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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9-10
Part09
2月13日，1980
亲爱的爸爸，
您近来还好吗？琳达医生说您最近身体不好，是生病了吗？
赛丽安娜教母说我的盲文学得比其他孩子都要好呢，就是担心您会不会看得很吃力呢？
我的右眼好像也快全坏掉啦，现在可能已经完全看不清您的脸了，不过好在我记得挺清楚的，有时候觉得大家的脸模糊一片也挺有趣呀。
最近赛丽安娜教母在医院教我们唱歌呢，大伙都夸我的声音好听，说不定以后我可以去当播音员哩。对啦，您听过《月亮河》吗？她们说是奥黛丽赫本唱的，那个长得像精灵的漂亮演员！不过我看不清她的脸，也不知道精灵是长得什么样的哩。反正应该是很漂亮很漂亮吧。苏菲和卢达他们老说我长得和他们不一样，像个亚洲人。亚洲是什么意思呀，爸爸您是亚洲人吗？亚洲人是不是长得很难看呀？
嗯，还有什么没说呢。
过两天我又要做手术了，说不定我的眼睛就好了呢。
我有923天没见到您了，有点想念您。赛丽安娜教母让我写信给您，放在阿诺斯大街附近那个红色邮筒里，她说您收到就会马上给我回信的。
您工作很忙吗？晚点回信也不要紧，要是生病了记得来找琳达医生呀。
先这样吧。
爱您的，
海莲娜。
认认真真地把最后一个字点完，海莲娜收好点字板，把信折好塞进信封里。然后她摸着下床，把衣服穿好，套上床头那顶红色的针织帽出了病房。
“海莲娜——你去哪——”隔壁病房的苏菲从门里探出一口头，远远地叫住她。
“给爸爸寄信——”
“你还真去啊——”女孩的声音久久地在长廊里回荡。
海莲娜很聪明，记忆力也好。还没完全看不见前她就经常一个人在小镇里瞎跑，这会就算看不清，她也能准确地找到哪条街在哪个方向。
外头下着大雪，冰凉的雪落在她脖子里让她直打哆嗦。她吸吸发红的鼻子，小心翼翼地在街道上慢吞吞地走，到了阿诺斯街口的转角处她停了下来，这时路上没有行人，小镇笼罩在荒凉的寂静中。海莲娜从前没有留意过这附近的红色邮筒，所以也不好判断它的位置。于是她站在路口等了一会，但也没见一个人来。
在那儿兜兜转转几圈后，她才透过朦胧的视线勉强看到一点醒目的红色。心里估摸着那就是赛丽安娜教母说的红色邮筒，她便轻手轻脚地走到那邮筒附近。是个桶状的邮筒，海莲娜摸着那冰凉的金属，感觉出它呈圆筒状的曲线。
但她个子很矮，摸了半天也没摸到邮筒口的位置。
这时听觉灵敏的海莲娜听见了靴子踩在雪里的声音，于是她转过身，有些犹豫地开口：“您好？”
没有回应。
“您好？”
还是没有回应
“您好——”叫第三声的时候那个人正从身边经过，海莲娜听得见他轻轻的呼吸声。于是她一伸手，刚好抓住了那个人的手。接着便有冰凉的东西抵上了自己的脑袋。
那是一只布满老茧的手，骨节分明，冰凉冰凉的。
是个男人。
她睁大眼看着他，朦胧的视线里映着那人模糊的轮廓。少见的黑色头发让她移不开眼。
“您可以帮我把信投进邮筒口吗？对不起，我看不太清——”说完她又补了一句“叔叔”，尽量让自己显得礼貌一些。
那人任凭她抓着他的手，半天也没有回应。
海莲娜奇怪地在他手上捏了一下。
这时他才接过她手里的信，然后她便听见邮筒里有东西落进去的声响。
“谢谢您。”
那人没有回答，但海莲娜确定他一直没走，一时间她听得见彼此的呼吸。
她犹豫片刻，转身准备走人。
这时那只手抓住了她。
Part10
4月3日，1983
亲爱的爸爸，
近来可好吗？
好久没给您写信了，今天学校放假，我早早做完作业就开始写这封信了。
后天是我的十岁生日啦，赛丽安娜教母说她会有惊喜给我，但是卢达先跑来告诉我赛丽安娜给我织了双新的手套，讨厌鬼卢达，害得我还得在赛丽安娜教母面前强忍兴奋的心情，每次赛丽安娜教母看到我傻笑的样子都要吓死我，真担心她看出来了。
告诉您一个好消息，我成功当上学校的播音员啦，前些日子校长先生见了我还夸我声音好听哩，说他每次吃午餐都会点开广播哩。我心里当然美滋滋的了，但是又不敢表现出来，只好装作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走开啦！
对了，我还要告诉您一个小秘密，卢达那讨厌鬼说他觉得自己有点喜欢我，我觉得他可能最近看多了肥皂剧吧！他还说如果我答应做他女朋友他就不嫌弃我丑了，简直气死我啦！我才不会答应那个讨厌鬼！
您记得以前折给我的纸鹤吗？我记得是红色的，可好看了呢，前些天不小心掉水里去泡烂了，这可让我有点伤心哩。
您再不来看我，我可就要忘记您的脸啦！
期待您的回信。
想念您的，
海莲娜。
海莲娜刚把信折好，就被身后突然伸出的手夺走了信纸。她凭着气味一下就认出了是苏菲。
“你干嘛呀——快还我——”她在空气里挥着手，试图抓住苏菲。
“你怎么还在写信啊。”苏菲跑到角落里一边翻开信纸，看到上密密麻麻的小点后又皱起了眉头，因为她可看不懂盲文。
“你可别弄坏了。”海莲娜瞪着深褐色的大眼睛，气鼓鼓地坐了回了位置上。
“你不是一次都没有收到回信吗？不要写了啦。”苏菲一边念叨着一边走到她面前，但还是帮她把信折好塞进了信封。
“他会回我的。”
海莲娜执拗地说。
“我们打赌啊！他绝对不会回你的！”
海莲娜只觉得面颊一阵发烫，提高了音调，“他会回我的！”
“傻子！”看她气得发抖的样子，苏菲莫名也有些生气，伸手把她的点字板拍到了地上。
“你就自娱自乐写一辈子吧！傻子海莲娜！”她说着头也不回地跑出了房间，生怕在房里呆多了一秒。
海莲娜蹲下身在地面上摸索着，半天才摸到了那块摔在桌角的点字板。
她捡起点字板，还没站起身，忽然就哭了。
生日那天苏菲没有来吃晚餐，但是她托卢达给海莲娜带了一块新的点字板。卢达送了她一架迷你的飞机模型，赛丽安娜教母送了她那副织好了的手套，她故意做出万分惊讶的样子表达了对赛丽安娜的感谢。
吃掉一块小小的巧克力蛋糕，他们便被催促着洗漱睡了。海莲娜把礼物都收好，下楼准备把它们都放进自己的储物柜里。把东西放进去之前她伸手摸了摸，摸到一个纸质的东西后她顿住了动作。
那是一只纸鹤。
“海莲娜——赛丽安娜喊你去睡觉了——”后头传来苏菲的声音。
海莲娜松了手，怀里的东西一股脑掉落在地上发出不小的声响。
“海莲娜？你怎么了？”
“苏菲！这个是什么颜色的？”
“纸鹤？”
“红色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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