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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七)险招
她不说这话还好,这话一出,陶清漪立马扑通一声跪在了皇帝面前:“皇上明察,我那宫人并未私通,想是春玉颠倒黑白,皇后娘娘受了春玉蒙蔽,才会误会至此,还请陛下传唤那侍卫对峙,还我宫人一个清白,还我桂吾宫一个清白!”语毕,又对着皇帝磕下了头。
此时,那皇帝因为这一出闹剧,现出了一些不耐烦的疲态。他看陶清漪下跪,并没有去扶,大步走到座上,掀了衣袍坐了下去,挑了眼睛望过去。
“你既然想传唤,那便传唤。”皇帝连手也不愿意抬,冷言冷语道。
陶清漪对着皇帝又磕了一个头,这才面对着皇后道:“那劳烦皇后娘娘了。”
那皇后冷冷一哼,对着身旁吩咐了,不多时,便有一个侍卫打扮的人入得殿内,见了皇帝、皇后及陶清漪,一一跪拜了,才道:“小的名叫吴勇,是长秋宫的侍卫……”
“……小的血气方刚,受不得玉瑶挑逗,这样一来一往,小的这才终与玉瑶姑娘铸成大错,还请陛下、娘娘念在小的初犯,给予小的一个改过自小的机会……”那小侍卫说话说得不卑不亢,若是不知情之人,定然以为他说得是真的了。
陶清漪见他终于说罢了,这才开口询问:“你口口声声说我桂吾宫玉瑶勾引于你,那么请问,你们第一次私会,是在什么地方呢?”
那侍卫眼也不抬,低着头便道:“雪花亭。”
“一直在雪花亭吗?”
“嗯,对。”
“那既然一直在雪花亭,那请问你方才说得你们已越过雷池,众所周知雪花亭坐落在露天之地,难不成你们所做之事都不遮不避吗……”
“不,也在别的地方……”那侍卫身子一怔,随即紧张地绷紧了身子。
那陶清漪咧嘴冷笑:“那请问是什么地方?”
那侍卫又说了几个,陶清漪却又道:“那既然你们相熟至此,那请问我这桂吾宫玉瑶,她可是姓甚名谁?”
“她就叫玉瑶啊!”那侍卫抬头,眼中现出一丝惊惶。
“是人都有姓氏,她姓什么,我猜你一定知道。”此言一出,那侍卫果然愣在那里。
“吴勇,你别告诉我她就姓玉吧?”陶清漪反问,咄咄逼人地走到那侍卫身旁。
那侍卫被她的气势吓得一滞,而后嗫嚅道:“她……她未告诉过我……”
陶清漪失笑,看了他一眼,扭过头去,随便挑了一个桂吾宫中的宫人问道:“玉瑶她姓什么?”
“回娘娘,玉瑶姓郭。”那宫人恭恭敬敬道。
陶清漪又挑了一个宫人:“你说,玉瑶姓什么?”
“姓……姓郭。”那宫人突然被选中,吓了足足的一跳,但还是在平复心情后,便脱口而出了答案。
陶清漪一连问了好几个人,众人都道玉瑶姓郭。这般问罢,她又转向那侍卫:“玉瑶她姓郭,你说你不知道?”
又道:“那她祖籍是那儿,今年年方几何,生辰几何,闺名是什么,这些,你总该知道吧?”她看向那侍卫,冷静,严肃,锐利。
那侍卫只觉被她目光看得皮肉生疼,颤抖着身子,冷汗直流。最后嗫嚅了半天始终没说出什么,干脆把心一横,对着皇帝磕下头。
“皇上饶命,是皇后娘娘,是皇后娘娘交代奴才这么说的!皇上饶命,奴才也是迫不得已啊……”
这一下,那方才还呈现出疲态的皇帝,蓦地来了精神,重重地一巴掌拍在面前矮几,险些将那矮几怕断。而后,他站起身子,威严道:“皇后,你还有什么需要解释的吗?”
那皇后方才还是一副要至陶清漪于死地的表情,如今见到皇帝突然发难,赶忙跪下身去。
“皇上,妾身冤枉啊……”
“冤枉?爱妃,你可真是朕的好皇后啊!”皇帝弯着腰看着皇后,出言讽刺道,又站起身来,吩咐左右:“从今日起,皇后禁足一月,罚俸禄一年。禁足期间,后宫事务交由卫夫人处理!长秋宫所有人,没有我的命令,不得外出!”这般说罢,又看向身后的侍卫吴勇。
那侍卫吴勇还伏在地上,恍惚间觉得有人朝他走近,直到一双踏着重台履的脚落在眼前。
“你说,今日你去雪花亭,到底是为了陷害谁?”皇帝居高临下地问,一身不怒自威的气势压迫得那吴勇不能自已地颤抖起来。
“小的……奴才……”那吴勇张了张口,只觉得喉间口干舌燥。
“说!”皇帝呵斥道。
那吴勇身子一震,赶忙伏在地上:“奴才……奴才是为了……为了……为了陷害……”
然,这一句话未说完,那身后却猛地冲出一个人影挡住了众人视线。等众人反应过来再看,那侍卫吴勇却是瞪大了双目,望着面前之人,堪堪地倒了下去。而他的太阳穴上,正有一支染血的金钗,足足没入了大半。
而他身旁,那一脸飞溅着鲜血的皇后,却像是地狱夜叉一般,喘着粗气,双目眦裂。
“皇后!”皇帝怒吼道。周遭众人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那皇后却“砰”的一下跌坐在地上。
“这件事情,你务必给我一个解释!”皇帝的声音如同结了冰碴,一字一句,冷冷地砸在皇后的头脸之上,只让皇后觉得是生生的疼。
周遭的一切开始变得不甚分明起来,人声,人影,还有她恨着的那张明晰的脸。
她咬着牙,终是认命地闭上了眼睛,轻轻地颤抖起来。
“皇上,妾身冤枉啊……”她留下眼泪,心中快要苦出大江大河:“是他们,是这些人要逼死妾身啊……”
……
皇后杀了宫中侍卫这件事,终究是还没能传出桂吾宫,就被扼杀在了摇篮。只不过在今日,大魏朝的中宫皇后,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原因,被皇帝罚了禁闭。一时间后宫之中流言四起,都说是皇后受那太子牵连,想求情却惹怒了皇帝。这般看来,楼皇后还真是重情重义,堪称一代贤后,明明无论哪个皇子最后登上大宝,都无法撼动她的地位,她却铤而走险,不肯弃车保帅,太子殿下真是不枉与她母子一场。不过,这太子之位,那位殿下果真是要不保了……
舜华殿内。
皇帝闭着眼睛以手支额假寐,身后,一身环佩叮当的陶清漪正翘着指尖为皇帝搓揉着额头。
指尖下男人的皮肤并不细腻,甚至是有些坚硬。陶清漪揉着搓着,脑中却莫名地只想到印象中那一张如珠如玉一般的脸。
皇帝似乎察觉到她动作迟缓下来,缓缓地睁了眼睛。
“爱妃,你怎么了?”
陶清漪一怔,赶紧微笑出来:“皇上,妾身只是觉得你最近辛苦,在想一会儿让厨房送什么汤品过来合适。”
皇帝伸出手去拉了陶清漪的手,将她拽到自己身边坐下。
“不用麻烦,朕今日有些心烦,不若一会儿让人送些酒菜,你陪朕喝一杯。”
陶清漪眉头跳了跳,敛下眼去,说了声“好”。
陪着皇帝酒过三巡,那皇帝突然重重地将酒杯砸在案上。
“太子,真是越发的不像话,若他此次再不听劝告,朕非废了他不可!”皇帝的脸上带着熏醉,恶狠狠道。
那酒杯撞击桌面时泼洒出的酒水流得哪里都是,陶清漪不露声色地掏出绢帕擦过了,又给皇帝满上了酒。
外间天色此刻已经黑透,黑黢黢的天上今夜连个星星都没有。殿内烛光大盛,仿若白昼,酒香菜香弥漫,倒是充满人间滋味。
想必今日,皇帝便在桂吾宫宿下了。
陶清漪放下酒壶,又抬了食箸为皇帝夹了一块白肉。
“你也多吃些,最近朕看你是越发的清减了。”皇帝斜了眼看了陶清漪一眼。光影中的陶清漪愈发地美丽温婉起来,想起她下午时分还曾舌战皇后,皇帝莫名得觉得腹中一团火烧起来。
没想到,她还是个“两面派”!
皇帝笑笑,看着将食箸放下来的陶清漪,莫名的就将方才心中的烦闷抛却了不少。尔后将一块肉也同样夹给了陶清漪,催促她也快吃。
陶清漪方就着那肉咬上一小口,皇帝突然搂住了她的腰。
隔着薄薄的衣料,陶清漪甚至能够感受到那落在她腰上的指尖的热度。
她紧张地吞了口口水,对着皇帝一笑,虽然表面波澜不惊,但还是止不住轻轻颤抖起来。
那皇帝见她乖巧,忍不住捧着她的头在她眉心印下一吻。
“当年先皇后还在世时,也最爱吃这一道蒜泥白肉,也不嫌腻,一个人就能吃上一盘……”
陶清漪眉头一跳。
“陛下,妾身并没有……”
“朕知道你并没有在模仿,况且这白肉是朕方才点名要的。”皇帝看透陶清漪内心,笑了笑为她除去心中疑虑。
“不过,你比她强,当年的她,是有些太软弱了……”
似乎是回忆起心中旧事,皇帝的脸上少有的带了烦恼。这般沉默了一会儿,他又突然叹出一口气来来。
“有时候啊,朕是真想她。只可惜朕当年还是年轻,到了这个岁数才算明白,明明是能够自己克服的事,为何要去为难一个女人啊……”皇帝说着说着,眼睛里面竟是带了泪光。
“还有我们的儿子,有时候,我都怀疑你为他牺牲到底值不值……”皇帝兀自地说着话,说到激动处,竟是用手狠狠地垂了桌面。
陶清漪见此情景,也不敢轻易出声,只能呆呆地坐着,等到半晌之后皇上好不容易从回忆之中挣脱出来,他突然重重叹出一口气来,伸手握住陶清漪的,道:“好了,不说她了,你陪我喝酒罢!”
皇帝将那杯中的酒一下灌入肚中,没等到陶清漪为她斟酒,就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又一口饮下。
这些时候,他简直快要被太子的事烦恼成吃斋念佛的和尚了,如今有了酒,又有了美人,却又咂摸出一些生活的酸甜滋味,不觉便多饮了些。等到陶清漪将他架在榻上躺下,他竟觉得自己有些醉了。这实在难得极了,自从他做了皇帝,这几十年,他喝醉的次数简直屈指可数。
他淡淡地想着,不觉低沉地笑出了声音。
“哈哈哈……”
“皇上,妾身为你擦洗。”身旁的陶清漪见皇帝在笑,起身去宫人方拿来的铜盆中浸湿了巾帕。用手拧干了水,她拿着温热的毛巾,一面说着话一面要去给皇帝擦拭手脸。
然刚将那帕子接触到皇帝的眉头,皇帝突然就着陶清漪的手,一把将她拉扯在榻上,又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爱妃,近些时候,你想朕了吗?”
看着头顶之上的皇帝,陶清漪如临大敌,纵然身体紧绷成石头,但依旧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来。
虽未等到身下之人的回答,但烛火中却见她笑容摇曳,皇帝只觉得自己下腹突生出一丛火,蓦地便走遍了全身,身体顿时便酥麻起来,只觉得自己好似又重新回到了二十几年前,那个年轻气盛的时代,就连头脑也跟着纷乱起来。
“爱妃,朕想你想的紧……”皇帝附下身去,埋首在陶清漪的颈项间。
茂密的胡须扎在皮肤之上,陶清漪只觉得钝痛,痛得彻骨。
她认命地闭了眼睛,甚至连挣扎也没有。
她突然想起曾经有一个声音不止一次问过她,问她是否愿意同他出宫。这个时候想起,他说出喜欢的时候,恐怕也是鼓起了勇气的吧?
然,那所有的一切终于还是成为了一个大大的讽刺。人生在世,并非所有世事都能两全,甚至就连舍与得本身,就是一种后悔。
陶清漪紧闭的眼睛中不能自已地流出泪水,原本想要抬手掩过的,然而那手方抬起,却觉得身上一沉,那方才还生龙活虎的皇帝却是不动了。
耳畔,沉重的呼吸伴着剧烈的呼噜声此起彼伏,强烈的酒气盈了满室。
陶清漪挣扎着起身,浑身颤抖着推了推身旁熟睡的皇帝。
“皇上……”
那皇帝很不耐烦地蹙了眉头,翻了个身,显然是一副不愿被打扰的模样。
陶清漪抬起唇角,好半晌才脱力地弯出一个苦笑。
这一夜,她算是侥幸逃过了吧……
她舒出一口气来,方抬手抹了一把早已冰凉的眼泪,窗外却突兀地传来一阵窸窣的声响。
下意识地,她随便趿了鞋便往窗子的方向奔去。随着那窗子的开启,一阵清冽的凉风灌入,她的心随之也提了起来。
而在那一片黑魆魆的天幕中,远处的房檐之上,此刻正站了一人。黑色劲装,黑色的蒙面。若不仔细去看,他甚至就快要与黑色的苍穹融为一体。
虽然陶清漪看不清楚他的面貌,但她还是下意识辨认出了那人。
江骋。
她蹙了眉头,又飞快地眺望了四周。见那四周除他再无一人,心中隐隐泛起一阵失落。但很快,她又将这失落赶出了自己的心。
而那江骋似乎看见陶清漪在看他,纵身一跃,消失在漆黑的夜色,踪迹再难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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