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何耽兮

作者:葭月鸣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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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6 章


      皇都的街市喧闹,此时的夜澜已非昨日的景离初。景离思盯着她兴致昂扬的侧颜,觉得极有意思。
      幼时的她软糯玲珑,任谁瞧见了都想抱在怀里揉一揉,可爱的要命。未张开的五官中亦不难寻觅出日后的倾国华容。师兄弟们还聚在一起讨论过,若是张开了,那定是怜弱娟秀,目若秋水,静时姣花照月,动时弱柳扶风般惹人疼惜的娇颜。待她成人了,那美却是霸道张扬,肆意艳丽,夺人眼球的嚣张,美的刚硬冰冷,绚烂洒脱,像是绽放在冰天雪地里,用鲜血浇灌出的红莲,甚至极致到雌雄莫辨的地步,就比如现在男儿装扮,那也是个恍如仙人的翩翩公子。
      嗯,好看地极矛盾,美地让人敬佩,美地让人心疼。
      心绪被街旁货郎的叫卖声唤回,他跟在她身后,往街旁卖珠花的地方瞟了瞟,就算夜澜为景离初时,也从未用过这么刺的首饰,况且她此时一副公子装扮,也用不上。
      正打算往卖花的街摊处瞟一瞟,于她挑一束牡丹把玩。
      却听不远处一阵喧哗,夜澜亦往前看了看,一些民众往前聚集,那是兵部的地方,夜澜便皱了眉头,随着人走,听着群众人语,似是与镇安王有关。
      镇安王厉骁入京之后,夜澜为他指派了兵部一个位高权不重的职位,是想让他适应官场氛围与规则,再行打算。如今他回京已经一个多月了,也到了惹麻烦的时候。
      厉骁果然非一般人,当街架了板凳绑了个人按上去,下令杖杀。
      下手的是厉骁旧部,棒子打得又快又很,旁边还按着兵部侍郎杨慎思大人,杨大人身形狼狈,目眦欲裂,血红着一双眼睛瞪着他。
      夜澜站的远,又不敢往前凑,但能看出被打死的那个年轻人是杨慎思的独子,怪不得杨慎思一副要同他拼命的形容。
      这是个非一般的麻烦,夜澜吩咐着身旁的景离思:“我即刻回宫,你速去查清此时来龙去脉,务必收集证据。”
      夜澜火急火燎地赶回来议政居,急召了尚书令,祁铭墨一脸凝重地赶过来,看来此时关系重大,祁铭墨亦有所耳闻。
      夜澜叹了口气:“镇安王厉骁,有本事,确实也有一副傲性子。兵部侍郎杨慎思,也是个从三品的大员,虽镇安王位同一品,且傍军功若干,但也毕竟是初涉朝政,这朝中深水未曾摸清,那杨侍郎的独子,是个管文书账簿的小官,背景倒是厚的很,且光天化日当众杖杀,未经刑部审议,未表吏部革职,未通君王知晓,一条命便落了刑部,吏部,礼部的面子,明日的早朝,定是热闹。”
      祁铭墨思虑道:“依臣看,杨侍郎爱子,不过是个□□品的小官,一品亲王杖杀,也算讲的过去,往大了说,这也是桩人命案子,且杨侍郎毕竟也算个重臣,年近五十痛失爱子,必定不肯善罢甘休,最主要的,还是要尽快派遣相关官员彻查此事,断个公平才好。”
      “祁爱卿,镇安王入朝时,是什么光景,差不多得罪遍了满朝文武,连我,也给他当众下了面子,若是差刑部来查,是向着镇安王,还是向着兵部侍郎?这事能往小了化,也能往大了闹。祁爱卿不妨讲一讲,这兵部侍郎是什么为人?”
      祁铭墨心下了然:“残朝旧部,贪赃枉法,以权谋私,结党营权,不堪大用。”
      夜澜点了点头:“杨慎思之子,官位不大,接触的多是底层百姓,让刑部办差时,多往下面走走,问清官风,上面怕是杨大人打好了招呼,就让镇安王自己查,既立了威,便趁这个威风往下显一显罢。”
      “是。”祁铭墨应着,“陛下极器重镇安王。”
      煦风自转廊穿堂而过,轻拂起夜澜的袍角,她声音亲和沉稳,”朝堂里有这分冲劲和能力的人都太少了,他既敢这样霸道行事,我自希望他有这能放肆的本事,做个好官不容易,能得到个好官也不容易,他像个有棱角的璞玉,我希望自己有本事打磨好他。“
      朝堂今日,比以往要安静许多。夜澜登上皇祚之时,与祁铭墨微不可查地换了个眼神。侍监宣朝的声音还没停下,兵部杨侍郎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陛下,镇安王好生放肆!竟把军中的野性劣根带入朝纲,一介莽夫于大庭广众之下草菅人命,目无王法,臣以死谏之!”话音未毕,便已经哽咽至泣不成声。
      此事影响巨大,刑部几位领事大人的面色也不大好看,附议着填了几句镇安王不识礼数朝规,礼部舌头厉害,措辞严谨之余还酸讽了他一把。
      夜澜饶有兴趣地观察着厉骁的反应,嗯……没什么反应……仍是众人都不放在眼里的欠揍模样,要么,是围绕持重沉稳,但也许是……没听懂呢。这样想着,夜澜没憋住,笑了起来。
      夜澜一笑,朝堂上即刻便静了下来,诸卿心里也都没个底,君王的态度和反应都太过深不可测,难以捉摸。
      “镇安王如何看呢?”夜澜看向厉骁,唇角的笑还没收尽。
      “陛下带的官能力欠佳,嘴皮子到还不错,臣当街杖杀了个兵部的害虫劣根,不觉何过之有。”他轻描淡写而过。
      “一派胡言!小儿兢兢业业为官,容不得匹夫辱骂!”杨侍郎额前青筋都爆了出来,恨不得卷起袖子把手里的象牙圭拍到厉骁头上。
      “啧,臣倒不知,死的那位,是杨侍郎爱子,令郎先去,还请杨大人节哀。”祁铭墨淡言道,杨慎思的脸旋即由红转白。
      “镇安王,你便说说,那害虫劣根如何犯的死罪?”夜澜回头再问他。
      厉骁着人呈上一叠折子,夜澜翻了翻,大抵是些零碎的贪污,攒着攒着数目大了,厉骁行伍出身,最恶这些,就地格杀了他。景离思送来的厚厚一叠文案,抢占私田,收受贿赂,滥权谋私……林林总总够砍个头,想到这,夜澜拿捏了个强忍怒气的形容:“杨大人,您倒是生了个好儿子,真是敛财的一把好手,京郊西脚良田千顷,富商下吏赠的银子都够砌个房了,这日子,过的比孤还快活啊。”
      杨慎思的脸白了又青,直呼冤枉:“陛下何等圣明,切不可听镇安王一面之词!此事确为奇冤!”
      祁铭墨向前一步呈上卷宗:“镇安王所言,句句属实。臣已有证所呈,陛下已阅,不知杨大人所言冤在何处,臣也好奇着,杨大人此行,是为民请命,还是为了自己的小儿子,抱不平?”他的声音清朗沉稳,在静谧的朝堂上格外清晰。
      夜澜听罢祁铭墨的列证,谓叹一句“养子不教,谁人之过?”话锋一转,“话说北郊新辟了一处别院,极精丽雄伟,亭台水榭无一不精致,琉璃瓦铺的甚是漂亮,那地段,那规模,这兵部侍郎的俸禄,也不晓得要存几年?
      记得秋试春闱之时,这榜单上应没有令郎的名字,这□□品的吏职,谁走的关系?
      若孤没算错,再过些日子,若杨侍郎考评得当,便由吏部商议之下,晋了尚书职位呢。
      话说,盖那京郊别院时,有几户不肯搬,被当街打死,杨慎思,这你该是知晓的吧?“
      杨慎思几乎是瘫伏在台面上,冷汗浸湿了鬓角和袖襟,象牙圭拿着有些发抖。
      “虽然按罪,一刀铡了就好,可孤觉得,尚不解气,就今日早朝闹这一出,还能定个欺君之罪,先赏一顿廷杖吧,众卿觉如何?”
      廷杖,是对一个官员莫大的侮辱,基本上赏了廷杖,在吏职上就没有什么出路了,况且杨慎思年事略高,更是精神上的折磨与□□上的践踏。
      前几棍打下去,还能叫唤几声,再几棍下去,血渍浸出来,沾在汉白玉的地板上,杨慎思早没力气叫唤了,被几个侍卫拖下去,在地上留了长长一道蜿蜒血污。
      夜澜看向刑部:“孤于朝堂上所提之事,刑部知情否?若是知情,瞒至今日才被镇安王揭出来,事嫌这官职太小看不上眼,还是怕开罪了杨侍郎,若是不知情,此般肆意妄为,目无王法,卿等食我夏禄,却不分君忧,那孤,又要你们有何用呢?”
      看着刑部跪下去一批人,夜澜指着镇安王:“此事由刑部彻查,彻彻底底地查,镇安王主职,
      这兵部尚书之位,空着也是空着,况且刚摘了个侍郎,没个主食的不好,厉爱卿行此职,诸爱卿以为如何?“
      礼部侍郎轻笑道:“如今陛下多器重这些年轻人,怕是没我等老朽立足之地了。”这句话往小了讲,也就是一句调笑的酸话,但在朝诸位,尤其是各个老臣,在半辈子官场沉浮中早修炼出了一颗七窍玲珑心,怎么不会多想。
      夜澜斜挑了他一眼,礼部侍郎刘逾,之前说要作妖选秀的,也是他,轻勾起一个亲善的笑来:“刘大人这讲的是什么话,平白让朝中老臣寒了心肝,这青年人是朝堂的希望,大夏的未来,孤自是要器重,理所应当,在者,吾朝老臣,是大夏的肱骨,脊梁,比如太傅大人,吏部尚书大人……”接着又点了不少人的名字,连几个世家冗官也不遗余力地夸了一遍,偏偏略过了刘逾的名字,笑言复问:“刘大人,你看着呢?”就这样不咸不淡地驳了他的脸面。
      朝散后,夜澜私留了厉骁入议政居,入座后,夜澜抽出他递的文书:“此事你做的莽撞了,你送上的证据,还不足以定他死罪,今日朝会,我也想告诉你,做任何事都得有个万全之策,就是你打仗,也要先练兵布阵设局收探吧。”
      “陛下,在臣眼里,贪污就是贪污,不论银钱多少,敢动这个念头,就是死。”
      “……“夜澜觉得好像也有点道理,但还是坚持循循善诱道:“刑部事情多,武断专行万要不得,你以后做什么事,好歹同我商量商量,可否?“
      厉骁也知今日给她添了麻烦,默然应了。
      夜澜欣然的点了头,从墙上摘下一柄刀,刀身浑厚,刃锋极利,虽锻造其形古朴,却能瞧出此刀绝非凡品,赫然是上回未送成功的吴钩。
      “本来想换柄刀给你,奈何我所有的刀,能送人的都比不过这一把名气大,更比不上这一把珍贵,你先别推辞,你既初涉政事,行令时有了它,别人也多几分忌惮。“话毕,亲自将刀配在他腰间,”你说这个朝堂依旧如此,我也想换个风貌,且看你可肯帮我。“
      厉骁自议政居出来,刚过宫门时,听得身后一声唤:“镇安王留步。“回头见尚书令祁铭墨往前行。
      祁铭墨看了眼厉骁腰间新佩的刀柄上明黄的宫缔,眼中沉了许:“下官本不该说些什么,但怕厉大人不知此事之后陛下所耗心血,下官虽敬佩厉大人功勋,却不敢恭维厉大人官风。朝堂日长,陛下既将吴钩赐予大人,便是将大人视为臂膀,大人的处事言行,便是陛下的态度,烦请大人以后多为陛下思量。“
      厉骁看了看吴钩,抿唇道:“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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