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往事

　　终于等到放学，方如和沈钰铭买了好多吃的，都是郎华爱吃的，大包小裹地赶去了医院。
　　在医院走廊里，他们看到了郎华床位的的护士姐姐，护士姐姐很是开心的说：“你们可算来了，快过去吧，小姑娘今天终于讲话了，她爸妈都高兴坏了。”
　　“真的吗！”方如兴奋起来，这几天总算有件能让她开心的事了，她转头看沈钰铭，发现他也一样激动，眼神发亮，提着袋子的手又捏紧了几分。
　　方如回过神，对沈钰铭说道：“那我们快过去吧……”
　　话还没讲完，沈钰铭就迈开大步向着郎华的病房走去，方如叹了口气，自嘲的笑了一声，赶紧小跑着跟了过去。
　　到了病房门口，沈钰铭却突然停了下来，方如疑惑，问道：“怎么……”但是话一出口她就闭嘴了，房间里传来了争吵的声音。
　　“你怎么可能知道？”一个有些尖细的女人声音，是郎华的妈妈。
　　“很早之前我就知道了，这种事情你们以为可以瞒一辈子吗！”郎华的声音不大，听起来没什么力气，但是语气却不大好。
　　“你这是怎么说话呢？你就这样和你妈讲话？”
　　“是你们先去乱翻我的东西的！你们有错在先！”
　　“我们有错？那破东西你留着还有什么用，人家自家人都不要了啊！你难道还有什么想法吗？”郎华妈妈的语气越来越激动。
　　“是我的就是我的！事情都是我做的，东西也是我要回来的！没有劳烦您！咳咳。”郎华咳了几声。
　　“好啊，好啊！长大啦？翅膀硬了？你知道你这次闯出了多大的祸吗？你害的那几个孩子受了多少苦你知不知道啊！是，都是你一个人做的，最后不还是我们两口子给你收拾烂摊子。”
　　“呵呵，咳咳……，要不是你再也生不出来了，你们也不用给我收拾乱摊子了吧……”
　　“啪——”清脆响亮的一声耳光。
　　方如在门外快被吓死了，知道郎华的妈妈嘴上不饶人，但是也从没听说她打过郎华啊。
　　沈钰铭的手抓上了门把手，打算冲进去，方如死死地抓住他，对着他拼命摇头。
　　“咳咳……”里面又传来郎华的咳嗽声。
　　“你干什么？”沈钰铭低着声音对方如说。
　　“你忘了吗，郎华不喜欢我们管她的家事，再说，我们现在进去了，也只能添乱！”方如小声说。
　　病房里安静了一会，郎华妈妈叹了口气，说道：“你自己冷静一下，从前是我们太惯着你了，你才什么都敢说。你给我好好想想，自己到底错在什么地方。”
　　接着，高跟鞋的声音离门口越来越近，方如不禁抓着沈钰铭后退了几步。
　　门打开了，郎华妈妈走了出来，贴身的职业装没有一丝褶皱，长发被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看到门口的两人，她凌厉的面容稍有缓和，勉强挤出了一个微笑，说道：“你们来啦，正好今天郎华肯开口讲话了，你们进去陪陪她吧。”
　　说完，还没等方如和沈钰铭开口答话，她便踩着高跟鞋，提着包，快步离开了。
　　方如错愕，跟着沈钰铭走进病房。
　　郎华坐在床边，背对着他们，穿着病号服的背影显得她更加瘦弱。她的左手还在输液，袖口下隐约可见留置针的胶布。
　　“你们刚才一直在门口吧。”郎华先开口了，声音弱弱的，完全没有了从前的活力。
　　“我们刚刚才到，”沈钰铭说，把手上的吃的放在桌子上，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快过来，我们买了你最喜欢的零食，你不吃我们两个都吃咯。”
　　“咳咳——”郎华咳了两声，背影抖了抖，说道：“好。”
　　郎华脚下摸索踩进鞋里，扶着输液架站了起来，回头对着两人笑了笑。
　　“嘶——”方如倒吸了一口凉气。郎华左边脸上赫然一块红肿的巴掌印，在她苍白的脸上显得极其明显。
　　方如连忙赶过去想要扶住郎华，没想到沈钰铭提前一步走上前去，扶住了郎华，眼睛紧紧盯着郎华脸上的巴掌印。方如收了手，走到桌子旁边去整理东西了。
　　“干嘛这样盯着我看？”郎华躲开沈钰铭的目光。
　　“疼吗？”沈钰铭小心地问。
　　“疼啊！”郎华撅嘴，“疼又能怎么办，打都打完了。”
　　“我去找护士拿药。”沈钰铭转身就要走。
　　“唉，等等等等，”郎华抓住他，“我没事，其实不怎么疼，不用去了，我们坐下来好好聊会吧。”
　　沈钰铭点了点头，扶着郎华坐在沙发上，方如捧着吃的，也坐在了沙发上。
　　“梓纯她……怎么样了？”郎华问道。
　　“梓纯申请了去日本的交流项目，过几天应该就走了吧。”方如递给郎华一包零食，答道。
　　郎华接过来，但是没有吃。“果然啊，我还是把一切都搞砸了。”
　　“这也不能怪你，”沈钰铭看着她，“这种意外，谁又能预料得到呢？”
　　“是啊是啊，”方如附和道：“连高叔叔都说那里诡异的很，估计这些事不是我们能左右的吧。”
　　“高叔叔？高局长吗？”郎华突然抬头。
　　“是啊，他今天来找了我和沈钰铭，聊了很多旧校舍的事……”
　　方如把今天和高长峰的对话给郎华复述了一遍，这期间，郎华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看起来不大好。方如觉得郎华可能被吓到了。
　　“你没事吧，快，先喝点水。”方如接过沈钰铭递来的温水，送到郎华手中。
　　“我没事。你是说，高叔叔准备单独调查这件事？”郎华睁大眼睛问道。
　　“嗯，看起来高叔叔想找机会翻案很久了，奈何找不到切入点，我们这次去那里，一来看到了和当年相关的东西，二来涉及到高均泽，他不会坐视不管的。”沈钰铭说道。
　　“警察局长居然需要我们几个高中生的帮助吗？”郎华若有所思地喝下一口水，说道。
　　“嗯，虽然我们也奇怪，但是高叔叔这样做也有他的道理吧，应该是想借此锻炼一下泽哥吧，我看泽哥以后应该会继承他爸的衣钵了。”
　　“哦，对了，高叔叔还特意说要等你好了之后再说，看来你也要和我们一起了。”方如说道。
　　郎华瞪大眼睛，皱着眉头，转而又恢复了平静的神色，轻笑了一下说道：“嗯，可以理解，估计是看我和那张画长得太像了吧，怎么说也要和我谈谈的。”
　　“你呀，现在先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先把身体恢复好了再说。要多吃点东西，你看你瘦了这么多。”沈钰铭面上终于又挂上了熟悉的微笑。
　　“好啦，知道啦！你们每次来都要跟我讲这些话，我都快背下来了。我听话就是了。”郎华嘴角也扬起笑意。
　　“这才乖嘛。”沈钰铭眯着眼睛，伸手在郎华头上摸了摸，郎华立马僵住，不解的看着他，沈钰铭的手也有些僵硬，尴尬地缩回了手，干笑了两声，说道：“我们不打扰你了，一会护士姐姐要来催了。”
　　“啊，是啊，一会又要被赶走了，还有我回去晚了的话我妈又要骂我了。”方如嘴里挤出这几句话，但是刚才的一幕看在眼里，她心里有种怪怪的感觉，觉得自己的胃要缩在一起了，那种感觉让她的胸口有点疼。
　　“那我就不送你们了，吃的我收下了，我会把它们吃完的。”郎华微笑道。
　　“嗯，再见！”
　　“再见。”
　　方如和沈钰铭告别了郎华，离开医院，走在回家的路上。
　　两人沉默着走了一会，像是各有所思。
　　沈钰铭先打破了沉默：“你觉得刚才他们为了什么在吵架？”
　　突然被打断思绪，方如吓了一跳，抚了抚胸口，开口说道：“听起来事情还蛮严重的，能让阿姨那么生气，听起来不像是只为了我们闯祸的事啊。”
　　“你有没有觉得，阿姨对郎华，不是很好啊。”
　　“没有吧，估计只是这次被气急了才会讲出那些话，从前阿姨对郎华可好着呢，虽然说话不好听，但是能做的也都做了啊。”
　　“我总觉得……算了，当我没说。”
　　方如皱着眉头看了他一眼，什么啊，讲话讲到一半不是吊人胃口吗。
　　但是方如也确实觉得奇怪，郎华是从小被惯着长大的，性子可能不太爱拘束，但是她绝对不会对她妈妈讲出那种话，方如和她一起长大，郎华什么样她没见过，她绝对不是这样的人。这件事背后一定有什么很严重的事情发生，而方如下意识觉得，这件事可能不止关乎郎华，很有可能会牵连到很多人，包括她自己。
　　方如的余光扫着沈钰铭心不在焉的身影，想起了刚刚在病房的一幕，胸口又难受了起来。她知道他们三个人的情况好像在往狗血剧的情节发展，但是没办法，她试过，还是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感情，而且她觉得，沈钰铭应该也是一样。
　　其实想一想很正常，郎华那么耀眼，好像什么事都能做的很好，性格也是毫不掩饰的张扬与明媚，这样的人无论在哪都是受欢迎的吧。而自己呢？方如叹了口气，中规中矩，不敢做错事，不敢说错话，每天总爱想些有的没的，也不擅长和别人打交道，这样的自己在郎华的身边应该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吧。
　　郎华也想着，自己什么时候能放纵一下，就任性那么一次，让大家看看真正的她。可是活着活着，真正的她也许就是现在这个样子了吧。
　　想着想着，就走到了自己家楼下。
　　“快上去吧，还有三分钟，你还来得及。”沈钰铭看了看表，对方如笑道。
　　“三分钟！”方如一惊，自从上次出事，她妈妈就要求她晚上七点半之前必须到家，一分也不能多，否则有她好看。方如赶紧朝着门口跑去，回头对沈钰铭喊道：“拜拜，明天见！”
　　“拜拜！”沈钰铭回应，看着方如回家后，也转身走向自家的方向。
　　路灯刚刚亮起，灯下还有零星的小虫飞舞。
　　夜幕已然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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