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反使我快乐

　　第四章
　　身着短打，脚套脏污草鞋，那一脸憨实的大叔“吁”地一声停下了牛车，上下打量了赵素衣，道：“这位姑娘，你也是刚罚到宿阳那儿去的女人吗？”
　　赵素衣道：“正是，请问大叔你们这是要到哪里去呀？”
　　那大叔道：“宿阳那儿闹灾！生病的人多。我这是打算去别的城镇避难去。路上遇到了她们……”他指了指后面穿着囚衣裹着稻草的，道，“喏，这些姑娘大姐都让我载她们一程，我就想行善积德，顺手做个好事。”
　　赵素衣立刻就道：“大叔，您，您也能载我一程吗？”如果能不去宿阳去别的城镇的话，任何机会她都不愿意放过。
　　“可以啊，当然可以。”大叔咧着嘴，从车上下来。
　　赵素衣就在他的帮助下也上了牛车。
　　再度和犯妇们挤在一起，感觉就完全不同了。赵素衣坐在车后，不似其他人一般安静，而是找了个晃得不那么厉害的位置，高声问那大叔道：“大叔，您贵姓啊？”
　　“我？我免贵姓钟，小门小户。”
　　赵素衣道：“您是宿阳本地人吗，宿阳的情况是不是很严重？”
　　“那当然严重了，这一路上你看……饿的饿死，病的病死……能走的都走了。我也要走了。”
　　赵素衣道：“您帮我们这么大一个忙，我们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您。钟大叔，我们刚贬来不久，朝廷的官差还没有走远，他们让我们自己走到宿阳去，估摸着会堵在什么地方等一段时间。大叔，未免不必要的麻烦，到官道上以后把我们都藏起来吧？”
　　钟大叔笑了一笑，一边驱着牛一边道：“不用藏不用藏，藏起来反而坏事。”
　　赵素衣道：“您就不怕被我们连累吗？”
　　钟大叔道：“嗨，那有什么连累的。就说你们已经到了宿阳，在我那儿帮工。宿阳那里闹灾，我带你们出去躲一阵……”
　　赵素衣立时便笑开了，道：“多谢大叔！”
　　原本还觉得这大汉无亲无故地就帮她们这么多有点儿不对劲，现在她的怀疑倒是打消了不少。
　　好人再好也不敢随便触犯法律，但是如果不算犯法，还是有不少淳朴的人民愿意做做好事的。
　　心里一放松，人也容易困。赵素衣在晃来晃去的牛车上不由自主地睡着了。九五二七轻轻地叫醒了她，赵素衣迷蒙地睁开眼睛，坐直了身体，她发现牛车慢慢地停在了一家茶寮前，而大汉让她们留在马车上，他则下车去要了几碗茶，并一些干粮……
　　太阳西落，满天渲染出一层层的霞色来。
　　像这样的茶寮茶水都是免费给路人解渴的，不过干粮还是要花钱买的。
　　一个脸蛋有些圆的姑娘频频往茶寮那儿看，喉头咕咚的样子明显是饿了又或是渴了。
　　和赵素衣一同的四个姑娘里最大的那个——梳着妇人发髻的女人忍不住出声了，道：“别看了，人都载我们一程了，你难道还想要他给我们买吃的？”
　　“就是。”最矮的那个女孩儿道，叹了一声，“宿阳那儿穷得厉害，他怕是买不起我们四人的粮食。”
　　一个颧骨略高眼睛略大的姑娘道：“那也不一定，咱们求求他，让他发发好心，他一定会把干粮分给我们的。”
　　那个脸蛋有些圆，眼睛看起来也有点儿小的姑娘道：“算了，我们忍忍吧。他自己可能都要饿死了，我们还是不要向他要吃的了。”
　　颧骨略高的姑娘似乎还想说些什么，那个脸蛋有些圆的姑娘转向了赵素衣，道：“这位姐姐，我叫管洛雯。先前也与你同行，只不过那些差人凶神恶煞的都不敢说话……不知道姐姐姓甚名谁？咱们互相之间也好有个称呼。”
　　赵素衣道：“我姓赵，叫赵素衣。”她转向另外三个女人，道，“还不知几位姐姐的名讳？”
　　那妇人发髻的女人道：“我丈夫姓齐，我姓萧，我大名叫萧慧娴，你们叫我一声齐夫人、齐萧氏、齐大姐都行。”
　　颧骨略高的姑娘道：“我叫乌诗诗，原是个县官女儿，当时好不容易才逃——反正你们叫我诗诗便行。”
　　那小个子姑娘道：“我姓陆，叫陆招娣，你们叫我招娣吧。”
　　赵素衣奇道：“我记得咱们来的时候，有十数人之多，怎么现在就只有我们几个了？”
　　那管洛雯道：“姐姐有所不知，当时我们都往宿阳去，又饥又饿走不动路，走了大概半个多时辰的时候，瞧见两辆牛车在道旁。那两位赶马车的大叔一是进县一是离县。那要进县的人仗义出手，把她们都带上了车，我们几个是被落下来的，便让这恩公带了出来。”
　　乌诗诗得意道：“我们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宿阳可有瘟疫呢！”
　　陆招娣看了她一眼，道：“等我们出去了，再求恩公走一趟把她们也接出来吧。”
　　萧慧娴道：“不过我们身上一点儿钱财也没有，这么长途跋涉的，如何开口让恩公去接人？”
　　除乌诗诗外三人俱是一声叹息，而赵素衣往茶寮那儿咕嘟咕嘟灌水的汉子那儿看，心里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冒出来——明明这大汉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是个坏人。
　　“九五二七，九五二七！”
　　“宿主怎么啦？”
　　赵素衣按着镯子在脑内道：“我总觉得有点儿不安，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九五二七道：“什么地方不对劲？”
　　赵素衣道：“我也不知道什么地方不对劲，但我就是觉得有地方不对劲。”
　　九五二七道：“也许是因为你太敏感了？你们毕竟都是抗旨了的，不安也是正常的事。”
　　赵素衣沉吟片刻，答道：“也许吧。”松开了镯子，她几乎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灌了几大碗茶的钟大叔上。
　　“给，赶了这么久的路，你们口渴了吧？”钟大叔拿了两个大碗茶来给她们，萧慧娴接过以后递给了陆招娣，而乌诗诗接过以后则直接没顾礼仪咕嘟咕嘟地喝下去了。
　　钟大叔又去拿了两碗茶，递给了萧慧娴和赵素衣。
　　赵素衣没那么渴，便先给了管洛雯。
　　管洛雯连忙道谢，渴得厉害实在没心思推让，咕嘟咕嘟，也灌了小半碗下去。
　　钟大叔拿了最后一碗，给了赵素衣，赵素衣喝了大半，还留下一小半被管洛雯要去了。钟大叔道：“馒头还没好，要先等等。”而后他自去茶寮那儿坐下。
　　乌诗诗惊喜地抓住了管洛雯的胳膊，道：“吃的，吃的，他真的愿意给我们！”
　　萧慧娴也有点儿意外的样子，犹豫了一下，道：“恩公不富裕，咱们还是别……”
　　乌诗诗有些不太高兴地咕哝了几句，赵素衣则下了车悄悄地往茶寮靠近，离他们门口放在炉子上的水壶不过咫尺之遥而已。
　　“……这时候调个县令来，怕不是想让这个县令死在宿阳。”
　　“呸呸呸，可不敢胡说，好歹人也是经纬之才，临危受命。”
　　“什么县令？宿阳根本就不满万户，县令也就听着好听……”
　　“嘿嘿，虽然是听着好听，但秩俸八百石，怎么说也给足了应有的体面。”
　　“体面是有了，命也没了。灾年加时疫，可惜了啊……”
　　“……”
　　“老板！”钟大叔忽然拍了一下桌子，“我的馒头怎么还没上呢？”
　　“来了来了来了！客官您稍待。”
　　钟大叔拿了块干净的布出来把馒头都给包上，细细地打了个结。
　　赵素衣正要回车上去，眼见几个官差打扮容貌熟悉的男人从官道上来，那几个男人瞧见牛车上的女人就高喝了一声。
　　管洛雯几个人吓了一跳，差点儿没从车上蹦起来直接逃走。
　　赵素衣暗道不好，急忙蹲至茶寮边的空箩筐后藏身。钟大叔急急忙忙跑过去拦在了那几个官差面前道：“官爷，官爷……这是我的家眷。”
　　“家眷？”为首的官差似乎很不以为然。
　　钟大叔抓住了那官差的手，然后探入了他的袖子里。
　　“真的是家眷，家眷。我是宿阳人，您知道的？”
　　赵素衣这个角度清晰地看见那官差的神色变得微妙。几个官差凑在一起，然后为首的那个出面道：“既然是家眷，还穿成这个样子招摇什么？”
　　钟大叔赔笑道：“是是是。”
　　那为首的官差道：“她们包裹里有衣服，别忘了叫她们换上。”
　　“一定一定一定！”钟大叔点头哈腰地把那官差送走。
　　赵素衣从空箩筐那儿站起来，神色微妙地往牛车那儿去。
　　钟大叔瞧见她面色登时一变道：“你刚才去哪儿了？”
　　赵素衣道：“方才，有些内急。”
　　钟大叔道：“还穿着囚衣呢，别乱跑。”他说着，又道，“快上车吧！”
　　赵素衣就爬上了车，又坐在了管洛雯的身边。
　　钟大叔上了车，拿着长鞭，口里轻轻地吹了个口哨，长鞭轻轻地打在牛屁股上……
　　赵素衣心里不对劲的感觉已超过临界值！但是她人在车上和钟大叔近在咫尺到底不好和管洛雯她们吐露，摸上了镯子，按住。
　　赵素衣一副闭目养神的样子，但是，却唤醒了九五二七开启了论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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