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师之徒

　　原本大殿说说笑笑好不热闹，一下子静可听针。

　　纤凝眼见着那么大个小伙子，红着眼睛，激动地朝自己走过来。

　　像失散了多年的孩子，要认亲的节奏。

　　纤凝挤出些慈爱的笑，安慰他说：“你别哭，我不曾收过徒弟，要是你师父不要你了。”

　　“我可勉强充当你师父，有我口吃的，饿不着你。”

　　安静的大殿，顿时气压低到令人窒息。

　　连爱说笑的瑶笺仙尊，嘴巴都张得老大，一手捂心口，一手掐人中。

　　瑶笺心想舒远阔的师父贺楠辞是出了名的不讲武德。

　　贺楠辞这心爱的大徒弟，不光能独当一面，还能到处给师父收拾烂摊子。

　　纤凝怎么敢同贺楠辞抢弟子？

　　舒远阔走到近前了，纤凝也知道自己莽撞了。

　　这年轻公子周围的灵力波动，使得空气都有了形体。

　　没想到舒远阔并没计较纤凝占他便宜，反而一把拉住的纤凝的胳膊，拽出了大殿，直接拐去了剑坞竹林。

　　舒远阔随手一道结界落下，从衣袖里拿出留影石。

　　留影石光华散过，上面显现一个又高又瘦的男人，在月下练剑。

　　男人右手提着一把红色长剑，左手拿着个酒葫芦。

　　刺几下，喝一口。

　　剑招凌乱，气场十足。

　　男人转身的瞬间，纤凝看清了男人的面容。

　　消瘦的脸上，一对凤目中带着无尽的忧伤。

　　男人很俊，却有些邋遢。

　　看样貌，像凡间三十多岁的男子。

　　举手投足，道骨仙风，很是赏心悦目。

　　随着男人飘逸的剑招，那把红色的古剑越来越清晰。

　　剑身上累累伤痕，剑鸣如泣如诉。

　　纤凝莫名感到心碎，那柄剑似乎在向她哭诉着什么。

　　舒远阔焦急地开口：“在下舒远阔，得罪勿怪，请问仙子最近见过这个人没有？”

　　纤凝老实地摇头：“从没见过。”

　　舒远阔固执地说：“仙子身上有家师的气息，家师已经失踪三个多月了，我确实有急事找他。”

　　“凡间动植物魔化严重，我去了翠屏山，那里的山神说你飞升之前和一位公子走得很近。”

　　“按照那山神的描述，那位公子的样貌和家师一样。”

　　纤凝挠了挠头，老实地说：“我来仙界之后丢失了一段记忆，我都不记得什么公子。”

　　公子远阔拉着纤凝找块巨石坐下，拿出一枚小小气团。

　　像水蒸气包裹的一团圆球。

　　舒远阔把圆球托在掌心，不好意思地说：“我早听瑶笺说你丢了升仙令和记忆的事儿。”

　　“事情紧急，我去了冥界忘川，寻找到一团你丢的记忆。”

　　“没被你允许，就偷看了，勿怪!”

　　圆球慢慢在舒远阔的掌心展开，里面的纤凝，一手拄着下巴，言笑晏晏地看着对面华服年轻公子。

　　还别说，那年轻公子的脸，和留影石上沧桑大叔的脸差不多。

　　区别就是：那年轻公子眼中有光，嘴角带笑。

　　整个人散发着青春，健康和活力。

　　公子痴痴地拉着纤凝的手：“我可以报答你了，你想要什么，只管告诉我。”

　　画面里的纤凝满眼星星，嘴角翘起看向公子：“真的什么都可以吗？”

　　公子用力点头：“不如我们一起说！”

　　纤凝：“我想要个庙，在翠屏山下，有香火供奉我能早日飞升。”

　　公子：“随我享太庙，做我的王后，生生世世我们都不要分离。”

　　画面的最后，是那年轻的公子，眼里没了光，嘴角没了笑。

　　整个人肉眼可见的丧起来。

　　别说，和留影石里的沧桑大叔更像了。

　　纤凝尴尬地挠了挠头，指着那团记忆对舒远阔说：“你怀疑他是你师父，在凡间对我骗色？”

　　舒远阔没想到纤凝如此直白，尴尬道：“是不是没骗到，他找地方疗情伤去了，正事都不管了？”

　　纤凝看着舒远阔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突然问：“你是什么阶段修为？”

　　舒远阔老实地回：“元婴。”

　　纤凝继续问：“你师父呢？”

　　舒远阔不明所以：“我拜师时他说是金身，有人说他早就入圣了，不过他整天喝酒，嘴里没几句正经话。”

　　纤凝认真地说：“就算他只是金身，整个仙界也没几个金身阶段的高手，他凭什么找一个没有品阶的妖修逗闷子呢？”

　　“你们师徒的消息，在通闻石上很多，按照传言来说，你师父不可能缺女修喜欢。”

　　“我觉得记忆球里的人，跟留影石里的，不是同一个人。”

　　舒远阔手轻轻一弹，那团记忆随着风散去了。

　　舒远阔头疼道：“我师父就不是个正常人，你身上真的有他的气息，而且融入血脉。”

　　“初见时，我甚至怀疑你是我师父假扮的。”

　　“……”纤凝顿感无语，还血脉？妖修也要脸好不？

　　纤凝把手腕子伸出去：“我一个姑娘家的，怀没怀孕自己还不知道吗？”

　　“我真要是怀了你师父的孩子，凭我的性子，早上你家讹你们去了。”

　　舒远阔帮纤凝诊了诊脉，无语道：“在下无意冒犯姑娘清白，实在是被家师逼疯了。”

　　“姑娘妖骨奇特，在下的修为无法为姑娘断妖骨品级，家师学识渊博，想来有能力指导姑娘修炼。”

　　“姑娘不如随我回宗门修炼。”

　　纤凝脑洞大开：“你师父会不会和我娘？”

　　舒远阔扶额：“家师只好酒，并不好女色。”

　　纤凝不好意思笑笑：“原以为没人要你，你急得快哭了，我才想收留你帮我种田。”

　　“不过看你比我强许多，想来我也帮不上你什么。”

　　舒远阔把一枚升仙令和一封信递给纤凝说：“翠屏山山神给你的信，升仙令我帮你补了一份。”

　　“你好好修炼，有能力了回去帮助你的老朋友们。”

　　“他们很想念你，也很信赖你。”

　　纤凝边看信边说：“如何回到凡间？我虽能力不足，好歹比凡修强些，敢欺负我的朋友们，姑奶奶和他们拼了！”

　　舒远阔从乾坤袋里拿出本小册子：“这是我们灵渊剑州入门剑法，你既有心，不如安心修炼一阵，起码达到练气期，才有能力一战。”

　　“我想把你带回山去修炼，可惜师父丢了，师妹和我到处找师父。”

　　“家里现在没人，带你回去没人照顾你。”

　　“不如我先给你找个地方学习，等我们把不争气的师父找回来，再接你去灵渊仙州修炼如何？”

　　灵渊仙州可是仙界剑修最强的所在，纤凝求之不得，连连点头。

　　舒远阔总觉得眼前的纤凝，跟自家不着调师父的古怪行径有关。

　　俩人说了会儿话，熟悉了些。

　　说笑着并肩走回剑坞大殿，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一个没什么法力的妖修，敢冒犯贺楠辞。

　　就凭舒远阔那个二十四孝好弟子，没把她大卸八块，还有说有笑地回来，就很不对劲儿。

　　舒远阔同久昇仙尊道别：“感谢各位对纤凝的照顾，我打算带她回去，先找个稳妥的地方安置。”

　　“就不继续打扰各位了！”

　　惊霄剑从舒远阔的后背飞出，稳稳停在三尺高处。

　　舒远阔伸手搀扶纤凝踏上惊霄剑，又轻飘飘落在纤凝身后。

　　一手虚扶纤凝的腰，一手同昇阳剑坞的众人挥手道别。

　　剑光闪耀，差点亮瞎了纤凝的眼。

　　双耳呼呼风起，纤凝只觉得风从四面八方刮来，把她刮得像狂风中一片枯叶。

　　什么重心？什么平衡？纤凝整个人都懵逼了。

　　一阵强风吹得她站立不稳，大头朝下从惊霄剑上摔了下来。

　　舒远阔碍于男女有别，那手并没有贴在纤凝腰上。

　　这寸许的距离，再抓终究是晚了半步。

　　纤凝张牙舞爪，从空中飞快坠落，嘴里拉着长音大喊：“握……草……”

　　舒远阔吓得急运内力下坠。

　　纤凝的头几乎撞到剑坞房檐上的石兽瞬间，被舒远阔兜头盖脸抱住。

　　舒远阔的后背，瞬间被房檐石兽，擦出一条血印子。

　　纤凝的头先被抱住，腰腿坠落刚好踹在舒远阔的腿间。

　　舒远阔吃痛之下，也失去了平衡。

　　在众人的惊呼中，抱着纤凝，摔落在地。

　　好在舒远阔厚道，落地前努力调整了一下位置，他被纤凝重重地砸在了身下。

　　纤凝吓得呆若木鸡，手脚冰凉。

　　舒远阔挣扎着爬起来，不断拍着纤凝地后背，小声安慰：“没事儿，我第一次御剑比你还惨。”

　　“当年我师父把我连人带剑从山头上踹了下去，天地间光能听见我拉着长音儿喊握草了。”

　　“你这是摔得距离不够长，够得话自己就能调整平衡了。”

　　不少女修拿着留影石等着拍公子远阔潇洒离去的身影。

　　没想到拍到让人大跌眼镜的瞬间。

　　纤凝被吓得，抖得像只可怜的鹌鹑。

　　舒远阔的手，搭在纤凝的肩上，不时地轻拍，温言哄劝。

　　从侧面看，怎么看都像是舒远阔把纤凝揽在怀里安慰。

　　纤凝好不容易止住了抖，抱歉地说：“连累你丢人了。”

　　舒远阔再度唤惊霄剑停好，这回不敢托大。

　　自己站到剑上，把纤凝圈在怀里，叮嘱她抓着自己，才御剑起飞。

　　只见一道剑光冲天而起，纤凝整个人扎在舒远阔的怀里，双手搂紧了他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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