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人把朱砂

　　宴席结束，苏完爸拉过林择在一旁聊天，聊着聊着便不经意间提到想要介绍他去熟人开的厂子里当运输司机，这职位抢人，关键工资可观。
　　林择说他考虑考虑，毕竟目前这份工作他已经做很久了，而且也离家方便。
　　苏完爸抖抖烟灰一副老生长谈道:“你看看林姝也越来越大了，以后要用钱的地方多得是，哪怕你没父母需要养老，也得准备点钱给林姝吧，再说我妹妹这几年也跟你过了不少苦日子，你就不想让她娘俩享享福……”
　　林择一时沉默良久。
　　老太太走了过来，似明白怎么回事，将荷包里的红包掏了出来交林择手上，
　　林择苦笑道:“妈，这是我和荷花孝顺您的，您就收下吧。”
　　老太太摆摆手:“你跟荷花挣钱都不容易，这点钱你们留着给林姝用吧。”
　　顿了顿，老太太:“宁国说的那份工作我也听说了，工资的确是不错，而且想做的人很多，你倒是真可以好好考虑考虑。”
　　林择思忖良久，点点头:“我知道了，妈。”
　　没多久，林择便换了份工作，起初林姝还不解，不明白怎么好端端的就要换工作了。
　　林择只是笑笑说这份工作他很喜欢。
　　会散后，一家人走在路上。
　　林姝帽子掉在外婆家了，她转头回去拿，还没走到单元门口，便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手里正提着一箱蛋糕，站在垃圾桶旁，下一秒，就落进了桶里。
　　林姝看的真真切切，那蛋糕连蝴蝶结都没拆，完好无损，林姝转头就走了。
　　她也突然明白为什么大家都不爱买蛋糕，不是老太太不爱吃，只是她从不爱吃他们买的那独一份。
　　“帽子呢”林择疑问，见她手中空空如也回来。
　　林姝神情失落的摇头:“没找到。”
　　“没事，爸再给你买一个。”男人抚慰的摸摸她的头。
　　林姝仰头，对林择笑了笑。
　　——
　　林择自从干起了长途汽车工作后，每个月见到的机会便是少之又少。
　　林择人本身在生活中就是热心肠，别人干司机活儿都只是在一旁等着人装货，而他每次都是上前帮着工人们儿一块装，这也就引得一众的好人缘。
　　有一年冬日，雪下很大，好多道路冰雪堵塞，他送的那批货是年前最后一辆，工人好心提醒让他留宿一晚第二天走。
　　林择不听，算着林姝明天放假回家，他好些日子没见着妻女了，此时道路疏通能走，他便早早上了车。
　　雪天路有些滑，一直开到了深夜雪突然越下越大，越积越厚。那条道路上的车愈来愈少。
　　到了后半夜，雪凝成了冰块，道路已经全面封锁，但林择走的极慢且小心翼翼。
　　“我没打通他电话……”林姝皱着眉。
　　苏荷花：“我跟你爸通话了，他说他那信号不好，昨儿说今晚看天气决定回不回来，不过估计这会是不会回来的，新闻说路都封了。”
　　林姝喝了口热茶，看了眼时间：“这样也好，他要是回来我还担心。”

　　二日，林姝照常去了学校，早上醒来她就觉得心口有点喘，不过看到客厅没人回来，外面雪已停，她才觉得心稍安了些。
　　下午，她给林择打了个电话，这次是已停机。
　　手机刚放，教室里突然冲进来一个人，“林姝？林姝？！！！”
　　一男生慌慌张的大叫，林姝认出是街上的大虎。
　　“我在这呢，”她举了手。
　　男生喉头突然哽了哽，看着她:“你爸去世了。”
　　大脑突然一片空白，手心里的手机突然震了起来，林姝轻启唇:“你在说什么阿？”
　　“林叔昨晚开车落入了湖中，今早捞了起来，人已经去世了，你妈和你家里人现在……现在都在医院呢。”
　　手机掉在地上，人跑了出去。
　　找到尸体的时候，据说人已经冻僵了，
　　码数不大，只是那段路灯坏了，加上好几个冰块堆积路上，方向盘再稳，也耐不住轮胎是个滑的，
　　要只怪司机连夜出车……

　　林姝忍着满脸泪水走进了医院，门口堆满了人，她朦胧看不清，一个一个的推开，她只看到了病床上躺着的那个人，浑身惨白，肌肉僵硬。
　　她蹲在地上，死命抱住林择，他浑身湿透，毫无气息，她就那样抱了许久，久到她身上温度渐渐消弥，人也没有醒过来，她才知道，原来真的不是骗她。

　　“早知道，当初就不应该让他去换工作的？”
　　“妈，跟你无关，你也是为了妹妹他们好。”
　　“林择走了，这娘两的日子更难过了…”
　　门口响过一声声音，两人面面相觑，打开门，只看到了一滩水渍，和不远处一个失魂落魄的女孩身影……
　　自那以后，林姝再也没有去过苏家。
　　*
　　门打开，一个面相十八九岁的小伙子愣了愣看着林姝，不确定叫出了声：“姐？”
　　病房里面站满了人，一瞬间，大家纷纷望了过来。
　　她小时候全都认识还一一叫过这些人的名字，如今是一个也认不出来。
　　林姝走了进去，苏荷花坐在老太太床前，被老太太握着手。
　　老太太似乎察觉到林姝来了，才将面容缓缓转了过来。
　　“姐，奶奶一直在等你呢~”顾可在身后轻生提醒。
　　她老了，满脸的倦容和沧桑刻在皮肤深处，毫无生气，嘴角下扬，满脸仿佛写满了苦字和她身上散发连绵不断的苦味。

　　“爸，姥姥她根本就不爱吃蛋糕啊？”
　　“谁说的，”林择不信，“我跟你妈第一次去老太太家拜访的时候，提着的就是蛋糕，她全吃光了。”
　　林姝叹气，根本劝不动。
　　“小姝，她是你姥姥，也是我妈妈。”林择好生教导她。
　　林姝那时候就再也没有见过，像林择这么傻的人了。
　　她的确老了，满脸风霜落尽，深深藏于里处的心机赘容，她完整的卸了下来，那双小且无神的眼珠里面刻满了悲怆和祈求。
　　老人伸着颤巍巍的手，下一秒便握住了林姝，一毫一厘都缠着泪珠。
　　画面无声，无人开口说话。
　　她突然觉得，人老了，是不是…所有的一切过错就可以在死前全部抹平？

　　——
　　林姝上完体育课，从学校出来，
　　“爸，你别太累了，我以后打算开家店。”
　　“开店？小姝想开什么店铺？”
　　林姝想到今天白天被男生调戏的胖女孩，不由脱口而出:“卖衣服的，”
　　“真好，小姝有喜欢的去奋斗做着，将来一定会比爸爸厉害。”
　　“别人都是想方设法把店铺越做做大，你们倒是想法设法拒绝线下发展，还控制额度，我真是搞不懂，真是搞不懂啊~”
　　……
　　从医院出来，胸口的那股沉闷仿佛松了口气，林姝看见楼底下和苏荷花并排站在的刘叔。
　　苏荷花看她，
　　林姝:“我下午的车直接走，就不回家了。”
　　苏荷花点点头，
　　“妈，”
　　苏荷花惊讶回头，
　　“你没什么话要对我说的吗？”
　　女人张了张嘴，还未出口。
　　林姝看了眼身后往这看的刘叔，笑了笑，“我走了。”
　　苏荷花忍着眉看着她走远，刘叔走了过来，亲切的问：“没事吧？”
　　“你说，”苏荷花眨了眨酸涩的眼角“我还能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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