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厌鬼

　　十二月底的时候，天气越来越冷，那种夹着湿意的刺骨寒冷是不管多少层棉袄也挡不住的，北京的冬天也很冷，但是，与北京不同的是，武汉没有供暖。

　　邱螺在寝室里擦着鼻涕，自身发电，抖着身体给自己供暖。
　　李妮和黄诗韵手挽着手进来，一人手里端了一碗米粉。
　　李妮一进来便使劲跺脚，抖着舌头说：“冻死了冻死了......”

　　邱螺看了她一眼，黑色的毛衫外面只套了件皮夹克，看着就让人想打寒战。
　　她吸吸鼻子说：“你穿的太少了，多穿点，不然容易感冒。”
　　黄诗韵坐在自己的小床边，抬头看她一眼，撇撇嘴，半开玩笑的说：“你别传染给我们就行了。”
　　“......”

　　此时正是下午吃饭的时间，有五十分钟，她本来因为感冒胃口就不好，再加上外面天寒地冻的，便打算不吃晚饭，趁这个时间回寝室先休息一下，再出去打点热水。

　　现在她们回来了她也懒得继续留在这里任人挖苦，提了热水瓶准备直接去打水，顺便买点吃的。
　　“你打水去吗？”看见她拎着水瓶准备出去，李妮连忙咬断嘴里正吸着的米粉，含糊不清的问。
　　邱螺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但也没法否认。
　　她点点头。

　　李妮挂着一嘴的油，从床底把自己的水瓶也拎出来给她，笑嘻嘻的说：“顺便帮我也打一瓶吧，我没时间。”
　　邱螺很想提醒她门牙上粘了片辣椒皮，但又怕伤了她面子，便认命点点头，接过她手里的水瓶，走到门口时她还是忍不住回头提醒道：“你要不要......喝点水？”
　　“嗯？”她望过来，迎着光，眼眸里的美瞳泛着幽暗的光，像吸血鬼。
　　邱螺抿了抿唇，指着她的米粉说：“我怕你太辣了。”
　　“没事，我就爱吃辣。”
　　“......”

　　开水房在小卖部的旁边，学校宿舍虽然有独立卫生间，但是却不供应热水，每天都要自己出来打，所以每天这个时候和晚自习放学，开水房都会挤满了人。
　　邱螺看了看几条排成龙的长队，决定还是先去吃点东西。

　　待她从食堂买了千层饼回来时，队伍已经缩短了很多。
　　两个水瓶装满水还是挺重的，她手里还有一袋饼，冬天穿的又多，她一边一个水瓶，走起路来像个臃肿迟钝的企鹅。

　　路过小卖部时，几个男生满头大汗的从操场往这边跑。
　　“你要几瓶可乐？”
　　离她最近的一个男生回头问着后面的人，根本就没有看路，眼看着就要撞上了，邱螺往旁边躲却还是避闪不及。

　　男生冲劲大，一下子把她撞倒在地，热水瓶被撞翻，滚烫的开水一股脑的浇在了她的右脚上。
　　隔了一两秒，当开水穿透皮靴浸透棉袜，渗在皮肤上的时候，一股灼烧的痛感席卷而来，邱螺疼的头皮发麻。

　　“诶，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事吧。”
　　男生没有注意到被打翻的热水，只是心急的拉着她胳膊想扶她起来。
　　李妮正靠在宿舍的走廊上抽烟，远远看见这一幕，“嘿”了一声，“真的是，怎么打个热水也能摔？”
　　“怎么了”黄诗韵被她的声音吸引，也凑过来看。

　　李妮夹着烟头的手拍拍她，说：“你帮我看看，那个被摔破的水瓶是不是我的？我有点看不清。”
　　黄诗韵探着脑袋看了一眼，“是啊，那个就是你的啊，她怎么了啊？”
　　“我靠！”李妮丢掉烟头，边往楼下跑边吐槽：“老子信了她的邪，打个水也能摔，还偏偏摔我的，自己的倒是护的挺好......”

　　小卖部门口，男生还一边道歉一边手忙脚乱的要扶她起来，旁边围了几个驻足看热闹的学生。
　　几个男生刚刚打了球，正准备过来买水喝的，季零懒懒散散的跑在后面，走近了看到人，他脸色一下子变了。

　　冷着脸挥开那个男生的手，他看了看邱螺的右脚，在她面前蹲下来，绷着脸说：“把鞋脱了。”
　　邱螺疼懵了，坐在地上嘴唇发白。
　　季零不耐烦，又说一遍：“快把鞋脱了。”
　　“啊？”这回她倒是反应过来了，咬着嘴唇不吱声，面色犹豫。

　　周围都是围观的人，她本来就已经很无地自容了，要她在大庭广众之下脱鞋，她更做不出来。
　　季零没了耐心，沉着脸就去扒拉她的鞋。

　　“诶！”邱螺想抽回脚，却又被突然加剧的疼痛刺激得倒抽凉气。
　　季零抿着唇不做声，左手紧紧的箍着她脚腕，右手快速的拆着她的鞋带。

　　周围有同学想上前帮忙，却又被季零那比冰霜还要冷的寒气凝住脚步。
　　闯了祸的男生在旁边插不上手，只得不知所措的不停道歉。
　　邱螺一开始只是疼，现在是被围观的又疼又羞。

　　陈程和段延辉看到这一幕也是先一怔愣，在旁边不知所措，段延辉刚开始看到是自己班同学的时候第一时间就准备冲上去，只是速度没有季零快，只见他一下子冲过去挥开旁边的人就开始处理伤处。
　　陈程拍了拍道歉的男生，对他点点头说，“你先走吧，别添乱了。”
　　又挥了挥手，赶走旁边围观的同学。

　　“诶，怎么回事啊。”李妮从宿舍跑过来，喘着气嚷：“这你怎么还能摔了呀。”
　　陈程目光询问的看着她。
　　“我是她室友。”李妮挑着眉说。
　　她也在邱螺旁边蹲下来，颐指气使的数落：“难得要你打一次水，你怎么还把老子瓶子给摔了。”
　　季零沉着脸抬头看了她一眼，眼尾像是带着凌厉的刀锋，李妮抿了抿唇，一时不说话了。

　　他垂着头继续把邱螺鞋子撸下来，头也不抬的说：“辉子，快去弄条毛巾用冷水打湿。”
　　“好好好。”段延辉飞也似的往小卖部冲。

　　邱螺抽着凉气对李妮说：“不好意思，我刚刚真的是不小心，要不你先用我的这个吧......嘶”
　　不知道季零弄到她哪儿了，疼的她又倒吸一口凉气。
　　李妮不知怎的，突然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连声音也变得温柔，“哦，不用不用，我又不是来找你要开水瓶的，我就是看你摔了，过来看看，怕你出事，你怎么还把脚给烫了？”
　　邱螺疼的实在是不想说话，更不想探究她这态度急转的背后原因。

　　没一会儿段延辉就弄了条浸湿的毛巾过来。
　　季零一把薅下邱螺的袜子，快速用毛巾包住，简单的打了个结。
　　冰毛巾敷上去的时候，邱螺又被刺激的一哆嗦。

　　“能自己走吗？”他问。
　　“能能能。”她小鸡嘬米似的点头，说着就要证明自己似的站起来，生怕他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什么“意外之举”。

　　季零面无表情的瞥她一眼，拎小鸡似的把她提起来。
　　她两手抓着他的胳膊，感觉像是抱着一根铁棍，硬邦邦的。
　　季零一手拎着她的鞋子一手给她扶着，大步往医务室走。
　　“能不能快点。”他回头催促。
　　“能能......”邱螺抓着他胳膊，借着他的力一瘸一拐的跟着。
　　右脚疼的麻木，也不是道是灼痛还是冰得痛，又或者两者都有。
　　李妮也追上来跑到她的另一侧，准备扶她。

　　“你要不先拿我的那瓶水回去用吧，我到时候再赔你一个。”邱螺侧头咬着牙说。
　　“都什么时候了，谁还跟你计较一个水瓶呀，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我先陪你一起去医务室。”
　　季零扒开抓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改被动为主动，拎着邱螺的胳膊像是要把她提起来。
　　“快点！”
　　根本就没有什么偶像剧中的公主抱，邱螺感觉自己像个弹簧一样，被架着蹦跶，明明受伤的是右脚，怎么左脚也跟着吃亏......

　　校医室里只有一个上了年纪的老校医，正边看新闻边吃晚饭。
　　突然闯进三个年轻人，平静的氛围瞬间被打破，他连忙戴上老花眼镜，望着其中一个来势汹汹的男生询问：“怎么了？”

　　季零把邱螺扯到前面来，按到角落的木椅子上。
　　“她脚被开水烫了。”他边说边蹲下来拆她右脚上的毛巾，邱螺不好意思，想收回脚，说：“诶，我自己来。”
　　季零牢牢抓住她脚腕，没让她动。

　　毛巾拆下来，裸露在外的脚掌红肿不堪。
　　老校医凑过来，皱着眉头问：“这刚烫的？”
　　“嗯。”邱螺小声应着，红肿的脚丫子就这样在白炽灯下被三个人观摩着。
　　她尴尬的脚趾头都忍不住颤了颤......

　　烫伤的部位主要集中在脚跟处，前脚掌倒还好一点。
　　老校医看了半天，在旁边的药柜上拿出一瓶生理盐水，说：“这就是普通的烫伤，要说严重么，也不是那么严重，要说不严重么也忽视不得。”

　　季零翻个白眼，感觉听了一堆屁话。

　　“那你这里到底能不能医，不行我就送她去医院。”
　　“诶，你这小子，急什么，我这不是正准备帮她处理么，还好你们及时用冷毛巾处理了，再擦点药应该就没什么问题，来来来，帮忙把她扶过来，我给她把伤口清洗一下。”老校医走到里间的病床边说。

　　季零把邱螺从凳子上提起来，李妮也在另一边扶着，安慰的说：“你别着急，这种普通的烫伤应该没什么问题的。”

　　季零掀起眼皮上下扫了她一眼，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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