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困蓬瀛

　　元泰四年，冬。

　　燕帝眺望着远方规格齐整的坊街，气势恢宏地连绵铺陈到远方，迎风念了一句刚刚被报上来的民间的童谣。

　　“尔玉尔印，在西之陵，潜龙未醒，长眠至今。”

　　内侍赵宏顶着宫城墙上的微风，硬是一颗一颗冒出汗来，战战兢兢不敢应。

　　半响，燕帝嗤笑一声：“编得还挺好听的。”

　　“齐夷，你说说看，这尔玉尔印是个什么意思啊？”

　　齐夷听到殿上的人完童谣后便低着头揣手而立，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没想到仍然被点到名，只得拱手朗声答道：“上尔下玉，便是一个玺字，又有印字为证，臣斗胆想来，是合我大燕失踪多年的传国宝玺。”

　　说完便暗暗祈祷燕帝不要再问下去了。

　　谁知燕帝并不打算放过他，又问：“那后面那句呢？”

　　饶是齐夷为公主之子，以能言见幸于燕帝，此时也不敢多言了，硬着头皮拱手道：“臣愚钝，不能知。”

　　燕帝面无波澜：“是不能知还是不敢知？你但说无妨，朕又不会为了这么点事要你的命。”

　　齐夷暗自苦笑，一开口差点咬着自己舌头：“天子恕罪，臣……冒死揣测，潜龙或者是合当年……废太子……。”

　　觑着燕帝神色未变，齐夷一口气不敢停地说下去：“废太子谋逆时臣年岁尚幼无从知悉相关事由，而今听人谈起仿佛是葬于我大燕都城之西，想来是说传国宝玺是在邺城西郊的废太子坟中。”

　　赵宏想起当年的血雨腥风。

　　而今事情平息，仍是无人敢触及的话题，废太子恍如从来不曾存在过一般，从未说起，而今却轻松地被当今天子重提。

　　不禁冷汗涔涔而下，恨不能堵住自己的耳朵。

　　燕帝淡淡道：“哦？你是这样想？”

　　齐夷心道，您老心里不是早想好了吗，又何必问我？非要把话借我的口说出来，这样好听些？

　　面上却恭谨道：“臣不敢想。只是听说，传国宝玺失踪于废太子谋逆时的一片混乱中，故而有此猜测，至于究竟是上天垂示，还是有人在后玩弄手段，却不是臣能知的了。”

　　“不管是上天垂示，还是有人玩弄手段。”燕帝抬头看向远方，方才他吟诵童谣的方向，正是大燕都城邺城之西。

　　一开口语调淡淡，听在耳里却是杀意凛冽。
　　“朕，都是天子，谁与我作对，谁，就是与天作对。与天作对的人，就会不得好死。”

　　尽管早已预料到燕帝之意，齐夷和赵宏对视一眼，还是觉得可怕。

　　燕帝已经转身要走下宫城城墙，赵宏急忙跟上。

　　齐夷落后一步，最后又看了一眼上午温柔阳光下淡金色的邺城。

　　长街小巷，屋瓦连绵，鳞次节比。

　　他叹口气。

　　废太子……也算可怜了。

　　呸呸，这个不能乱想。

　　齐夷转身跟上燕帝，心中却隐隐有预感。

　　大燕邺城，又要再生波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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