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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7 章
“我得走了。”
话音刚落，攀附在身上的重量果然消失不见，苦苦支撑的身体轻松下来，随即陈灭觉得脑子里的那根弦崩断了。
崩的四分五裂，把他的脑子扎穿了。
“人呢？你人呢？！”束缚住身体的绳子被一一扯开，声音听上去有些恐怖，举止更是怪异的人挥舞着两手在身前的水中摸索。
我张了张嘴。
“人呢……”他重复着这一句话，我只好又闭上了。
等到他摸到我正抓着的救生衣，和我离得很近的时候终于不吭声了，他垂着头，也可能是被轮胎压得抬不起来。
雨变小了，杂音也微弱了许多，视线终于清晰到我可以看清他与我一掌之隔的手，惨白却有力的抓着救生衣，又突然松开，糠筛似的抖了起来。
“荷似……”
世界上，只有一个人会这么绝望又温柔的叫那个名字。
是谁来着？
我不由自主地把手覆盖了上去：“这呢。”
顿了片刻，那只被我轻轻握住的手反手抓住了我，好在伤口连带着整只手都没什么知觉，我一点也不疼。
“你要去哪？”
“去人间。”本来是这样想的。
“为什么？”
“……因为我实在是太痛苦了。”
“我帮不了你 ，对吗？”
“有时候帮的了，有时候帮不了。”
“对不起……我装着很懂你的样子。”实际上对于真相不敢去了解。
“这样就够了。”我反而觉得很轻松。
“……你能……不去了吗？”他哽咽了一声，又生生憋了回去。
地狱般的景象消失了，恶魔的叫嚣化作焦急的呼喊，一推脑袋在上面挤来挤去，声音清晰地传了过来：“咋没动静呢？！陈灭！老子等得尿急！你俩还泡上瘾了？！”
“底下那什么玩意，轮胎成精了卧槽。”
有人眼睛很尖：“他俩在那拉手！！”
“哇，好浪漫啊——你扇我脑袋干嘛！”
“我怕我妹妹变成个傻子。”
一道声音气急败坏的挤了进来:“你俩泡澡呢！”仪态尽失，可以改名叫陈小溪了以后。
我帮他把挡住视线的轮胎抬起来一点，这时上面有人说“把伞收了收了，雨停了”，我眼前一下子明亮起来，身体所处的半边打上了朦胧的光晕。
是月光。
“刚刚没认出来，现在我完全记起来了，小火苗。”
扶着他头上的轮胎，我笑着对陈灭说。
……
“轻点。”
“嗯。”
“轻点。”
“知道。”
“轻……你轻点！”
“好了，腿上……”
我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把腿缩了回来：“我自己来吧。”
“那哪行！你不专业！”一嘬火苗嘴里叼着牛奶在我们旁边叫嚣:“你下手重了啊！姑娘家家那么大劲怎么……”
“闭嘴。”我和小护士异口同声。
眼看着我的腿要缩回来，陈灭急了，居然一把拽住我的脚踝，把我硬生生往前拖了一段距离，完全就是狗抢食的那种姿态，我凝住了。
他的牛奶袋子掉了下去，我们的目光傻傻的盯着他怀里的一只脚——大拇指抽动了一下。
“嗷！”陈灭发出一声痛呼，因为小护士正两手并用的疯狂攻击他，武器是一个铁医药箱：“你干啥、你干啥、你干啥……你要干啥……！”
我不得不出手制止：“可以了，挨打的时候起码把我给松开好吗……”
猛地，我的手被攥住了，抓住的是掌跟，我的手掌被迫暴露出来。
“谁弄的？”我才注意到，陈灭的确疲劳到了极点，表面上跟我们说说笑笑，一双眼睛布满了血丝，此刻在愤怒的映衬下恶鬼似的。
“没事，都是我自己，”我翻过手掌，示意那个牙印“我咬的，手掌是不小心。”
他瞪着我的手。
小护士严肃的翻看我的手掌:“这会什么感觉？你怎么不早说？还一直攥拳……”
我看了看被水冲刷后依旧巨大的伤口，像是在看别人的手：“不疼，没关系。”
“你动一下。”陈灭突然开口。
我不明所以：“我刚刚一直在动啊。”
他一只手握我的脚，一只手握我的手，再没别的手来教训我了，我还是往后仰了仰身子。
不料他整个人凑上来，快和我贴在一块时又道:“骗谁呢，你动一下我看看。”
我也看向自己的手，皱了皱眉。
好吧，的确没什么反应。
“小荷……这个伤口是怎么弄的，怎么会这么深？”
“我弄的。”陈灭眼睛都不眨。
然后不顾他人质疑，他仍然死死地盯着我。
这跟他有什么关系，如果不想办法把绳子割开谁都得淹死，我一边想着怎么安慰他，一边努力在手上找感觉，除了轻轻的颤抖。就什么都——
似曾相识的疼痛突然出现了一瞬，我差点第二次叫出声来，回过神来视野一片模糊，鼻子也酸酸的。
疼痛把泪腺给触发了，这不是出自我本意，我匆忙眨眼想把那几滴眼泪眨回去，被人按着脑袋一头装进了胸膛。
“……”他几次想说些什么，可出来的都是气音，只一只手在我头上来来回回的抚摸，我头上没伤，可就好像又疼的控制不住了一样，我眨眼的次数越来越多。
许久，他才轻轻道：“去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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