“是刘阿婆啊,没想到还能见到你!”
自那件事发生后她尽量待在绣庄避免长时间留在天香楼,是以之后再未见过刘阿婆。
突然从眼前的贵人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刘阿婆愣了下,眯起眼仔细地看了路歌片刻:“原来是小路啊……你怎么?”她语声一顿,目光在路歌身上上下一扫不知该如何措辞。
也难怪刘阿婆一时没认出来,从前路歌素面朝天不加妆饰,经常一身朴素的蓝布衫,而且头发梳的是姑娘发髻。
路歌如今已挽作妇人发髻,身上未饰钗环。她穿着一身素色袄裙,一条淡绿腰封勾勒出纤细婀娜的身材显出了窈窕身段儿,因为畏寒,上身还罩了一件攒珠刺绣的小袄,给人一种华贵又不失清雅的感觉。
见刘阿婆那难以形容的复杂眼神,路歌已有前车之鉴当然知道她是想歪了,连忙解释道:“是我在唐老板手底下做另外的事……”
不过看着刘阿婆明显“我都知道但我不会拆穿你”的眼神,她说出口的解释渐渐无力,最后索性闭口不言跳过这个话题。
“厨房人手不够我怎能坐享其成,我来帮你们打打下手也好啊。”路歌自发地走到砧板前将一把翠绿大葱切成葱花。
酥饼向路歌在案板前忙碌的背影投去欲言又止的眼神,嘴巴张了张,最后还是没告诉她,原本那葱应当切成段的……
过年最主要的一道菜当然少不了鱼,讨个年年有余的吉利。
路歌自然不会处理鱼,她蹲在水桶边儿上,撑着下颌看着在桶里悠游摆尾的两条大鲤鱼。
她唇角忽然扯出一道自嘲的笑,她现在的样子可不就像这条快要被搁在砧板上待宰的鱼吗?
她是愿意为她的丈夫陆鹤行报仇,但那不意味着她就听信了唐衣的鬼话心甘情愿替他卖命,只不过是因为她明白,不管她答应不答应,唐衣都势在必得而已,那她为何还要在撞得头破血流之后被迫服从?
最开始那段时日路歌悲痛欲绝的确信了唐衣,但等她缓过神来自然能发现其中的蹊跷。
唐衣出现的时机太巧了,巧到她都不敢相信那是真的。
曾经有人说过,世上根本没有那么巧的巧合,有的只是必然。如果唐衣真的承了陆鹤行的恩惠要帮她报仇,那为何他明知陆鹤行有此一难却袖手旁观?
只是不知她身上到底有什么东西是唐衣非要得到的而已,而且凭她自身的确难以报仇雪恨还不如顺水推舟借着唐衣的手去弄明白一切。
她和唐衣都心知肚明彼此不过是相互利用而已。
路歌歪着头注视着那两条鱼半晌。
厨房内一干人等心惊胆战地看着路歌这里搞几下那边碰一碰,虽然最后是帮了不少忙,但在酥饼终于将她弄出去的那一刻,众人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这几日大雪不断,虽然每日都有人清扫路面但还是免不了堆积了不少残雪,夜里气温骤降,雨雪落在路面结上一层薄薄的冰,走在路上一不小心就要打滑。
今日晚宴所有姑娘都要出席,当然也少不了路歌和唐衣,席坐摆在一楼内的大厅之中。
酥饼搀扶着路歌向大厅走去。
还在门口尚未走进便听到大厅内传来阵阵嫣然笑语,众位姑娘嬉笑怒骂互相打闹,气氛好不热烈。
唐衣端坐主位,身旁空了两张椅子,绿萼还未到,红莲早就不知是去了何处。其余姑娘尽情地在厅内追打,唐衣也不禁止反而含笑看着她们笑闹。
见路歌进门,唐衣和她的目光在空中对上,他遥遥对她一笑,随意地举了举杯。
忽然,外面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继而是烟花冲上天的阵响。
正在打闹的姑娘们静了一瞬,皆歪头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突然一窝蜂涌到窗边挤着看向窗外燃放的烟花。
“是正元门那边放的烟花……”
“每年的今日京城内都要放的,你从前不知道吧?”
……
路歌站在原地恍然失神片刻,她曾经也和她的心上人一起看过烟花啊……
无力之感蓦地袭上心头,世事太过无常,当初与她一起看烟花的男子早已不在这个世上。
路歌随意找了一个无人的位子落座,她身前不远处的桌面上放有一柄酒壶。
酒倾如线落入杯中发出一连串脆响,她随手为自己斟上一杯。
温酒入喉并不若想象中的热辣,身子反而渐渐升腾起一股暖意。
听着外面传来的阵阵烟火声,路歌一杯接着一杯地倒酒。
酥饼在一旁焦急地出声阻拦,路歌却充耳不闻。
自路歌进入厅内唐衣的目光便不由自主地跟随,他见到路歌在他斜对面一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继而开始不停地斟酒,唐衣瞬间捏紧了手中的杯盏。
白瓷杯被一股大力捏紧,盏面酒水荡起细小波纹。
唐衣向侍立在路歌身旁的酥饼递去一个眼神。
酥饼本就想阻止路歌饮太多酒,接受到唐衣的指示当即理直气壮地拿走了酒壶。
秋露白本就是为天香楼里的姑娘准备的,姑娘们身经百战自然不惧,但对一个不胜酒力的人来说便有些醉人。
那酒入口温和但后劲却足,喝了一会儿路歌就觉得眼前有些模糊。
手上突然一空,看见酒壶飞在上空,她条件反射地伸手去抓,却抓了个空。
眼前人影晃动,脑袋像浸泡在水中,但路歌的神智却格外清晰,她将手向面前的人一
摊:“酥饼,把酒还来。”
“姑娘大病初愈,饮酒伤身!”路歌在天香楼从未饮酒,酥饼也无从得知她醉酒之后是什么难缠模样,只是看着眼前这局面她便头皮一紧心知不妙。
酥饼双手握紧银壶急忙往后一背将银壶藏至身后,同时向唐衣飞去一个求救的眼神。
“我心中自有分寸。”路歌伸手揉着额头,眼前还是人影憧憧,她忍不住闭了一下眼睛,“你莫要拦我。”
忽然她手心一凉,手中好像被塞进了一个冰凉的物体,手指蜷曲紧握,路歌睁眼一瞧,手中抓着的不正是她求之不得的秋露白?
脑袋微一偏转,一幅白色绣竹衣摆映入眼底,她目光顺着那片衣角往上,唐衣长身玉立眼眸微垂,面目表情与她相对而视。
路歌微醺但尚还有几分清醒,见状,她唇角一弯露出一个笑容,从容拿起酒樽自斟自饮。
不知何时烟花已经停歇,姑娘们意犹未尽地落座,三三俩俩互相哄闹着劝酒,一时之间好不热闹。
唐衣静默片刻,一撩衣摆在她身畔落座,亦拿过一盏酒杯,两人相对而坐皆自顾自地饮酒。
满堂喧嚣只有此间角落寂静默然。
酥饼不知所措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她明明是叫唐老板来阻止陆歌喝酒,不知道怎么地两人竟变成了赌气似地拼酒了?
“将酒窖里的桃花颜拿来。”唐衣仰头饮尽盏中佳酿,不拘地抬起袖子一抹唇角,白瓷杯底叩在楠木桌面发出一声轻微脆响,他对酥饼吩咐道。
酥饼一怔,为难地站在原地踯躅半晌,终是咬牙屈身答了一个是,转身往酒窖方向而去。
秋露白是去年秋日取菊花新鲜花瓣用秘方酿制,桃花颜却是在灼灼春日在桃花开得最盛之时摘了花瓣和着第一场春雨酿成。虽说秋露白和桃花颜皆属天香楼镇楼酒品,但桃花颜却更为香醇浓烈,产出稀少价格不菲。
路歌闻言只是低头发出一声短促的笑,在明亮烛光下可见她肌肤细腻好似明珠散发光辉。
在唐衣的角度只能看见路歌姣好的侧颜,看不清她低头那一瞬掩下的神色。
“唐老板真是大方,想不到今日我竟有幸能喝到天香楼久负盛名的桃花颜。”
唐衣听到这一句,心情奇异好转,回道:“这桃花颜是我亲手所酿,入口微甜后劲绵长,偶尔小酌几杯还能强身健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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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一更新又要掉收藏的节奏,直接提醒读者怎么收藏夹里面还有这么一本破小说,写得烂就算了,还这么久不更新……11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