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何耽兮

作者:葭月鸣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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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


      今日朝堂,因泓炀皇帝兴修行宫一事议得极不愉快,内务总管受了夜澜的金子,轻声提点一句:“澜大人当心,陛下已经摔了好几个杯子了。”
      夜澜恭顺谦和地道了谢,请内侍通传。
      此时的夜澜,入京约一年,得了苏丞相的青眼,与陛下的器重,在这两股水深火热的力量中周旋得游刃有余,朝堂上也是一个体面职当,只是面相酷似先皇后,她便借口面容鄙陋给自己配了一个银箔面具,里面贴一层疤堪堪遮住半边脸。
      她走得极稳,步至帝宫内殿时,避过地上碎成几截的青玉镇纸,恭敬地叩拜皇帝,她名义上的君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朝堂吃紧,这个时候想着要大兴土木的,除了他也没准了,夜澜身为陛下恪尽职守的谋臣,低叹一声:“那些老臣自恃身份,陛下不必同他们一般计较,凤凰,非梧桐不栖,非醴泉不饮,非竹实不食,那些人不过是凡夫俗子,焉知天子之乐耶?”一番话哄得昏君眉开眼笑,连声称“善”。
      “只是,若要建,便须建处好的,建大的,不吝石料,不吝工本,放得彰天子威仪,世间无双,臣已经命人,臣已经命人着手办了,只是,时间上怕仓促了些,有些珍贵石料要差人去波斯求,不知道陛下可否宽限些时日,臣敢说一年之内,臣为陛下献上一处三十三重天方见的玉宇琼楼。”她跪在地上,静听圣令。
      “澜卿,甚得朕心,赏。”
      夜澜千恩万谢地捧着一盒金饼出了殿,往内门候着的总管公公手里塞了近一半,两个人寒暄一番才相辞,夜澜怕给燕衡惹麻烦,故此时,夜澜用的尚是“叶澜”之名,但是姓氏叶字依旧犯了皇家夜氏的忌讳,故周围的人都以“澜”字称她。
      至于行宫,夜澜啧了一声,既叫她全权负责了,只手遮天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当即停了所有花销支去修停工的堤坝,反正行宫处她挑了一个风水极佳的好地方,离皇城极远,隔三岔五编几个图样和工料给他过过干瘾就好了,至于一年,一年之后,谁做皇帝还难讲。
      “澜大人留步。”她认得这个声音,是泓炀帝的皇子,夜颂。
      夜澜面上功夫做了个十成十,拱手躬身:“殿下有礼。“
      夜颂围着夜澜走了一圈,半开玩笑:“大人这盒子里装了什么宝贝?“
      她低头把盒子打开请他看:“陛下赏的金子,臣没见过世面,叫殿下笑话了。“
      他呵一声:“大人年纪轻轻,倒是颇受父皇器重。倒是叫人眼热。”
      她连称不敢,笑言奴才秧子怎么敢和金枝玉叶相比,推说还有些杂事,不敢耽误贵人时辰,告了辞。
      深夜拌着一盏孤灯,把几处暗桩集的探报凑了凑,夜澜默记了情况就将字条烧了干净,夜颂比他爹有脑子,但也算不上多聪明。泓炀帝年轻时还稍有些收敛,但坐了九五至尊的位置,便松懈了,他该不会真以为,当了皇帝,便能长长久久地当皇帝罢,如此想着,又翻了翻名下的私产和人脉,忽听见外殿一阵喧哗,刀兵交接之后,便歇了声响,她未动,一会儿,听见叩窗一声,暗卫低声汇报:“刺客已经押下去了,扰了主子安宁,请主君赐罪。”
      “这是今夜第几个了?”
      “第七个”
      “唔,这个倒是厉害,能摸进外殿,好好审。”如此说着,又翻过了几页文书。
      夜澜有意识地同夜颂处好关系,态度极其谦逊卑微,惶恐谄媚,至于后来夜澜旁观自己朝廷上的混子油条,觉得极其不可理喻,与自己相比,那些手段何其幼稚粗劣,自己当年玩剩的都远比他们的高明。要刻意吹捧恭维还要恰当好处地显山露水,何等溜须拍马的举止都能做得格外称心如意,交易筹码极其可观。
      权力是个永远不会停止的巨大漩涡,谁也躲不过,这权力之巅在于九龙宝座,玉玺虎符,泓炀帝北夜澜处心积虑搜刮来的新鲜玩意迷得飘飘欲仙,这朝廷几乎由夜澜生杀予夺,墙头草们忙着观风向站队,夜颂受不了自己被一个奴才秧子使唤,策划暗杀,可事情还没料理清楚便被苏咎查了出来,直接削了脑袋,夜澜捧着一个乌木匣子来到了泓炀帝的寝宫。
      宫阶回廊,她走得很稳,一路上她的心跳和脚步相合。
      随着她的到来,寝宫的排门还是头一次敞全,光亮直注,一切邪魔妖道都无所遁形。
      泓炀帝的身体在夜澜的调理下时好时坏,连带着脾气也喜怒无常,药石金丹堆成一堆,随处可见,他眼窝和两颊都深深凹陷下去,嗅着香炉里精心调配的香料迷醉昏沉,形同枯槁,凑近了甚至能闻到他身上那行将就木之人特有的衰败的腐臭味。
      他看见夜澜托了个大盒子来很高兴,一直以来,夜澜带着这个盒子给他送过不少奇珍异宝,还有工匠细雕的行宫模型请他修改,他振奋地冲夜澜招手:“你上次送来的飞仙阁模型做得不错,在行宫里再照这个模样打一个更高的摘星楼怎么样。”
      夜澜笑吟吟地说:“陛下的行宫还在建,不过陛下可以花心思想想自己的陵墓要怎么造了。”
      她揭开脸上的面具,凑近了叫他认,“陛下记不记得我。”
      夜澜眉目英气难收,此刻绷直了脸,自能叫人回忆起昔日的先皇。
      他以为是先皇索命,大叫着往后躲,夜澜拽住他的头发一扯,迫使他的脸直面着她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你穷奢极欲,挥耗民力,屠尽忠良,陷杀皇权,嚣张得很,我今日才知道,你原来是会怕的。”
      他吓得一直喘气,一双浑浊的眸子死死瞪着夜澜,夜澜厌恶地把他往地上一丢,他颤着声问:“你……你是……”
      “夜澜,暮夜的夜,波澜的澜,叔父,你可记得我?”她咧开一丝笑,映照在他眼里成了催命的恶鬼,他凄厉吼着自己嘶哑的嗓子:“孤有什么好怕的!兄死弟及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他没命当皇帝,孤就当不得了吗?那群老东西不识时务,孤就杀不得吗?”
      “我的好叔父,兄终弟及前面还有一个父死子继啊。”她居高临下地望着蜷缩成一团的废物,“我才是父皇的嫡亲血脉,承天授命名正言顺的天之骄子啊。”说着把封好的匣子打开,将匣子里的头颅倒在他面前,夜颂的头滚了滚,一直滚到他手边,他定睛一看,挣扎着去拔墙上的宝剑要同夜澜拼杀。
      他的身体亏空太过,皮囊里如同包着腐败的烂草,已经没有能力拔不出这把龙纹镶玉的宝剑了。
      夜澜反手拔出来这把御剑,剑锋映照着皇帝仓皇无助的眼睛。她站在他身后,叫他面对着自己儿子的头颅,慢慢划开他的咽喉,让滚烫的血液沾满身上的龙袍。
      他含糊诅咒着:“你不得……好……死……我便是……做鬼……也……”
      “即便是做鬼,等着你的亡灵多着呢,不得好死的人是你!你敢不敢想想入了黄泉要以何面目去见我父皇母后,以何面目去见这些年冤死在你手下的数不清的人命?血债血偿,你先掂量自己够不够还?”
      他一直咳血,呛得气喘吁吁,整个身子都在不断痉挛,枯瘦的手徒劳地抓着自己衣裳上的龙纹。
      夜澜的刀划得又狠又准,几乎放干了他身上的血,眼睁睁看着他断了气,她没有留太久,换了身素袍子便去了太庙,将新制的母后牌位与自己父皇的安置在一处,然后看着腰间的环龙玉佩,正黄丝线配的璎珞将玉佩饰得很好,良久,她揉了揉酸涩眼角,从太庙出去。
      苏咎领着文武百官跪在阶前,见夜澜出来,压着嗓子高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卧薪尝胆忍辱负重,不择手段机关算尽,活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终于过去了。
      她仰头望天,看天空澄澈透亮,看白云卷舒温柔。
      自今日起,她便是大夏泓奕帝,夜澜。
      自今日起,她重登九五大殿,重掌死生王权。
      自今日起,她血洗昔日耻辱,光复皇族国威。
      自今日起,阿澜,你的路,还长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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