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将军啊

　　待店家摆好浴盆，端来热水，独孤靖瑶开始替伏寿解发卸簪。
　　伏寿望着铜镜中身后人，不自觉皱起眉头。看独孤靖瑶低头认真的模样，她长长舒了口气。
　　独孤靖瑶听到叹息声倏然抬头，看向镜中的伏寿。“怎么了？”她笑着问道。
　　伏寿摇头，舒展眉头，又盯着独孤靖瑶半晌。“明天要去南枯府，在想怎样才能让那位南枯姑娘与我们同行济川。”
　　独孤靖瑶想了想，“你带我来靖州，我肯定有办法说服南枯家主。”她继续手上的动作。
　　“你什么都知道？”伏寿转过身抬首对上独孤靖瑶。她不用独孤靖瑶回答，问的话也不是说试探。自始至终，伏寿都知道就算自己不说，独孤靖瑶肯定也能猜出一二。或者根本不用猜，毕竟独孤府的人见微知著。
　　独孤靖瑶轻轻应了一声，放下手中的簪子。“你带我却不带兄长，是怕走漏风声，让此行不必招摇。既能瞒住曹满，也能瞒过其他三国在楚都的探子。到了靖州，我们再借南枯家去齐国济川，齐军看到南枯家马车见到南枯家主，也不会过多盘问。而我……”独孤靖瑶笑了笑，“即是你出楚都的烟雾，也是求南枯家主的不二人选。毕竟啊，我姓独孤。”
　　被独孤靖瑶看的如此透彻，伏寿不疾不徐，心中也没有半点不畅。她喜欢这样的独孤靖瑶，就算自己千算万算，事事隐瞒，独孤靖瑶猜到了，也会知无不言。天子身边，不就是需要这样的人吗？知你手段，懂你谋略，在你身边，如倦鸟归栖。
　　“你怎么想？”伏寿说着起身，解了腰间玉带，走向浴盆。
　　独孤靖瑶站在原地，看不出什么神情，沉吟道：“靖州南枯从不做无为善事，家主性烈，你单单用楚王的名号邀她同行济川，此路不通。当年她救驾楚都，也是看在与兄长的幼亲面上。如今，幼亲借口怕是也行不通。”她说完抬头，伏寿已褪去衣衫步入浴盆，绰影几分，她看的有些痴。
　　摇了摇头，独孤靖瑶说回正题。“今晚与南枯家主见面，言语中她让我求人有求人的态度，我想她已经知道你来靖州的目的，也心中有了决定，她会带我们去济川见萧氏。”说完，独孤靖瑶幡然醒悟，为何伏寿不问南枯月漓在这客栈中候她一事，想必伏寿也料到自己兄长会给南枯月漓通风报信。“又做了一遍阿伏手上的棋。”独孤靖瑶感叹。
　　每次伏寿都是用她桎梏她身边的人。尤其兄长，不偏不倚，这是第二回了。
　　伏寿抬手戏水，笑声清冽。“你怪我咯？”
　　独孤靖瑶听见笑声，稍微一愣，她真的许久未听到阿伏这样笑，无忧无虑，好似寻常女子。独孤靖瑶笑着努了努嘴，“岂敢岂敢。”说着，她走到伏寿身边，抬手略过盆中热水，带起水中微漾。
　　伏寿趁机握住了她的手，“有时我会想，当日与我争帝位的是你，我怕如何算尽，都讨不得一丝欢喜吧。”
　　“我为何要和天子争？”独孤靖瑶反问，望着伏寿，目光灼灼。她知道伏寿说此话不是为了试探，的确有感而发。“阿伏要天下为楚，因阿伏是天子。我要天下为楚，因天子是阿伏。”
　　伏寿似乎有些出神，合上手指，更紧地捏着独孤靖瑶的手。她温柔眨眼，目光似水。两人相视片刻，伏寿抬手拉过独孤靖瑶手臂，揽她脖颈。
　　咫尺之间，四目相对。
　　屋中水汽袅袅，烛火绰绰，迷离几许。
　　伏寿勾起嘴角，轻笑一声，倾身吻向独孤靖瑶。
　　嘴唇相触，独孤靖瑶眨了眨眼，还没细思，牙关已被伏寿攻克。她没有闭眼，也不敢抽身，任由伏寿作为。独孤靖瑶脑子转的飞快，在想自己应该是被伏寿轻薄了，她还敢叫自己登徒子，何为登徒子，阿伏是在亲身示范。
　　过了许久，伏寿终于放开独孤靖瑶，气短喘息，脸上笑得曼妙悠闲。“你猜我方才在做什么？”她眯眼问道。
　　“轻薄我。”独孤靖瑶脸色无异，刚才的木讷稍纵即逝，又换回一副吊儿郎当。“你跟谁学的？”她在意这个。
　　伏寿被独孤靖瑶问的一愣，忽而又笑起来。“宫中藏书典故无数，这类事也在其中。靖瑶不信的话，到时候回宫，朕可以赏赐一两本予你。”
　　“我还以为你找人切磋过。”独孤靖瑶小声嘟囔，“宫中的藏书也是种类繁多。”她由衷感叹。
　　“今晚不是找小将军切磋吗？”伏寿缓缓抬头，斜了一眼独孤靖瑶，坦然靠向身后木沿，丝毫没有觉得自己方才有何不妥。
　　独孤靖瑶微抬下巴，不仅男女之事，男色女风，她也懂一些。兄长好友江淮之可是在烟柳巷经营青楼的主，磨镜断袖也听他提过一二。
　　“那你说说为何亲我？”这点，独孤靖瑶不能猜，只能问。
　　伏寿神色如常，目光如炬。默然片刻，又是一笑。“纳你为妃如何？”
　　独孤靖瑶缓缓摇头，以为是伏寿的玩笑话，也接着跟道：“好啊，那陛下可要三书六礼，祭告天地。十里红妆，从楚宫铺到我将军府。”
　　“那样你便嫁，不顾伦常？”
　　“不顾。”独孤靖瑶没有迟疑，收起脸上笑意，回得十分诚恳。
　　“那你等我，朕以后可是你的意中人。”等她江山巩固，四海臣服。
　　独孤靖瑶不再接话，又试了试水温，有些凉。“该起来了。”她对伏寿说，“以免着凉。”这两日正是夏末秋始，日夜温差大。
　　伏寿从浴盆中出来，穿上寝衣，握手而立。“还要走么？”她看独孤靖瑶撇开话题，也有些意兴阑珊。
　　“去哪？”独孤靖瑶一时没明白过来，摸了摸头，以为伏寿要赶她走。
　　伏寿见她窘迫模样，无奈挥了挥手。“让店家再换一盆热水进来，你也早些沐浴休憩吧。”说罢，伏寿走向床榻，没有回头，合衣而卧。

　　几日风尘仆仆得以热水沐浴，自然是畅意之事，独孤靖瑶却有些心不在焉。草草梳洗一番，她已经忘了自己一开始要另开一间房。为了不打扰伏寿，独孤靖瑶小心翼翼，翻开被褥都蹑手蹑脚。躺在床上，独孤靖瑶盯着伏寿背影，心中百味杂陈如鲠在喉。
　　伏寿让她等，要等何物？独孤靖瑶并未明白。她不是不懂意中人的意思，是没有懂伏寿所想。枉顾伦常，身为天子，恐怕不能。独孤靖瑶也没有懂自己心思到底何意，对伏寿，她是臣子，甘愿为天子赴死。对阿伏呢？就算不是君臣，独孤靖瑶想了想，就为阿伏，她也愿意枉顾生死，护她周全。
　　北疆三年，手下将士思乡心切，是为家中亲眷，心上之人。她思乡心切，是因为阿伏在楚都。如今思念之人就在身侧，独孤靖瑶的愁绪也难解丝毫。
　　刚才伏寿亲自己，也是喜欢她的吧。那自己对伏寿，是不是也是喜欢。这种喜欢，是不是就是世人口中的两情相悦？想到这里，独孤靖瑶望着伏寿的背影笑起来。
　　笑意还没在独孤靖瑶脸上停留片刻，伏寿翻了个身，撞上独孤靖瑶视线。“在笑什么？”她眼中带着倦意，脸上淡淡笑起来。
　　独孤靖瑶徐徐摇头，“在想你应是喜欢我。”她不藏着掖着，对方才心中愁绪视而不见，小心藏好，也不想伏寿发觉。
　　伏寿伸手，手指触到独孤靖瑶嘴唇，指尖有些微凉。她泛泛一笑，轻轻揉着独孤靖瑶的嘴唇，末了，探过身去，又是一吻。
　　这次，独孤靖瑶闭上眼睛，静静回应伏寿。唇齿相依，将一切抛之脑后。
　　伏寿先睁开眼睛，牙齿扯过独孤靖瑶下唇，轻轻咬住。
　　独孤靖瑶也睁开眼，望着伏寿，小心翼翼伸出手，放在她腰上。贴着伏寿腰际，隔着寝衣，独孤靖瑶的手也有些发抖。心中又想起伏寿先前叫她登徒子，如今二人都做了遍，也是互相扯平。
　　“还算轻薄你吗？”伏寿笑问。
　　独孤靖瑶还是点头，“算！”她脑海中划过一幕，如果让独孤止知道，怕是要在木轮车上跳起来追着自己打。所以，她要把祸给伏寿，毕竟兄长不敢对天子怎么样。
　　伏寿捏住独孤靖瑶耳朵，“再说一次。”语气温柔，手上却在加重力道。
　　独孤靖瑶皱了一下眉，握住伏寿的手慌忙塞入被褥自己胸前。“你手很凉，我怕你感染风寒。”她稍微正色，靠近伏寿，整个人都挨着她。“下次多跟我切磋切磋，说不定能强身健体。”
　　伏寿在被褥中踢了独孤靖瑶小腿，听到独孤靖瑶闷闷应了一声，解了心头气。 “睡吧，明日还要去南枯府。”
　　明日与南枯月漓的事，伏寿已经有了把握。今晚见她对待独孤靖瑶，想必同去济川已成定局。只是，这位家主这次，似乎是冲着独孤靖瑶才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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