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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导航把杨枝引到了城郊交界处。梁导在这一带买了一套别墅,四周是丛林山野和湖泊溪河。这里远离城市喧嚣,隔绝交通,有点儿偏安一隅的味道。
梁导的别墅坐落在小山尖上,附近距离最近的别墅得往山下走百来米才到。杨枝沿着山路往上走,一路过来看见别墅旁边停着一排排的豪车。
看起来场面有点大的样子。
杨枝把车倒停入位,刹车熄火。副驾驶上的男人依然躺平在座椅上没动,睡得十分安稳。杨枝降下车窗,傍晚清凉的山风灌进来,吹拂在男人的脸上。
方维抿着唇往山风进来的反方向转了转脸。
不偏不倚正对着杨枝。
这张脸此时是如此安详,把自己的睡容毫无保留地暴露在人前,看来他是根本没把她当外人。
杨枝端详着方维的脸,他并不像娱乐圈里的小鲜肉和小奶狗,每一笔线条都称得上精致的艺术品。他是造物主大笔挥下的恣意,一笔一划都是刚硬。
而这样的刚硬在这一时刻又变得柔软、很好亲近。
这张脸其实挺好看的。
杨枝想。
刚这么想完,挺好看的脸就睁开了眼。
一瞬间,四目相望无言。真是防不胜防,她根本来不及闪开目光。
杨枝想,她刚才就不应该乱想。
现在好了吧,偷看人家结果被人家看了个正着。
不不不,其实她也不是在偷看啊。她只不过是被忽然的美丽欺骗了双眼。
方维刚睡醒,眼睛还带着茫然的红。眼前的女人正盯着他看,不知道什么原因,好像非得和他对着干似的,死活不移开视线。在这样火辣辣的目光里,方维很快清醒过来。
同时,杨枝也很快意识到,这个男人又从柔软变成刚硬。如果她再任由此刻的氛围如此发展下去,方维肯定会问她为什么一直看着他。那她要怎么回答?
因为你刚才是这车上无与伦比的美丽?
在方维开口前,杨枝先脑筋急转弯了一下,说:“方总,我是第一次参加这种高端的聚会,是不是应该穿个抹胸小礼服之类的,也是对梁导他们的尊重。”
方维:“……”
他坐直了身体,调整了椅背,刚想问她刚才为什么一直盯着他看,被她一句话打乱,脑子里留下“抹胸小礼服”五个大字。
抹胸小礼服?
方维:“……”他刚想说就你这小身板穿什么抹胸小礼服,忽然又想到锦绣那一场戏,小姑娘其实还是有几斤几两的。
想来想去,他最后说:“谁告诉你是高端的聚会?你就这么穿就行,大家都很随意的。”
说着,两人就这么随意地下了车,又随意地进了梁导的别墅。
进去以后才发现,大家根本一点都不随意。
杨枝无语地看了看说“你就这么穿就行”的方维,方维看回去,说:“我怎么知道?娱乐圈这些人真是一刻都不放松对自己外型的管理。”
大老远的,梁导看见他们这普普通通的两个,和身边的西装革履长裙及地说了两句,就笑吟吟地走了过来。
“半小时前我刚看见过肖遥,当时我还纳闷呢,你怎么没和这孩子一起来。我问他了,他说他是自己打车过来的。我还想这孩子怎么这么老实巴交呢,搭你顺风车多好啊。现在我算是知道了,搭你顺风车的原来另有其人啊。肖遥还挺有眼力的啊?”
梁导说着,眼神意有所指地往杨枝身上瞟了瞟。
方维说:“我今天不在星辉,带肖遥不方便。”
“那你今天在哪儿?大麦?”梁导一副呵呵的表情,说,“两家也就那么几分钟的路程,你一脚油门的事儿。”
“怎么?我带不带谁还要列个单子给您梁导过目一下?”
“我就随口一说,你看你,还急上了。”
梁导笑眯眯一脸得逞了的样子,不拿酒杯的那只手搭上方维的肩,把人稍稍往边上带了点儿,看样子是要讲什么悄悄话。杨枝很有眼色地转头,假装看另一个方向。
这么一看好巧不巧,居然看见了个老熟人。沈艺正好也往这边看,两人目光对上,隔着几条沙发几张茶几的距离,沈艺也不嫌路途遥远地朝杨枝笑笑地举了举酒杯。
杨枝和沈艺真不熟,回了个笑脸后就忙换了个方向看。
这一看余光恰好瞥到梁导和方维的背影,这俩人不是要说悄悄话么,声音也丝毫不往下压一压,是以为背过身了他俩就哑了还是觉得背过身了她杨枝就聋了是吧。
醉了醉了。杨枝干脆也背了个身,两边背对背就当你俩哑了她聋了吧。
梁导把搭在方维肩上的手拿下来,酒杯换到了这只手上,手晃了晃,杯子里的液体就跟着晃了晃。
他的眼已微醺,视线却精准地定在方维的脸上,“方总啊,瞧你这专车接送的架势,你对这小姑娘很不一般啊。”
方维笑笑,见招拆招:“以前我载肖遥来参加你聚会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么说呢。”
“少拿肖遥当挡箭牌。我劝你好好对这孩子,这孩子是鬼才,价值不菲。”
“嗯,杨枝的价值也不菲。”
价值不菲的杨枝本人在他们后背听得清清楚楚,她觉得自己在方维眼里大概就是个聚宝盆吧,他投钱,她生钱,还是投一生十的那种。
这么一想,方维这人还挺贪心的。
杨枝撇撇嘴,觉得这俩男人的话题挺糟心,便走到最近的桌边捡了杯酒,嗅一嗅,气味很香,微微抿了一口,味道更是叫人上头。不愧是国内知名大导,供出来随随便便一杯酒都是上等的好酒。
在公司里,杨枝是绝对没可能喝到酒的。掰指头算一算,她也有好些日子没尝过酒的滋味儿了。这时候趁着四下无人,她酒瘾莫名其妙地就上来了,干干脆脆饮了一杯。悄悄把空杯放回去,再趁人不注意,又喝了一杯。
前前后后喝了三四杯,耳朵特别灵敏地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她便把犯罪现场稍作清理,泰然自若地转回身来,时间掐得刚刚好,沈艺正好走到她面前。
“喝一杯吗?”沈艺说。
“不喝不喝,我们公司明令规定艺人不能喝酒。”
“那岂不是很可惜?酒可是个好东西啊。”
沈艺举着酒杯笑笑,杨枝看着她的酒杯也笑笑。既然是个好东西,那怎么没见你喝它一口啊?刚一不小心看到你你手里是这杯酒这点量,现在一不小心又看到你你手里依然是这杯酒这点量。
杨枝看破不说破,听沈艺又说:“今天来了好多娱乐圈的前辈,我们做晚辈的,得好好跟他们打打招呼。”
梁导这别墅够大的,光个客厅就容纳了数十人,看起来空间还挺有富余。
这些人三三两两地结对站着,男人西装革履,女人红裙摇曳,或是严肃地低头耳语,或是微笑着互相调侃。场面是富丽堂皇,来客是上流社会,规格是颁奖典礼。
杨枝低头看了看自己随意的服装,好歹也是几千大洋买的,怎么忽然就觉得略显寒酸了呢。
这时候沈艺很是善解人意地开导她:“你啊,就是仗着自己一张好看的脸,才敢穿着便服为所欲为。这样吧,我车里还有一件备用礼服,要不我叫我助理给你拿过来穿一下?”
说着,她便从小包包里取出手机通知了助理。这包也是绝了,没有包带只能手拿。沈艺把它夹在腋下,包的大小只能塞下一只手机。既然如此,为何不直接把手机塞在腋下?
娱乐圈的女明星还是要有点儿自觉的。
杨枝惭愧地看了看自己的外套,当时买这外套,就是图它口袋又深又大,不仅能塞一只手机,还能塞两只手机。
不多时,沈艺的助理就把她的备用礼服送了过来,沈艺把礼服交到杨枝手里,指了指楼上某房间,说:“我们大小应该差不多,你快去换上吧。”
这边刚送走杨枝,那边方维就解决了梁导八婆式的关心。也就十来分钟,对方维来说不过一转眼的功夫,怎么人就不见了。
他一边应付着迎上来和他客套的人,一边在视野范围内搜寻杨枝。整个四面八方网罗了一圈,杨枝没找着,倒是看见被梁导当做绊子下给他的肖遥。
小朋友年纪不大,但周围倒是围着几个拍马屁的人。有人要敬酒,他摇头晃脑地说自己不会喝酒,于是被拒绝的人使出浑身解数拼命劝酒,他倒是岿然不动,说什么也滴酒不沾。
真是个好孩子呀。
方维欣慰地移开视线,觉得自己没必要出面替小朋友解决什么问题。
再一转眼,看到摆酒长桌的另一头也有人被围攻着劝酒。那人就没这么好命了,方维眼见着人被一杯又一杯地灌下,啧啧啧,劝酒的人倒是高兴了,喝酒的人却——
嗯?好像也挺高兴的?
方维定定神,旋即拧紧了眉心。
杨枝把空酒杯放下,笑笑地对着眼前几个同行。酒精使她身体微微发热,皮肤很自然地白里透红。她舔着嘴角回甘,伸手又去拿新的酒。
方维一把拦下了她。
怎么这么不省心?被人灌酒还傻呵呵的?人肖遥比她年纪小都能自保,她一个姑娘,挡酒的借口该比肖遥多得多了吧?
方维想质问她两句,话到嘴边却成了一肚子疑问:“你什么时候换的衣服?”
杨枝闻言提了提自己的抹胸小礼服,这礼服穿得可真够难受的。该紧绷的地方不紧绷,该松垮的地方不松垮。这沈艺真是的,还说她俩大小应该差不多,杨枝猛吸着气想,她比沈艺大多了好吧。
快要窒息的那种大。
还有腰那里也细多了。这礼服真是完美地不适配她,胸围过紧,腰围过松。不知道沈艺穿起来是什么样子,但杨枝照着镜子左看右看的时候就想,她穿这裙子可真丑。
“你穿这裙子可真丑。”方维皱眉点评道。
杨枝:“……”大家都知道的事实,就不要这么拿出来伤人心了吧。
“没有办法,你不是说要带我认识人吗?你看这里的人穿得都这么隆重,我穿便服会丢你的脸吧?”
“你怎么知道你这么穿就不会丢我的脸了?”
“……”二次扎心了啊。
“而且你这个样子,还能呼吸吗?能说话吗?”
“我一会儿少说点话,多帮您挡挡酒。”
说着,杨枝又打算伸手拿酒。方维眼疾手快抓住她手腕,把她当陀螺转了一圈,转到了自己跟前,他靠着摆酒的长桌,像一堵墙,挡在了她和酒之间。
忽然之间,方维明白了点儿什么。
“刚才他们劝你酒,你不是拒不了,是根本没想拒吧?”
他又仔细看看小姑娘的脸,红扑扑的,但不至于酡红。她的眼亮晶晶水汪汪的,像刚浸泡在酒缸里过一样,带着丝丝迷醉的气息,但仍旧清明。
看这样子,非但没醉,还很兴奋。非但兴奋,还很海量。
继车技之后,方维又一次感受到这种不知是惊还是喜的微妙体会。
男人的酒量被一个女人比下去了会怎么样?
方维带着杨枝去结识这别墅里的各路大佬,大佬们维系感情的手段自然是酒精。一派热络寒暄之后,方维很巧妙地把杨枝推了出去,他自己倒安然无恙地站在安全线后。
不怎么样。
既然有才艺就要展示,酒量好就要替老板挡酒。
方维这人反正脸皮够厚,女人开车女人挡酒,特别好。
杨枝爱喝酒也能喝酒,但这么一轮又一轮的连续攻势下来,她也有点吃不消。可身后方维完全没有替她解下围的意思,她能怎么办,她也很绝望。
送走又一波大佬,杨枝的脚有点飘。她很清楚自己的酒量,其实在这之前,她就该停下来的。可在这临界点上,她不仅没停下,甚至还大跨步越线了。
飘也是应该的,她已经有点醉了。
眼前的画面像近视眼摘掉了眼镜一样朦朦胧胧,身后的声音像沉在水缸里一样飘渺遥远。
“怎么样?还能喝吗?”方维说,“还有个人我要带你去见一下。”
不能不能不能。不见不见不见。
杨枝晕乎乎地眨眨眼,眼镜好像回来了,过一秒,眼镜又摘掉了。她把沉甸甸的脑袋往后仰了仰,微侧了侧头对身后的男人服软:“不能,我不能了。”
声音也软绵绵湿哒哒的,语气低得像尘埃里的花种。
方维低低地笑。
花种仿佛就在这一刻钻出了尘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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