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能告诉你的时候,我肯定会告诉你。”
内容标签: 轻松

搜索关键字:主角:高城,袁朗 ┃ 配角:许三多,史今 ┃ 其它:士兵突击,袁高

一句话简介:咱俩舍命的交情,这都不能说?

立意:立意待补充

  总点击数: 3816   总书评数:3 当前被收藏数:34 文章积分:411,130
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类型: 衍生-纯爱-近代现代-东方衍生
  • 作品视角: 主攻
  • 所属系列: 电视剧同人
  • 文章进度:完结
  • 全文字数:14058字
  • 版权转化: 尚未出版(联系出版
  • 签约状态: 未签约
  • 作品荣誉: 尚无任何作品简评
本文包含小众情感等元素,建议18岁以上读者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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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兵突击同人]一扇窗

作者:流光浮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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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 章


      袁朗给高城打电话的第一句话是:“高副营长,我来舍命了。”
      高城在电话那头哑然失笑。通过电波传来的气音落到袁朗的耳膜上,让他的心情更好了几分。
      “命还是你自个留好吧,国家财产我要不起,但是大餐该吃还是要吃。”高城说,语气轻快明亮,“赢了这场演习,你们死老A的经费更足了吧?”
      袁朗也笑了:“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老A给高副营长留下了一个公款吃喝的印象,但许三多这小子回去必须得写检查了。”
      “理由,泄露A大队机密?”
      “过于天真,太容易被骗,”袁朗叹了口气,“许三多不知道这话的真假,难道您还不知道吗,高副营长?”
      “行了,你定个时间吧,事先声明,我明天和后天都安排出去了,最早也是下个星期。”
      袁朗又笑了:“你这休假怎么比训练还忙啊?别下个星期了,我就在门卫这儿,不打电话没法进去接你。”
      高城的声音里有一丝诧异:“你到我家门口了?我马上下来!”
      袁朗想说的话都被“嘟嘟”的挂断声憋了回去。他对着难得装上电池的手机笑,想着那个人风风火火的穿衣下楼,嘴角的弧度在脸上荡漾的更大了一点。
      距离那场演习结束已经过去了半个月,在此后的对抗中,他们没有再见面。这种高拟真的跨军区对抗,无论是师侦营还是袁朗的Silent小组,都只是庞大的军事棋盘中的一枚棋子,可以决定胜局,可以扭转败势,当然也可以灰飞烟灭。
      最终袁朗他们以三人“牺牲”一人被俘的代价完成了目标,师侦营虽然失去了一处阵地,在后面的演习里却也发挥了极高的价值,最终的评估成绩相当出色。
      演习结束之后的初步总结会上,袁朗坐在最后一排听着高城在台上做报告。当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隔着整个会议室看向他时,袁朗忽然觉得,那顿自己许下的舍命酒,不能再拖了。

      高城果然下来的很急,袁朗甚至还没来得及点一根烟,道路尽头的拐角处就出现了那个高大挺拔的身影。袁朗把烟夹在指间,透过前挡风玻璃半眯着眼睛看着高城向他大步走来。
      他以前没见过不带兵,不穿军装的高城,眼前套了件普通T恤,穿着休闲裤的高城似乎和军营里的高城没什么不一样,长年的军旅生涯让他走路姿势即使随意也透着一股飒爽,又快又急的步伐依旧标准而平稳。
      袁朗还是觉得有什么不同,还没细想,高城已经走到了车旁边,拉开副驾驶上了车,一气呵成的动作流畅而自然,袁朗心中一动,把手里的烟递了过去。
      高城疑惑:“干啥?”
      袁朗微笑:“保证驾驶安全,你先替我解决了吧。”
      说完之后,袁朗突然觉得是不是应该加一句我还没碰过你放心,高城已经接过了烟,叼在了嘴上。
      “走呗。”他含糊着说。
      袁朗一笑,边挂档边踩下油门。

      这顿酒喝得很愉快。
      高城直接让袁朗把车开到了首都著名的烧烤一条街,充分满足两个大老爷们对肉的需求。俩人坐在露天的小马扎上边吃边聊,啤酒开到四瓶高城就喊了停。
      “你那句话我记住了,心领了。”高城冲他晃了晃杯子,然后一饮而尽。
      袁朗说的二两指的是白酒,啤的倒是能喝点。但高城说的诚恳,他也就不再坚持,低头看着细小的气泡发酵成白色的泡沫,抬头问:“这么说,咱们现在已经是舍命的交情了,对吧?”
      高城点了点头,表情认真。
      “那现在可以跟我说说脸上的疤了吧?”袁朗捏着杯口,似笑非笑。
      高城大笑,那道长长的伤疤在夜色的灯光里特别显眼:“你咋这么小心眼,在这儿等我呢是吧? ”
      袁朗没笑。高城抿了抿嘴,尽可能说的轻描淡写:“就是远程引导时被石头子咬了一口,多大点事儿,你们天天问问问的。”
      “石头子还是弹片我分的出来,”袁朗的口气不重,却有种令人无法忽视的严肃,“这事儿现在是不大,要是再偏点划伤了眼睛或者动脉还小吗?”
      高城别过脸,语气里透露出一点心虚:“……不是没那么严重吗?”
      想起演习中看见高城脸上那道疤时的愕然和听到高城用“咱俩交情没到这份儿上”来堵他嘴时的心情,袁朗叹了口气:“如果你再受伤,哪怕不能第一时间通知我,也在我自己发现前给我个心理准备,好吗?”
      这话说的很郑重,于是高城摸了摸脸上的疤,也郑重的回答:“好。”
      袁朗这才笑着喝完杯里的酒,气氛缓和了下来。

      “那你呢?”高城看他,“你中彩的几率可比我高多了。”
      袁朗被那双在夜里也清澈透亮的眼睛看着,半真半假的话脱口而出:“我要是受一次伤就和你通报一次,你就得整天都担惊受怕了,我怎么忍心啊!”
      A大队三中队的队员都知道队长喜欢把一句正常的话说的深情款款,吴哲更是在袁朗每次一开腔就装作抖落一地鸡皮疙瘩,袁朗自然也做好了高城对这句又暧昧又俗气的话产生过激反应的准备了。
      高城却只是低声的说:“我知道你们的任务无法避免伤亡,但是我希望你别太拼命,少受点伤。”
      他也说的郑重,语气里还有些难以分辨的复杂情绪。A人无数并且以此为乐的袁朗产生了些许愧疚,最终决定实话实说。
      “其实我受伤没那么频繁,进入A大队之后没中过弹,最多就是搏斗时受点皮外伤。”
      高城斜晲他:“你那胳膊不是被改锥扎了个窟窿吗?”
      袁朗苦笑:“这次得让许三多抄写保密守则了。”
      “不是继续检讨过于天真?”高城又喝了半杯酒,语气里满是揶揄,“你给他编的俩故事没一个是真的吧?”
      袁朗顿了一下,笑的无奈又无辜:“高副营长,您真是目光如炬明察秋毫,其实——”
      “行了行了行了,别您您的,直接叫我高城。”高城抬手截住了他的话头,“你不愿意说我也不强迫你,新编的故事留给你下一波队员吧!”
      袁朗摸了摸鼻子:“我有点冤啊,这个疤不是在A大队时留的,是参军前和流氓打架时留下的,不信你看。”
      他身上就穿了件绿色的训练背心,胳膊露在外面,举起来把那处伤疤指给高城看。
      高城低头观察,似乎看的很用心,很专注,软软的头发扫在胳膊上。袁朗觉得有点痒。
      “是旧伤了,至少十年,”高城抬头,袁朗觉得他似乎比刚刚放松了一点,嘴角也不再绷着,露出了一点点笑意,“你这废物利用的能力还挺强,下次是不是要说给战友挡了一下留的疤?”
      袁朗忍不住笑出声:“知我者,高副营也!”
      抬眼发现高城瞪他,笑意却怎么也收不住:“今天谢谢你赏脸,高城。”
      “你命都舍了,就别提赏不赏脸了,”高城显然不喜欢他这么客气,他把最后半瓶酒分到两个杯子里,然后一举酒杯,“袁朗,以后有什么事就找我,只要不违反纪律,你说我做。”
      袁朗径直看向高城。烧烤摊的嘈杂像是离他们远去,砂锅里的豆腐汤冒着慢腾腾的热气,路灯的暖光落在高城的身上,又柔软,又温暖。
      最终,他在那双坦然又真诚的眼睛的注视下举杯,缓缓的笑:“却之不恭,我记下了。”

      既然临时把人拐走,就得全须全尾的把人送回去。
      袁朗坚持把车开到了高城的楼下。他们简单的告别,高城的身影伴随着脚步声逐渐消失,袁朗却一时没有离开。
      回来的路上他们几乎没有交流。袁朗几次假装不经意的偏头,都看见高城倚在靠背上直视前方,像是放空,又像是沉思。袁朗隐约觉得他挺享受这种沉默,也就不去着意打破。他想他们之间是有默契的,不约而同的把那些在烧烤摊上意犹未尽的话题封存,像对待一壶珍藏的陈酿,不想轻易的挥霍。
      楼道里隐约传来房门关闭的声音,在安静的夜晚格外清晰。
      还是有不同的,袁朗对自己说,他一直都知道高城是个直白而通透的人,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不管高兴还是生气,那双眼睛永远像被点亮的火把,生机勃勃的燃烧。可是和他单独喝酒的高城却不是军营里横冲直撞的装甲老虎,他的关心也不像许三多说的那样拐弯抹角,好像被人知道心思细腻是件多丢脸的事。他在自己面前是如此自然的流露着所有的情感。
      果然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袁朗得出这么一个自己还算满意的结论,抬头看了看刚亮起不久又灭灯的窗户,开车离开了这栋楼。

      结束假期之后又是日复一日的训练。或许在常规部队还会有人抱怨无聊,但在A大队,每训练一天就意味着你多活了一天,也意味着,他们守护的国家又是‘无战事’的一天。
      这话是吴哲说的,他还加了一句:“我的妻妾又能享受阳光的一天。”
      袁朗闻言之后笑的灿若春花:“所以我们作为高等动物,不能活的还不如植物,是不是?大家也一起去375享受阳光吧!”
      吴哲气的大骂袁朗是烂人,到了375山顶终于忍不住对袁朗喊:“队长,我觉得大队长说的对,您是得赶紧找个嫂子了!”
      袁朗听的脚底差点打滑,刚要逼问这长腿电脑何时从大队长办公室窃取了我方机密,那边许三多忽闪着小眼睛凑了过来:“队长不是已经结婚了吗?嫂子还是个护士呢。”
      此语一出,三中队皆惊。
      “护士这茬我听过,但是队长跟我说的是处对象时没能完成给对方的承诺,所以吹了。”C3摸着下巴说。
      “不是吧?队长给我讲的是,他暗恋人家却迟迟没有告白,再出了个任务回来那女的已经结婚了。”连虎抱着胳膊说。
      “队长说,他才三十岁,还没玩够。”难得八卦的石丽海也爆料了一句。
      还有几个被袁朗谈过心的也热火朝天的加入了讨论。袁朗差点被气乐了,罪魁祸首吴哲回头看他杀气腾腾的绷着脸,反而挑衅似的一笑。
      “看来这南瓜还是没成型,”袁朗对旁边的齐桓说,“回去之后,还要狠狠地削一顿。”
      一向听话的齐桓这次给了他一个冷冷的眼神:“一个跟我说三十岁了就想有个稳定的家的人,回去之后还是先去成个家吧!”
      袁朗气的飞起一脚,还没踢到,不得不对着太阳感慨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

      回到基地,袁朗刚想借机和铁路卖惨以获得相亲豁免,结果被一张批假条直接拍在了脸上: “三天之内我不想见到你。”
      在铁大队长逼人的气势下,袁朗怎么也说不出许三多那句“今天晚上还要开会呢”,于是顺从上意自我放逐,当天晚上收拾行李离开了基地。
      三天的时间肯定不够他飞去万里之外的家乡,铁大的安排的任务也属于必须完成的序列,袁朗不得不按照领导的远程指示,委委屈屈的进了一家洋餐厅里,等着一个没见过面也完全不了解的陌生姑娘。
      他坐在角落里一边盘算着待会儿怎么尽快解决任务目标,一边习惯性的观察四周,然后——然后他看见了一个他最意想不到的人。
      高城穿着和半个月前一样的一身休闲装走了进来。他习惯性的眉头微皱,习惯性的大步流星,如果不是旁边还跟着一位年轻姑娘,他就和上次袁朗见到的没什么两样。
      而这个想法让袁朗的心情有些微妙了起来。
      这点微妙又在看到高城给姑娘买了一杯饮料,而姑娘害羞的低头后转化为一种难以抑制的冲动。
      袁朗起身向高城那桌走去,还没完全走到他们旁边,就听见高城说:“这是个误会,今天耽误你时间了,对不起。”
      干脆利落的态度让对面的姑娘瞬间脸色惨白:“你说误会……是什么意思?”
      看到高城为难的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袁朗快步走上去,用力拍了一下高城的肩膀:“可算找到你了!营长找你找得快急疯了!快点跟我回去!”
      高城一看见袁朗,明显愣了一下,马上又反应过来对姑娘说:“对不起,但我真的得走了,再见。”
      袁朗抱歉的看了一眼泫然欲泣的姑娘,拉着高城就跑了。

      这一跑就跑出去好几公里。
      拽着高城的手早就不知什么时候放开了,但两人都没停,直到进了一个没什么人的小公园才对视一眼,同时缓下了步伐。
      这点距离对一个野战部队的指挥官和特种大队的中队长勉强算个热身,袁朗轻松的像是散了个步,高城的呼吸却有点乱,狠狠的喘了几口才平复下来。
      袁朗正想调侃他两句,高城却已经开口:“今儿这事,谢谢你了。”
      他的表情带着三分窘迫三分尴尬还有四分的诚恳,袁朗张了张口,说出来的话就变成了:“准备怎么谢我啊?”
      高城明显一愣:“你说。”
      袁朗也察觉这对话没头没脑怪的很,于是又回到了自己熟悉的语气:“不如就从解释一下刚才那位姑娘开始吧?我不能不明不白的做了你的帮凶啊,高城。”
      高城的表情依旧带着尴尬:“这事儿说起来话长。”
      袁朗赶紧接过话头:“我洗耳恭听。”
      “……我还是长话短说吧。” 高城咬咬牙,表情无奈的很,“上次放假,军部的参谋长非塞给我一个信封,还神秘兮兮的让我回家之后再打开,回家之后我就把这事儿忘了,结果被我妈看见了,拆了一看信封里是那个姑娘的照片,她就误会了。”
      说到这儿,高城颇有些哭笑不得:“就凭一张照片和背面写着的名字,我妈就找到了那个姑娘,昨天打着给我爸送东西的名义,死活非要我休假,还指定让我去那个餐厅……刚见着那姑娘时我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呢,还是给我妈打了个电话才知道。”
      “等会儿等会儿,”袁朗努力整理了一下思路,“参谋长给你牵线保媒,介绍对象,伯母误以为那姑娘是你对象——不对啊,如果以为是你对象不会安排你们单独见面,所以伯母以为……”
      袁朗停顿一下,故意拖长了音:“——你暗恋那姑娘。”
      “我靠!!!”高城气的恨不得掐他脖子,高声大喊,“谁谁谁暗恋她!!!”
      袁朗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事就这么好笑?”高城气极反而冷静了下来,只是脸色十分难看,“袁朗你看我刚才出丑,是不是特别幸灾乐祸?”
      袁朗赶紧摆了摆手:“哪儿能啊,我这是同病相怜。”
      高城看起来消了点气,眉毛一抬:“怎么着,老A的队长也被逼着相亲?”
      袁朗的表情凝固了一下。他突然想到今天出来的目的,又很快掩饰了过去:“我看这姑娘条件不错啊,不考虑将错就错?”
      这次转移话题的手段实在不算高明,袁朗本以为高城会像演习指挥时那样乘胜追击,可是高城只是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没有反问,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的走了几步,袁朗发现高城似乎心情反而比刚才好了一点,于是不死心的继续刚才的话题:“是眼光高,还是心里有人了啊?”
      高城停下脚步看了他一眼,想了想说:“我不能告诉你。”
      这个意料之外的回答让袁朗好奇心大起:“咱俩舍命的交情,这都不能说?”
      “这和交情没关系,”高城回答的斩钉截铁,顿了顿,又问他,“你有了吗?”
      袁朗乐了:“不厚道了吧,你不告诉我,要我告诉你?”
      高城看着他说:“这很重要。”
      袁朗也看着高城。那双眼睛,和上一次吃饭时见到的一样认真,一样坦荡,可是他心里的念头却此起彼伏。他说不上是什么,就像煮沸的开水里的气泡,还没等他想清楚,就炸开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开玩笑的神色褪去,袁朗沉默了一阵,说:“没有。”
      高城嘴角扬起了一点笑意:“我就知道你那护士老婆是编的。”
      想起自己被逼相亲的事,袁朗只能诚实的点头:“编的。”
      “这个岁数还单着,没玩够?”这次高城没放过他,言语里不咄咄逼人却刨根问底。
      袁朗被问的又气又笑,高声反问:“许三多还有什么没和你说的?”
      高城笑的高深莫测。
      袁朗叹了口气,一边感叹师侦营的战术迂回已经如此高超,一边老实的回答:“只是没遇见合适的。”
      高城哦了一声不说话了,袁朗却有点不畅快。高城抬头看着天空,没有疤的侧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袁朗几次想开口发问,却又不知道想问什么,该问什么。
      他隐约觉得,有些事情如果弄不明白,他永远也问不出他想问的问题。
      “我就请了一天假,该回去了。”还是高城先打破了沉默。
      袁朗打起精神和他告别。高城往前走了几步又回头,看见袁朗还停在原地,终于对他说:“能告诉你的时候,我肯定会告诉你。”

      提前回到基地,袁朗提心吊胆的等着大队长传唤。这次相亲任务他不仅没完成,任务对象长什么样也都没见到,他已经做好了被铁路骂的狗血淋头的准备。
      结果铁路把他叫来只是轻描淡写的让他准备下季度的训练计划,目光里还时不时带了点同情。
      袁朗拿出十万分的小心和铁路打机锋,终于哭笑不得的得知了内幕:他以为被自己放了鸽子的相亲对象,其实压根去都没去。
      顶着大队长难得关爱眼神离开了办公室。不知怎么,袁朗反而松了口气。
      然后他就不可避免的想到了高城。
      袁朗心里那张名为“兄弟”的名单并不长。军校的老同学,老部队的战友,A大队的同僚虽然生死相托,但终究有上下级的分别,所以林林总总加起来也不超过十个。而高城即使在这份名单里也显得异常醒目。
      这种醒目让袁朗有时候都觉得诧异。他们认识的时间不长,见面不过两次演习和一次喝酒;分属不同部队,各有各的任务,电话通的再频繁也能数的过来;他们不曾寝食同步有难同当更别提共历生死……这份交情无论如何也说不上深厚。可是袁朗一想到他面对的是高城,棋逢对手酒逢知己相见恨晚,那“舍命”二字就给的心甘情愿。
      但袁朗本以为他和高城之间的友谊会和名单上的其他人一样,不常联系,偶尔见面,所有值得被记忆的过往都藏在心里,然后在山里的黄昏中拿出来独自回味。可是这次意外的相遇却仿佛在清晰可见的溪流中扔了一块石头,而他不知道它是小到连水花都溅不起来,还是大到会截断溪流,让未来都从此奔向未知的方向。
      袁朗知道的是,他总是会对未知更有兴趣。

      于是当A大队结束了又一个阶段的训练,迎来一小段空闲期时,袁朗一边琢磨找什么借口约高城出来见个面一边给隔了八座山的师侦营打电话,却被通讯员告知副营长请了假。
      袁朗心里立时就咯噔一下。上一次见面的情景还历历在目,他可没忘了高城干脆利落拒绝相亲之后话里话外的意思。通讯员不知道是口风紧还是真的不知情,袁朗拐弯抹角打探了半天也一无所获。他在屋里有些烦躁的踱着步,被恰好路过的许三多从敞开的门外面看了个正着。
      “队长,你今天也请假了啊?”
      许三多的身上还穿着作训服,看起来刚跑过一圈375,汗水顺着他的脖子向下流,整个人的样子和穿着笔挺的军常服的袁朗形成鲜明对比。
      袁朗心中一动,招手把许三多叫了进来,表情亲切:“又给自己加练呢?身体吃得消吗?”
      许三多把腰挺的又直了几分:“队长,我没事。”
      “我告诉你啊许三多,半年前的任务你闹毛病,你们连长治好你之后打电话骂了我半个小时;三个月前演习你受伤,你们连长当面威胁警告了我;”袁朗的表情认真,说的煞有介事,“你要是再出点什么事,他非得来老A基地找我拼命。”
      许三多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笑的露出两排整齐的牙齿:“谢谢队长,你和连长都关心我,我知道。”
      袁朗大手一挥:“那你还不去报个平安?让你的老战友都知道你健健康康的,在A大队没受欺负没遭罪……正好我走之前还来得及给你批个假。”
      “我和连长还有战友经常通信,他们最近都挺忙的,”许三多认真的解释,“而且今天回去,连长也不在。”
      绕了半天,袁朗终于问到了自己想听的话,装作不在意的问:“你们连长每年的这个时候都请假?”
      许三多点点头:“去年这个时候七连改编,连长也请了假,班上的战友说连长每年的今天都请,烈士陵园,扫墓。”
      袁朗彻底纳闷了:“清明和中元都过了,九一八还没到,烧寒衣更早着呢……他家里的某位长辈在园内安葬?”
      “我不知道,”许三多摇头,想了想又说,“班副说,以前班长会和连长一起去。”

      袁朗来到烈士陵园门口时太阳已经开始西斜。出于某种他自己也不知道的心态,他没有给高城的手机打电话,也就无从确认高城还在不在。但当他缓缓的踏入墓园之后,一个挺拔的背影就站在刻着烈士姓名的纪念碑前。
      袁朗的脚步又轻又快的走到高城旁边,和他一起抬头眯着眼辨认纪念碑上的名字。
      高城瞥了他一眼,似乎对他的到来并不惊讶。
      他们都没有说话,而在园内肃穆的气氛下,沉默是无言的尊重与敬意。直到高城率先开口:“该回去了。”
      袁朗这才把目光投回高城身上:“这是钢七连在抗美援朝时牺牲的前辈先烈。”
      “从三百二十一到一千二百五十七,”高城低沉的声音伴随着沙沙的风声,在墓园里悠悠的荡开,“抗美援朝期间,七连共牺牲了六百八十三名将士。”
      袁朗没再提问,而是认真的向纪念碑敬了一个礼。
      “走吧,”高城边说边迈开步子,“最后一班公交快到了。”
      袁朗依旧保持在高城的身侧,走出陵园之后才再次开口:“今天是一个对钢七连特殊的日子。”
      他试着用肯定的句式表达疑问,高城也似乎明白他的意图:“今天是松山战役胜利的日子。”
      这个回答让袁朗一怔,皱着眉想了半天松山战役发生在五几年,直到跟着高城上了公交车,才在恍然大悟之后迟疑的问:“……七连还去过缅甸?”
      高城在他纠结的表情下没忍住笑出了声,从陵园里带出来的那点伤感终于消失的无影无踪。
      “民间有个组织,专门寻找帮扶志愿军老兵,”他开口解释道,“成立没多久,就有一位志愿军烈士的后代带着一封信找到了他们,希望他们能够帮忙寻找一位老兵,完成前辈遗愿。组织负责人在看完信上的内容之后却犯了难。”
      这个不同寻常的开头让袁朗升起了好奇心,高城也没有吊他胃口,继续说:“烈士在信中提到的老兵并非志愿军,甚至不能完全算解放军……而且除了一个名字和几十枚徽章,其他的什么也不知道。组织负责人没招了,于是找了我们帮忙。”
      “要找的老兵是七连的?”
      “他俩都是七连的。过程不多说了,最后史今在云南边境的一个小镇里找到了信中的老兵。”
      高城似乎陷入了回忆,嘴角微翘,在颠簸的暮色里有着格外与众不同的温度。袁朗只觉得心头微微发烫,却又有几分莫名的失落和心焦,于是闭口不言,安静聆听。
      “老兵看见穿着军常服的史今,第一句话就是:光荣的中国人民解放军同志,你来啦!史今回来跟我说,他当时一下子就懵了,不知怎么的就立正敬礼,跟汇报工作似的说:钢七连第四千八百一十一个兵,史今!”高城并没有刻意模仿两人的口音,袁朗却在他含笑的叙述中,仿佛看到了当时的场景,于是也不自觉的露出了微笑。
      “他把信和徽章给老爷子看,问他想不想去烈士陵园,老爷子最后说,那我就替我的弟兄们再尝尝爆肚和涮肉,再看一眼皇城根。史今给他买了票,和他一起回来,我陪着老爷子吃了老北京菜,参观了故宫,又来这儿转了一圈……最后把他送回了他一直住的小镇。”高城越说越感慨,“从口音上听得出来,老爷子是老北京人,但是他还是要回去,他说那儿才是他的家。”
      袁朗想了想:“这位老兵是个有故事的人。”
      高城笑着点头:“也是个有趣的人,非要请我吃那个猪肉白菜炖粉条,菜上来之后一直说不正宗,老板是东北人,听见之后还忍不住过来吵吵了几句,老爷子也不说话,反而哼哼起了二人转来。”
      袁朗挑眉:“大西厢还是回杯记?”
      高城看了他一眼,眼睛里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情人迷。”
      袁朗一愣,随后跟着高城一起放声大笑起来。
      “老爷子在大前年的今天走了,”袁朗一惊,脸上的笑意还没褪去,高城却神色平静,笑意不变,“我和今儿是两个月之后才收到他寄来的信,信上说他走了之后才会让儿孙把信寄出来,还说看到我们都挺好,他就觉得一切都好,最后让我们有空替他看看腾云驾雾——就是托我们找人的那位后代的烈士前辈,钢七连第四百零四名战士,五二年牺牲在了元山。”
      “……许三多说每年你都和他的史今班长一起来。”憋了半天就憋出这么一句,话一说出口,袁朗自己也是一怔。
      高城只是瞥了他一眼:“史今前天给我打了电话,说是在珠海谈生意遇上了台风暴雨,回不来了也正好留下跟着救灾。”

      公交车在繁华的城区停了下来。
      问完那句话后,袁朗在车上就一言未发,此刻站在熙攘的街上,脸上的表情竟然可以称为茫然。这个假期和袁朗的预期完全不同,他一时冲动买票到了首都,完全没去思考之后该做什么安排。他本以为见到高城能平息内心的躁动,可是此刻体内翻滚的了然、震惊和纠结,让他每看一眼高城都是一场又苦又甜的煎熬。
      “杵那儿干嘛呢?快上车。”
      熟悉的声音让袁朗回过神来。高城站在公交车门前招呼他,表情理所当然到袁朗几乎以为他们已经商量过了接下来的行程。但他和高城都一身军装,已经引来了无数路人的目光,袁朗便快走几步,上了车。
      车上还有座,高城却站在下车车门的附近,袁朗于是也站在了他旁边。
      “还有五站就到了,下一站上车的人多。”没等袁朗开口,高城就解释道。
      袁朗内心有个答案呼之欲出,却不敢相信,轻声问:“去哪儿啊?”
      高城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我家。”
      袁朗深吸了一口气。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摆出什么表情。如果在今天之前,他或许会很高兴的和高城讨论要不要给伯母买些水果糕点,甚至兴致勃勃的打听高城家的情况和周边环境,可是在此时此刻的心境下,袁朗难得的感到心慌,甚至有了想逃避的念头。
      他斟酌了一下用词:“就这么空着手去,不合适吧?”
      高城扭过头来,把他从上到下的仔细打量了一遍,袁朗全靠多年来在一线浴血奋战的战斗经验才没露出心虚的表情。
      “你今天很不对劲。”高城的肯定句全无反问的语气,神色里却满是关切,“我知道,我每次去完陵园心情也不好,所以我们更应该珍惜现在,守护好来之不易的和平。”
      袁朗先是一惊,随后在高城的安慰下慢慢放松下来,最终在高城的目光下收好全部的情绪,笑着说:“我辈军人,正当如此。”
      “我家你上次也去过,只是没上楼,”见袁朗恢复正常,高城继续说道,“这个日子我爸肯定不在,家里只有我妈和李婶,客房应该空着——实在不行你就睡我屋。”
      车到了站,袁朗边下车边笑着问:“你就知道我没地方住啊,高城同志?”
      高城也下了车,一指前方:“别小瞧了侦察兵的素养。走吧,袁朗同志。”

      走到楼下时,袁朗习惯性的抬头看了一眼。喝完舍命酒之后送高城回家的情景恍然若隔世又鲜活如昨日,心境虽然变了,可是想想当时自己的心情……袁朗忍不住笑了笑。
      高城正要上楼,回头看了个满眼:“笑什么呢?笑的那么渗人。”
      袁朗边走边一本正经的说:“我在想,铁大是高军长的徒弟,我是铁大的徒弟,一会儿称呼怎么比较合适?师祖母?师祖娘?还是——”
      “得得得你打住打住打住!”高城停下脚步,赶紧打断他,“什么师父徒弟的,又不是封建旧社会,称呼你自己把握,但是我跟你说啊,我爸刚当上军长那会儿送礼的人差点敲坏了我家房门,所以我妈现在特烦一上门就提是我爸的部下或者战友的人。”
      见高城一脸认真,袁朗忍俊不禁:“我要是认了伯母做师祖母,咱俩的辈分不就乱了吗?”
      高城这才反应过来袁朗是在开玩笑,瞪了他一眼作为警告,三步并作两步的跨过台阶,敲响了家里的门。
      “谁呀?来了来了。”
      一听见隔着门响起的声音,高城就转头用口型对袁朗说:“我妈。”
      袁朗神色一整,又把后背挺直了几分,还正了正已经不能再正的衣领和帽子。
      高城把头转回去,悄悄的笑了。

      和袁朗预料的一样,高城的母亲是位美丽又亲切的女性。高军长还在军营,保姆也请假回家,她对儿子和战友的到来更热情了几分。
      “知道你今天回来,做的都是你爱吃的菜,”高妈妈笑的特别开心,又抬手招呼袁朗,“小袁是吧?不知道今天来的是你,有没有什么忌口?想吃什么就讲,千万别客气!”
      袁朗看了高城一眼,含笑说:“早就听说伯母的手艺非凡,再挑食的人也不舍得放弃您烹饪的美味。”
      一记精准的马屁拍的高妈妈心花怒放,拽着袁朗不撒手,高城没忍住翻了好几个白眼:“妈,他一特种兵,怎么可能挑食?家里有什么吃什么就行了!”
      “怎么说话呢!”高妈妈瞪了儿子一眼,“特种兵这风里来雨里去的,更难吃上合胃口的,我今天怎么也要做上几道小袁爱吃的菜!”
      袁朗赶紧说:“伯母,我真的吃什么都行——”
      “那家里还有羊肉吗?之前你电话里说从伊犁空运过来的那个,他新疆人,一年也难得回一次家。”高城提高的声音完全盖过了袁朗,“妈你别藏私了啊!我爸血脂高,得少吃点羊肉。”
      高妈妈嗔怪的拍了高城一下:“瞧你说的!我还能心疼几块羊肉啊?小袁你坐啊,让城城陪着你,我去拿羊肉卷。”
      高妈妈边说边进了厨房,嘴里还不住念叨着高城为什么不早点告诉他有战友来,最好最嫩的羊羔肉都冻在冰柜里来不及解冻。高城对着袁朗得意的笑,拍了拍旁边的沙发示意他坐下。
      袁朗于是理直气壮的坐在了高城旁边,高城凑到袁朗耳边,轻声说:“我不爱吃羊肉,受不了那个膻味,你一会儿多吃点。”
      温热的气流扑在耳边,袁朗偏过头,看着高城的笑脸,好半天才慢慢的说:“一定。”

      由于客房是空着的,袁朗自然不能睡在高城的房间。他极力的没表现出自己的失落,但又着实松了一口气。
      躺在床上,他睡意全无。一句思虑已久的话直到说出口,他才明白自己会问会在意的原因;他才明白,自己的失落,焦虑,烦躁和种种不同寻常的情绪,全部指向同一个人,高城。听到高城说“你说我做”时的悸动、见到高城相亲时的不爽、得知常陪着高城的人是史今时的嫉妒,曾经的欣赏与尊敬悄无声息的发酵成了另一种让他心惊的情感。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
      袁朗有些苦涩的想,曾经只在书上读过的句子,竟然真实的发生在自己身上。此前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对同性产生不同寻常的爱意,在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袁朗甚至不敢看高城的脸——他觉得自己辜负了他和高城之间深厚的情谊。
      当然,他很快就想通了,也抛弃了无用的愧疚,但随之而来的就是高城曾经说过的那句话。袁朗此前就想过很多次,他确信高城所说的“不能告诉你”潜台词就是有心上人,只是不说的原因未明。
      袁朗无声叹了口气。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之后,他愈加在意高城说过的每句话。为什么他的回答“很重要”?“能告诉他的时候”又是什么时候?袁朗掰开揉碎翻来覆去的想,最终也得不出一个自己满意又符合逻辑的结论,反倒是让高城对他说过的每句话做过的每个动作都在脑子里滚屏播放,高城的眼睛高城的笑容高城的嘴唇高城的呼吸——
      最后袁朗只好拿被子捂住脸,用上老A特训过的技巧才在天亮之前睡着。

      第二天早上,袁朗破天荒的比平时晚起了半小时。醒来之后,他又在床上闭着眼躺了一会儿,确定自己把刚醒来时对梦残留的记忆都牢牢记住之后,才起床换衣服,把被罩床单都拆下来,抱着去了洗衣房。
      高妈妈正从洗衣房出来,一看见袁朗就赶紧伸手:“哎呀,小袁别管这个了,放着我来!”
      袁朗试着往旁边躲,没成功:“伯母,没事,在部队里习惯了。”
      高妈妈转身把这一套塞进了洗衣机,嘴里还说着:“他们爷俩以前也这样,但是这样多没有家的感觉啊,是不是?我就给他们立军令状,不许把部队的风气带进家里来,所以小袁你也不许管。”
      袁朗带着乖巧的笑意:“那我帮您晾衣服吧。”
      高妈妈看着袁朗拎起装满甩干衣服的塑料桶,终于没有反对,而是满意的跟在他后面走向阳台:“还是小袁细心,城城自从不洗床单和衣服之后,就什么都不管了,起了床就出去跑步,这和在部队里有什么区别嘛!”
      “体能需要长期训练和保持,高城是指挥官,体能方面的训练比普通士兵要少一些,他是怕自己在这一点上拖了营里的后腿。”袁朗一边熟练的抖衣服挂衣架再晾到高处的晾衣杆上,一边解释道。
      高妈妈插不上手,站在旁边叹了口气:“我知道,他的心思全扑在军营了,每天想的都是他的兵,每个兵都被他放在心上,可是谁来把他放心上呢?”
      袁朗手一抖,把冲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又拿起一件衣服:“我上次在军部驻地附近看见了高城在约会,他不是有女朋友了吗?”
      “什么女朋友哦,一个乌龙,还差点让我下不来台。”高妈妈很不满意的挥了挥手,“人家给他介绍对象,他自己一点不上心,照片乱放,让我误以为是他喜欢的女孩子,我当时高兴死了,到处打听,知道是军部附近的解放军医院的护士,口碑很好,人又漂亮。我以为他脸皮薄不好意思约人家女孩子,就替他安排了约会,谁知道……”
      这些话高妈妈显然憋了很久,袁朗一问,就一股脑的和他倾诉起来:“要说起来,那女孩子的条件真是一等一的好,就算是个误会,也算是很有缘分了,可是城城直接就把人家给拒绝了,一点余地都不留,哎呀我真是被他气死了。”
      “可能是没看上吧,”袁朗手下不停,嘴上也不经意的引导着话题,“又或者是有别的心上人了?”
      听到这个问题,高妈妈明显的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哪里有什么心上人啊,这孩子……要是真有了,就让我省心了。”
      袁朗听出来高妈妈话里有话,于是进一步的试探:“您也别太着急了,高城也还年轻,总归会遇到喜欢的人,总不能一个人过一辈子吧?”
      高妈妈又不说话了,袁朗也不再问,专心晾起最后几件衣服。
      “小袁,你要是方便的话,帮我劝劝他吧,”高妈妈在他晾完衣服之后才开口,语气带着心疼和忧虑,“上次闹了误会之后,他回来就跟我讲,他没有成家的打算。”
      袁朗愣住了。
      高妈妈看到他的表情,更是伤心:“他准备一辈子扑在军营,不想耽误女孩子的青春,他还说……看我就知道当军嫂的辛苦,他不想让别的女孩子重复我的辛苦。”
      袁朗听着耳边略带哽咽的声音,他想去安慰高妈妈,双脚却仿佛被钉住一样,机械的重复道:“不想耽误女孩子的青春……”
      “我知道他心软,总是想着别人的难处,照顾别人的感受,可是我一想到他自己孤孤单单的,到老了都是一个人,我这心里就特别难受……”
      高城的话在袁朗耳边轰然响起,那些被他反复回忆的表情和神态又有了新的含义。袁朗终于明白了,高城的想法,高城的态度,高城的感情。高城所有的一切。
      高妈妈还在啜泣:“不管是长什么样的,不管年龄、学历、工作,什么都好,只要城城喜欢我就答应,只要他不是一个人……”
      “不会的,伯母,高城不会是一个人的。”他跨了几步,轻拍着高妈妈的背,低声安慰,语气温柔而笃定。

      袁朗把煎蛋放在餐桌上时,高城恰好跑完步回来,看到袁朗系着个围裙,惊讶的差点把眼珠掉到地上。袁朗见他那副活见鬼的表情,炫耀般的对高城挤了挤眼睛。
      高妈妈从厨房出来,看见高城站在门口,叉着腰,语气凶恶:“回来了就快去洗澡,限时三分钟,小袁煎的荷包蛋要是凉了,就没你的早饭!”
      高城一脸不明所以,求助的目光投向袁朗,后者给了他一个狡黠的笑容:“三分钟已经过去十秒了哦,高副营长。”
      高城瞪圆了眼睛,无声的用口型说了句“我靠”,就健步如飞的向浴室走去——他一向知道他亲爱的母亲大人说到做到从不打诳语。袁朗看着高城的背影,笑着转身又进了厨房。
      高城最后是在两分五十六秒后坐在了餐桌旁边,计时自然来自某老A中校。高家的饭桌上信奉食不言,所以又花了五分钟解决了早饭,高城才迫不及待的把袁朗拉到他房间:“怎么回事?我妈居然让你进厨房了?”
      袁朗已经知道了厨房乃高家禁地的历史渊源,于是慢条斯理的喝完杯子里的最后一口绿茶:“吃过了我的烤羊之后,你不该再怀疑我的厨艺啊,高副营长。”
      “不是,这和厨艺没关系,你给我妈灌什么迷魂汤了,你老实交代!”
      看着高城假意的威胁,袁朗放下茶杯,认真的看着高城:“伯母说,他不想你到老了还是一个人,于是我答应了她。”
      “什么玩意儿?袁朗你说啥呢?什么我妈说我不想——”高城说到一半突然就没声音了。
      袁朗看着高城脸上闪现的震惊,难以置信和一丝丝的躲闪,目光坚定而柔软:“我知道了,高城。”
      知道了你为什么不想我受伤,知道了你为什么许下那么重的承诺,知道了你为什么干脆利落的拒绝误会,知道了你为什么说不能告诉我心里有没有人,知道你为什么认为我的回答很重要,知道了什么是能告诉我的时候……知道你对我的感情是什么。
      高城看着袁朗,绷紧的肩渐渐放松了下来:“你知道了。”
      他的神色里还是有些意外,却又有几分释然与洒脱,仿佛卸下了一个背负了很久的沉重的包袱,于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你……你不用同情我,”高城自嘲的笑了笑,眉宇间有几分伤感,“我妈就是想的太多,其实我并不孤单,真正孤单的是她……我不是怪我爸,职业军人都这样,我是真的不想让别人重复我妈的苦。但是你没必要……因为我妈的话而做出不明智的选择。”
      袁朗被高城的话搞的又气又笑:“你觉得我是同情你,是因为伯母的话可怜你才答应她的?”
      高城不说话,目光却有些游移,让袁朗更是恨的牙痒痒。他迈前一步,几乎就站在了高城的鼻子下面,近到呼吸相闻。
      “你承认自己的感情倒是挺快,为什么就不相信我的?是不是要我吻你才肯相信?”袁朗一字一句的说。
      “什么什么吻……我我我没有不相信!我就是,就是,”一句话让高城说的磕磕绊绊,袁朗看得到,高城虽然硬撑着没有后退,但是耳根子已经迅速的涌起了红潮,眼神更是透露着难得的慌乱和羞涩。袁朗几乎要像昨天坐在沙发上时忍不住亲他,但高城又迅速的镇定了下来,“……我就是有点太意外了。”
      “我没想到,我从来没想过——也不是,偶尔想过但是从来没敢奢望是真的,”高城此刻的神色又坦然又克制,但看着袁朗的目光是那么用力,“我不想直接告诉你又希望你会发现,你真的发现了我又不敢信,怕只是做了一场梦……”
      “不是梦,高城,我就在这儿。”袁朗轻声说。
      这一次,高城看着袁朗的眼睛,用力抱住了他。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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