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狗

　　小黑跑到堂屋门口，在跨过门槛时迟疑了一会。

　　它是被老张用二十块钱买回来的。

　　那个时候，它还不知道老张家里已经有一条叫大黄的大黄狗。

　　所以当它满怀期待地从老张怀里下地，想要去标记领地时，陡然间闻到另一条狗的味道，心态都崩了。

　　大黄对此毫不知情，欢快地从房间里跑出来，对着它的身体嗅来嗅去，似乎是想跟它友好相处。

　　它意识到这一点后，突然炸毛，朝大黄扑去。

　　大黄的反应很快，两条狗滚作一团，打得不可开交。

　　最后还是老张出手，在它们脖子上分别栓了根链子，将它们捆在两根柱子上，阻止了它们的接触，这场战争才算是告一段落。

　　但也只是告一段落而已。

　　只要链子一松开，它就会朝大黄扑去。

　　它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想的，总觉得这片领地上不该出现别的狗。

　　更别说是一条比它强壮、比它英俊、比它健康的狗。

　　......

　　见心爱的大黄整天被小黑追着跑，老张终于恼了。

　　他将小黑单独绑在柱子上，紧锁房门，不给吃的不给喝的，硬生生饿了它三天三夜。

　　当它被放出来时，它连走路的力气都没了。

　　老张看着它吃完满满一大盆掺着肉馅的饭，心疼地摸了摸它的头，语气严厉地问道：“以后还敢不敢欺负大黄了？”

　　回答老张的，是它再次朝门后的大黄扑去的矫健身影。

　　但这一次，它失败了。

　　大黄没躲没闪，前爪迅速地一拍，直接将它拍进了地里。

　　它不甘心，低吼着发起二次进攻。

　　......败。

　　第三次进攻。

　　......败。

　　老张诧异地看着突然间变得威猛的大黄和不屈不挠的小黑，哈哈一笑，摇头道：“老了老了，连一条狗都知道谦让，我较什么真呢？”

　　自那之后，小黑就再没在跟大黄的战斗中赢过。

　　离开堂屋门口，小黑来到了后院。

　　老张在后院种了许多蔬菜，蔬菜地的旁边有一个干茅草铺成的小窝。

　　这个小窝是大黄做的。

　　那个时候，老张在家里宴客。

　　客人们丢了一地的骨头，有鸡的、鸭的、猪的......

　　它吃得太嗨了，一个没注意，让尖骨头卡进了牙齿里。

　　疼痛让它疯狂，它满地打滚，喉间逸出凄惨的低鸣。

　　它用前爪去挠、在地上蹭、在门槛上蹭......

　　那块骨头纹丝不动。

　　老张心疼它，想要伸手帮它把骨头扯掉，但它那时几乎丧失理智，想都没想就朝老张咬去。

　　旁人吓了一跳，赶忙将老张扯走，苦口婆心地劝道：“狗卡骨头时千万别动它，它会把你的手咬断的......”

　　老张这辈子没什么见识，听什么是什么，连忙点了点头。

　　只是到底是不忍，在离开前，他迟疑地问道：“那它......怎么办？”

　　旁人随意地摆了摆手，嗤笑道：“一条狗罢了，扔外面去自生自灭吧。”

　　于是小黑就被赶到了后院。

　　大门一关，它与热闹隔绝开来。

　　夜色愈浓，冷意弥漫。

　　它已经恢复了理智，但那块骨头依旧没有掉落的迹象。

　　又饿又疼又困。

　　它四顾茫然。

　　就在这时，大黄跑了过来。

　　它的体力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实在没心思跟大黄纠缠，所以它掉头走了。

　　走到最潮湿阴冷的角落，它回过头看了一眼。

　　大黄像是没有看到它一样，将嘴里的干茅草放到地上，用前爪铺平后，又跑回去拿第二批干茅草。

　　就这么来来回回折腾了十几次，地上的干茅草终于多了起来，足够让一条狗舒舒服服地躺在上面。

　　小黑眼里流露出一抹羡慕。

　　但很快，它就羡慕不起来了，因为大黄气势汹汹地朝它走了过来。

　　它退无可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黄张开嘴咬上它的脖颈。

　　死亡的感觉比冬天的雪还要冰冷。

　　它闭上双眼，眼角逸出一滴泪水。

　　出乎它意料的是，大黄没有立即咬死它，而是咬着它的脖颈，将它往外拖去。

　　难不成是不想脏了主人家的地？

　　小黑这样想着，忍不住睁开双眼看了看。

　　脖颈处一松，它掉落在干燥柔软的干茅草堆里。

　　大黄冲它龇了龇牙，尾巴一摆，跑回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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