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无数山

作者:海带大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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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十三)太子殿下


      “人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江骋,我那父皇若是知道我如今的心思,会不会气得从土里爬出来?”萧子杞望了一眼樊青的方向,不咸不淡地挑了嘴角。

      江骋冷不防听了萧子杞这样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一时迷惘起来。等到他反应过来了,萧子杞早已跳上了江骋为他备下的马车。

      “今日之事,做得不错。”萧子杞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来,江骋心中一动,亦掀了车帘,坐进了马车之中。

      江骋还记得许多年前的那个冬夜,萧子杞被元彩挑断手筋脚筋的那个夜晚,他虚弱地被自己抱进怀中,几乎就要奄奄一息,仍拼出一口气质问他。

      “江骋,方才,你为何不救我?”那幼小的孩子满脸冷汗和泪痕,湿漉漉的小脸上是黏腻的冰冷。

      那江骋感觉到怀抱中他的绝望,仍旧俯下脸来不紧不慢道:“我听命于昭仪娘娘。”

      这一句之后,只感觉那怀中的孩子剧烈地颤抖起来,而后,那孩子竟是拼命地梗了脖子,朝他重重地吐了一口血沫子。

      自那次之后,虽然萧子杞一直重用江骋,却不再夸他了。如今猛地听到萧子杞夸奖,江骋竟激动地手足无措起来。但激动之余,心中却又不甚明白为何萧子杞今日会在楼府之中这般安排。

      “公子……”

      那萧子杞此刻正在缓缓行驶的马车中闭目养神,听见江骋开口,他嘴角勾了勾。

      “你是想问我今日之事吗?”萧子杞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可是无欢那边有什么密报了吗?”江骋轻轻地问,看向萧子杞的脸。他似乎是累了,一张本就浅淡的脸更加的苍白起来。

      萧子杞喉咙滚了几下,轻轻地发出一个“嗯”字,而后缓缓睁开眼睛,道:“今日听无欢安排在楼府外的眼线来报,说是凌晨时,楼大人给太子递了书信。”

      江骋一滞,心中明了了几分,下意识问道:“什么书信?”

      “求救信。”萧子杞勾起唇角,眼神中带了些肃杀,与他面上那种恬然的气质大相径庭。

      “他不愿相信元恪,以为元恪不能保他性命。既然他先毁约,就别怪我不客气。今日之事,只是警告。他既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他余下的那一儿一女着想。他们楼氏的性命,如今只在他的一念之间。”

      “二皇子他……他知道今日之事吗?”江骋望向萧子杞,开口问道。

      “自是不知。”萧子杞轻声道,表情有些自负。

      江骋不懂,于是发问:“公子,我不明白。”

      萧子杞笑了笑,风轻云淡道:“元恪此人手上方沾上鲜血,只怕还有些不习惯,难免有些心慈手软,反过来会对我们不利。”

      又道:“江骋,大齐那边,你还需多加注意了……”

      江骋眉心一跳,怔愣了片刻,而后重重地点了头。

      ……

      东宫。

      太子元恂气呼呼地将一沓儒家经典狠狠地掼在地上,那身后的小太监阿福赶紧去捡,却被那生气的太子一脚踢了一个大跟头。

      “哎呦,哎呦……”那小太监也不知是假傻还是真傻,在那太子的气头上故意嚎叫出声,惹得那太子殿下对他又是一阵拳打脚踢。

      等到那太子打他打得气喘吁吁有些疲累了,那阿福才揉着自己的青鼻子肿脸站起身子,一瘸一拐地去为他的太子殿下倒水。

      “殿下,您消消气吧。”

      那元恂此刻余气未消,见那阿福端了茶水来,心中仍是生气,抬手一挥,那茶杯撞到阿福的眉骨之上,只听一声闷响,杯中之水顿时溅了阿福满身满脸。

      “一群蠢货,连一群儒生都奈何不了!”元恂气道,一张有些肥胖的脸涨成猪肝色,“什么皇上御赐的儒生杀不得,这分明就是他们要教导我的借口!我们大魏什么时候只靠研读汉人经籍就能打天下了?!”

      那阿福也顾不上擦拭身上的茶水,连连说是。说罢又觉不妥,小声劝道:“殿下,您且小声些,莫让中庶子大人听了去,又在陛下面前参您一本……”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却正触了元恂的逆鳞,他上前重重一脚踹翻不远处的矮几,一连砸了好几个花瓶瓷器才罢休:“高道悦那个混蛋,有本事就让他再告我一状,看我不宰了这人去喂狗!”他几乎咬牙切齿地说,一头结了辫子的长发也跟着微微颤抖起来。

      “对了,今日早朝毕,父皇曾将我唤至永安殿好生批评了一番,还影射我在漕辇中夹带私货。我夹带的那些东西,无非是平城一些要好的朋友赠予我的一些趁手武器,他竟这也要管,实在是小题大做!”

      又道:“这样想来,准又是高道悦那个混蛋告的密,我说他今日怎么不敢在我面前露头,准是心虚!”元恂气急道,那额上似乎是因为生气的缘故,结了细细密密的一层热汗。虽那阿福已拿了羽扇扇了,但仍是不够解热。那元恂干脆将那胡服上的小翻领解开了,露出一片敞亮肥胖的胸膛。

      他自幼长在平城,那里雄踞北方,并无暑热困扰。这三年以来,洛阳湿热的天气日日折磨着他,他又实在穿不得汉人的宽袍大袖,繁缛衣裳。他有时候真是怀疑,他与他的父皇天生相克。这洛阳城,究竟有什么值得久居的地方?!那汉人的文化,到底又比鲜卑高尚几分??

      元恂因为炎热的天气蹙了眉头,心情一片烦躁。这才刚入夏,便这样热了。若是到了三伏天,还不知又要受多少暑伏的苦!

      生气地将那身上的袍子掷在地上,元恂一屁股坐在软垫上。

      那一旁的阿福怕再挨一顿打,大气也不敢出。好不容易见元恂坐下了,眼疾手快地拿了大蒲扇来给元恂扇凉,一面扇一面劝道:“殿下,你且消消气,高大人也是受命为之,皇上御赐来教导您的儒生,那是代表了皇上,您杀了,那就是大不敬,高大人劝您,那也是为了您好……”

      “哼,为我好,为我好就不要让那群儒生来折磨我!想当年曾祖母还在世,我哪里用活得这样辛苦?!如今父亲不是逼我读书,便是变着法儿为难我。就连我平日中说话办事,都要按他的规定来,一板一眼,多说多做,少说少做都不行。他这哪里是培养儿子?谁家的儿子话也说不得,事也做不得?!听闻下月父皇出巡平阳郡,那日听高道悦的意思,是想让我主持宗庙的祭祀典礼,这不是变相要让我难堪吗!”

      又道:“反正我现在是不招人待见,哪一天惹怒了我,我撂下这一摊子回平城去,看又有谁敢奈我何!你可知少保大人和司空大人如今也对父皇大力汉化的主张有所不满了,还有南迁的这些平城旧臣,又有几个是真心实意想在这鸟不拉屎的洛阳城呆着?要我说,就是父皇太独断了!”

      “哎呦我的太子殿下啊,此话切不可乱说呀!”阿福赶紧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了几个响头,又抬起头四周看了,见屋中倒也没什么旁人,才又说:“如今是非常时期,皇上那边再误会您有了反心……”

      元恂大手用力,锤在地上:“反心?呵!大魏就这样下去,谁没个反心?就父皇那个老顽固冥顽不灵,不管不顾!”

      这话刚说完,话音还未落,殿外忽然一片喧哗之声。元恂忽地站起来,还未看出缘由,便见一团身影飞也似的疾行至眼前。

      “皇兄,你还不知吗?我们在河阳还有高平郡的人,都被刑部抓了!”三皇子元朔焦急地开口,“此次被抓名单中,高平侯也涉案其中!”

      “什么!”元恂嗖得一声站起了身子,身上白花花的肥肉紧跟着颤了三颤。

      “为什么会被抓?!高平侯入狱,这可是要断了我们的财路啊!”元恂痛心疾首地说,此时再也感觉不到热了,只觉得浑身上下如同被置在冰窟,就连毛发都要被冻得僵直了。

      元朔亦是一派紧张,深蹙着一双眉头,一张小方脸恨不得掬在一起去。

      “我也不知,听人说好像是不接受汉化,有意谋反……”

      “东平侯没有兵权,就算是要谋反,也算不上他那一号,这是个什么破理由!”元恂说罢,张口一连骂了一连串的脏话。那元朔也是气急,跟着不住地附和。

      二人骂了一阵,心中稍痛快了些,元恂这才想起什么,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道:“这件事,楼皇后可知吗?”

      “她知不知否又能如何,皇兄,你难不成真以为楼氏的势力能通天?你可知,你与楼皇后亲近,父皇对此早有不满了……”

      “他不满又能如何,是他当年为了扶植楼氏,将我交给楼皇后的。如今我好不容易和楼氏亲近了,他又要说三道四,早知曾祖母死时,就该由我自生自灭!”

      “皇兄,你怎可这般闹脾气。眼下,是要想办法救东平侯!”

      “救,自然要救!这其中必然有什么误会,待我去楼皇后那里,将此事好好与她商议,再做打算!”说罢就要往外走,那身旁的阿福见了,赶忙拾起散在地上的衣服,追了上去。

      “殿下,您的衣服……”

      也不知是听到阿福的呼喊,还是心中想起了什么,正急匆匆朝外走的元恂忽然止住了脚步。

      “三弟,我最近诸事不顺,越想越觉得奇怪,你说会不会是有人在背后故意整我?”

      元恂扭过头去,望向身后紧跟着朝外走的元朔。那元朔闻言眼皮一跳,皱着眉头想了一阵,道:“会不会是元恪?他近些时候,在民间的声望愈发地高了。”

      “有可能,不过元恪素来在民间声望就高。只可惜天生是个跛子,难成大气候。我看老七、老八最近神神秘秘,我想此间事情与他们定然脱不开干系……”

      元朔的神色凝重了些,想了想,道:“皇兄,若不然,我派些人去盯着老七老八?”

      元恂点了头,又道:“对了,上次让你办的事,如今有眉目了吗?”

      元朔面有难色:“皇兄,胡衍那人狡诈,我派过去的人都跟丢了……”

      元朔脸色沉了沉:“一群废物!”他咬牙切齿道,“连一个半死不活的逃兵和一个女人都抓不住,我留他们何用?!”说罢,又指了元朔留在庭院中的一队随从,“你就爱养这些乱七八糟的废人!哪天再被父皇瞧见这些乌合之众,看父皇要你好看!”

      那一队穿着胡服的随从听太子殿下这般说了,皆跪在地上连连叫嚷着“饶命”,此时连一句多余的废话也不敢多说。

      那元朔见皇兄这般训斥他,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气急败坏道:“皇兄,此事该怪我吗?论源头你也该惩治萧子杞的!我都怀疑,是他故意放走的胡衍!你可知,那胡衍身上可是带了大魏的疆域图!”

      “萧子杞若是有这般能耐,就不会屈居于我大魏,连萧齐也不敢回!”元恂恨铁不成钢道:“元恂,凡事,先从自己身上找责任!胡衍的事,为今之计,只有先瞒着父皇,能瞒一天瞒一天吧!”说罢,就迈了步子,急匆匆地就朝外走,显然是要处理高平侯的事情去了。

      元朔听罢元恂说话,真是敢怒不敢言,一腔心火在胸腔里烧着,险些就要被他这个兄长给气死了。明明是他先与胡衍抢女人,那胡衍被他打击的撑不下去了要去萧齐投诚,他却要倒打一耙,控诉自己办事不利,这这这……这是个什么道理?!

      “我□□姥姥!”元朔朝着元恂的方向啐了一口,转眼却看到那一脸诚惶诚恐的阿福。

      “你再看,信不信我现在就将你杀了拖出去喂狗!”元朔呲牙咧嘴道,他本就长得凶恶,还要做出一副凶狠的表情,那阿福当即被吓得跪在地上,“砰砰”地磕起响头。

      “三殿下饶命,三殿下饶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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