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识分子碰上政治家

　　宗延大掌托着她放上那铺着铜文地图的桌沿，埋头压着仔细亲昵。或许是身不在王城，眼前这人少了些掩饰，更是教人克制不住。

　　庄珥颈间被轻咬着，水貂裘下还有一只大手在腰间徐徐游走，只觉阵阵酥麻沿着脊椎蔓延全身。宗延那股熟悉的灼热体温亦是源源不断地传入她体内，顺着经脉进入气血流转，直让人舒服的想叹息，不禁笑了一声。

　　宗延听到，沿着她下颌线一路浅吻来到嘴角细细咬了一口，贴着她唇瓣轻柔地开口：“领主笑什么？”

　　庄珥双眸迷朦湿润，气若幽兰：“殿下身子暖和，小女喜爱得很。”说罢抓着宗延前襟扯了他一下，想让他继续。宗延却不乐意，向后退了半寸：“领主便只喜欢本宫暖和么？”

　　庄珥盯着宗延半晌，脑子清醒了些许，却不知如何回答，张张嘴又闭上，踌躇地开了口：“小女……”

　　宗延见她模样，冷声打断：“领主是真正超脱，若是别的人亦是身上暖，领主可也会贴上去？”说着想起了申五瞧着庄珥那双目如炬的神情，一时有些怒火中烧，双手捉着庄珥腰肢将她放上地面站好，淡淡地道，“领主不必作答。明日辰时启程，领主最好先行打点妥当，请罢。”

　　庄珥被他这忽热忽冷的脾性弄的也是升起一股无名火，从他双手中挣脱出来，并未作礼，裹好貂裘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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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求卜需得修身斋戒，焚香祷告，不诚不占。白狼侯一身血气，哪里能从小女这里求得卦象去呢？”庄珥看着眼前的申五，心想此人才封了侯，难道没有别的事了么，怎的又坐在她帐篷内？

　　申五冷笑一声：“领主许给我的矿藏还没有着落，卦象亦是求不到，还想明日便走？当真觉着我申五好糊弄不成？现下你和那位太子可都是在我的地界，领主可不要逼我！”

　　庄珥头顶的鎏金筮草随着火光一闪，跪坐着挺直了背脊与他平视：“白狼侯哪能如此不智？还真想被齐周两国围困着不成？许给你的矿藏，在明年春祭，就能和封地一齐交付予你。不过，小女可以先行透露一些给白狼侯。”

　　庄珥说着前倾了些身子，压低声音故作神秘地说：“是盐矿……且，就在白狼侯新地块的南面。”

　　申五听完果然眼里精光乍现，抑制不住的兴奋。

　　这盐可是大礼第二大宗流通物品，除却日常食用，粮肉鱼奶都得靠此物才得以运输。这手里要是有了盐路，亦便多了许多隐藏的发财路子。而大礼多为海盐，盐路多掌握在东边大国手里，到了犬夷已是比铜铁昂贵。犬夷的奶肉卖出不去，外边的鱼粮亦贵到进不来，困在这雪山下草原里可不只能靠强取豪夺么。可这要是有了盐矿，可就是另一番景致了。

　　庄珥见他神色，继续说道：“待白狼侯得了那盐矿，可就是站在买卖交易的高点了，跟着盐路发展，你的势力迅速就能渗透到中原。还记着我与白狼侯说的齐国连弩战车和殷国的飞天武器么？到那时，这些东西都是唾手可得。白狼侯要是喜欢，在新得的东南地界或是在这山下修几座行宫也是一挥而就。小女认识好些齐国厉害的匠人，到时啊，引荐给白狼侯。”

　　申五止不住缓缓笑开了，憧憬了片刻，又回神过来狐疑地盯着庄珥：“想来领主说的矿藏在西山，却又是戏耍我的了？”

　　庄珥神色自若，抿了口清茶：“小女只说西山巫师身上有这矿藏线索，总归现下已得知了这矿藏的方位，白狼侯等着发财便好。”

　　申五还死死盯着她，蓦地拍桌站起身来：“领主总是会说的，可我要领主给我些凭证！”

　　庄珥抬眼看他：“白狼侯不相信小女，去问殿下好了。人君之言，总是做不得假。”

　　申五却是冷哼一声：“领主许诺的，我自然找领主要凭证。领主要是给不了，那现下便给我起一卦！否则，我申五就在这等着不走了。”

　　庄珥亦起身仰头看着他，微微敛着眼：“白狼侯这不敬天不信地的狂妄模样，在我这里得不到卦象。”

　　申五逼近一步垂着眼低声说：“我在领主面前可是半点狂妄不起来的。哼，不诚不占？我申五诚意大的很，领主给我起一卦，便问，我何时能得到领主。”

　　庄珥被他凶猛地气息压迫着，听得不耐，挑了挑眼角：“那无需问了，这卦我径直能给了你：泽上有风，中孚虞吉”

　　申五眉头一皱：“何解？”

　　庄珥咧嘴一笑：“白狼侯若是安守客位，便能与我互利共吉；若是谋取他求，失了位置，便会不得安宁。”

　　申五揪着眉头瞧了她半晌，仿若在思索她的话。

　　突然帐篷的帷帐从外边掀了开来，两人转头一看，却是宗延大步跨了进来，身后跟着毕祁。

　　宗延进帐就见着这两人面对面的对视，帐内火堆烧的正旺，庄珥只穿着一身墨绿的罗衫，而那申五一身朱色貂裘。两人身上的颜色被火光燎着，只刺得宗延眼睛生疼，凛着双目走了过来。

　　“申时已过，领主明日一早便要启程，白狼侯是有何要事，却还在此处？”宗延黑衣玄冠，宽袖垂地，走到庄珥身旁盯着申五。

　　申五眼里冒着血光，沉声说道：“领主许给臣下的矿藏还没见着，臣下自然是要来求个凭证了。”

　　宗延俯身拎起脚边矮榻上的水貂裘，靠近一步轻轻给庄珥裹上，才转眼对申五说道：“领主许给你的，便是本宫许给你的。君子一言，千金不移。明年春祭，都是你白狼侯的，”他说着两手攥着那水貂裘的前襟紧了紧，劲使得大了些，勒地庄珥一个激灵，又问，“白狼侯可还有话说？”

　　申五哼了一声：“臣下告退，春祭长邑再会！”说罢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庄珥抬眼看宗延，见他神色淡淡盯着她一副不愿说话的模样，想着自己先前不知怎的惹到他，咬了唇亦不说话，就这么看着。

　　两人这样默默对峙，周边的毕祁、鬼木与阿丘亦只能僵硬着不动，直到中庭的火堆似乎都烧的慢了些许，宗延才低声开了口：“明日一早便走，领主好生歇着。”说完又盯了她片刻，见庄珥不说话，徐徐吸了口气，转身走了。

　　阿丘小心地走过来：“小姐，那太子怎的越来越奇怪了。”

　　庄珥嘴角一撇：“说什么都能惹到他，我决心少跟他说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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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珥坐在自己的车辇里伸手撩开帷幔瞧了一眼，走了一天，早已上了大礼国道。驻扎在丹奉东南的军队亦已与太子禁卫军汇合，黑蓝色的夜幕下几万步军与战车浩浩荡荡地向许国驶去，车辇前后左右皆是整装的战士，脚步声都整齐划一。大礼天家的红章黄文旗已是收了起来，只还有周国的墨色旗帜迎着北风飘着。

　　照这日夜不休的架势，再过得两日便能抵达甘中。庄珥收回手，琢磨着宗延如何才会应允放她走，她得偷摸着去徐越才行，鬼兄府邸定有大事发生，还得叫元蒙探查一番淮吴可有被那“圣人”的信徒渗入。

　　正想着，就听车外亦南唤道：“家主，毕副统领求见。”

　　“请罢。”

　　毕祁掀起车前帷幔矮身进来：“领主，殿下唤你过去。”

　　庄珥抬眼说：“这都亥时了，可是冷的很，小公子回殿下便说我歇下了。”这宗延一天不搭理人，如此晚了却要找她。

　　毕祁低眉顺目的：“领主……殿下銮驾内，很暖和。”

　　庄珥眉梢一挑：“小公子，我问你，你可知道我们去犬夷的一路上有监探禁军跟着？”

　　毕祁看了她一眼，心虚地低声说：“殿下是为了领主安危。”

　　庄珥干笑了一声：“小公子，有禁军护我，我安心还来不及呢。只是当初我把小公子从那庸楚金线蛭的嘴里救下来时，小公子可说任我差遣的呐，如今却是事事瞒着，真正教人意冷。”

　　毕祁眼神一慌，急迫地说：“领主救命之恩，下官若忘，便是不忠不义。下官自然是全凭领主差遣的，并非有意瞒着领主，殿下亦只是为了护领主周全。”

　　庄珥冷眼看他：“是么？那殿下可还有别的嘱咐？”

　　毕祁低声道：“殿下敬重领主……只是吩咐下官保护领主，一步之内不能有人近身。”

　　“还有呐？”

　　“需将领主一举一动汇报给殿下……”

　　“还有么？”

　　“若领主喝酒过多，需及时劝阻……”

　　这宗延还真是把她当自己的所有物一般，庄珥一时心情复杂，觉着头顶青烟：“殿下现下找我又做甚？”

　　毕祁低声道：“下官不知……许是怕领主冷着了。”

　　庄珥思索了半晌，勾唇笑了：“待离了许国，怕是还要经过你晋国呐。小公子，你是讲礼制仁义之人，你说任我差遣，我暂且信了。我也确实冷，带路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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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宗延銮驾内当真暖和，又宽阔，头顶一对黄铜火灯球，四壁都是羊毛挂毯，脚下有暖气升腾，似乎隔层有热水。庄珥一进去就舒适地呼出一口气，暗叹天家人就是会享受，矮身在宗延右侧坐下了。

　　宗延正在看着一卷竹简，并未理她。

　　庄珥盘算着少同他说话，多说多错，也未开口，将头往挂毯上一靠，闭上了眼，徐徐吐纳，不片刻便昏昏欲睡。

　　也不知过了多久，庄珥只觉在车辇的徐徐晃动中，被一双手抱了过去，熟悉的热气袭来，知道是宗延，将头埋进他胸膛，沉沉地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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