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邮件

　　第十二章

　　小刘花了一上午修复监控里出租车和私家车的车牌。出租车的车牌先出来，刑侦队几个人顺着车牌查到了司机。调查后发现，九月二十四日凌晨近三点出租司机接了个单，地点就在那个无监控路段里的居民区。后来也查了出租车的行驶轨迹，他虽然满城跑，但那几天没去过梅子湖。出租车司机的单是居民区一男性在网上预约的，突发急性肠胃炎，那晚目的地是医院。
　　出租车的嫌疑排除，那么就只剩黑色私家车了。
　　等小刘的车牌结果出来，已经是下午三点了。小刘根据车牌查到车主赵保山，发现这个人就住在建材小区，而且和莫芳芳的住所阳台对阳台，只隔两米不到的道路。
　　王肆意听到名字，当即就愣住了，他两条眉毛皱成两条波浪：“我查了赵保山啊，他和莫芳芳虽然是阳台对阳台的邻居，但基本没有交集。而且他性格不错，人见人夸，还挺乐于助人的，在他们城中村出了名的老好人。我去他家看过，客厅都挂着好几面锦旗呢。”
　　周海直接怼王肆意：“没听过古语？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王肆意叹了口气，点头：“也是。就像候岩，不也是老好人人设么。”

　　封麒看了王肆意眼，没搭他俩的话，和小刘说：“去查一下他这辆车当晚的行驶轨迹。”
　　小刘应了声“好”，继续工作了。

　　“赵保山，性别男，年龄四十三。”封麒调出了赵保山的档案，皱着眉说，“人至中年，但至今单身。”
　　“啧啧。”队里有人咂舌，“一个人活到四十三，还对性没有需求，要么是脑子有问题，要么是那方面有问题。”
　　周海有瞥了眼封麒，嘀咕了句：“那活到二十八没需求呢？”

　　他声音虽小，但办公室里半数的人，都听得明白。其中，就包括封麒。
　　整个刑侦队，只有封麒二十八岁。周海调侃谁，不言而喻。

　　封麒抬眸，冷着眼看周海。

　　周海心虚地咳咳两声，正要说什么把话题转到别人身上，就听见王肆意喊了句。

　　“你怎么知道人没需求？”王肆意是真没听到周海那句，开口和刚队里吐槽的警员聊，“说不定夜夜在厕所里解放天性呢。”

　　周海：……
　　封麒：……
　　其他听到周海说话的人：……

　　封麒的脸更阴沉了。
　　周海呼了口气，在心里感恩戴德王肆意帮他拉了仇恨。

　　刑侦办公室温度骤降，王肆意自个儿没觉得有问题，还讨好脸地看向封麒：“老大你说对吗？”

　　封麒：……对你个头。

　　封麒没理王肆意，缓了几秒，沉声开口：“如果赵保山对莫芳芳动的手，那他动机是什么？”

　　队里警员开动大脑猜测。

　　“和于涛有仇？杀他女人？”

　　“对酒吧女有敌意？”

　　“和候岩认识，帮他杀人灭口？”

　　“对莫芳芳爱而不得，因爱生恨？”

　　王肆意说：“我觉着吧，是心理变.态。”

　　封麒总结道：“就赵保山的人际交集而言，和候岩、于涛乃至于莫芳芳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杀人动机，应该不是候岩或者于涛。他是朝九晚五的银行职员，他的日常作息应该是和莫芳芳完全相反的。那么，会有什么事能让他半夜三点还清醒着，甚至开车出门？如果是有事，为什么会半路让莫芳芳上车并实施杀人？这说明……他晚上出门根本就没事，他或许就是奔着莫芳芳才出门的。那么，他又是怎么知道莫芳芳三点出门呢？”
　　“莫芳芳在酒吧工作，酒吧两点半打烊。打烊后，需要清场和整理，回到建材城中村的时间应该是三点前后。莫芳芳和于涛谈恋爱，会时不时在于涛家住下，所以是否会回建材城中村都是不确定的。又怎么会有人能明确掌握莫芳芳的行踪呢？更何况是毫无交集的赵保山？”
　　“赵保山掌握不了莫芳芳的行踪，他唯一可以做到的，就是等在建材城中村，等在那个时间点。”

　　封麒环顾所有人，最后视线定在黑板上赵保山的照片上。

　　“他在窥视莫芳芳。”

　　王肆意倒吸一口凉气：“所以还真是变.态？被我说中了？”

　　“封队。”小刘喊了声封麒，开口道，“查到了私家车的行程轨迹。他开车去了城北郊区，三点半进入的无监控区域。将近四点回到监控路段，然后……开车去了梅子湖。”

　　“法医的验尸报告上，说尸体的手上、背上有明显淤青，在死前应该挣扎过。”听完小刘说的，王肆意分析道，“我们之前就探讨过，她和凶手有过正面交流，死前她必定会呼救。但从我们的调查来看，没人听到呼救声。除非……案发地点是，根本叫不到人的地方……”

　　所有人异口同声：“城北郊区。”

　　“周海带人去建材城中村盯赵保山，等我消息抓人。”封麒站起身，安排道，“其他人和我去城北郊区，封锁和检验现场的家伙都带上。”

　　到达城北郊区时，已经是晚上八点了。
　　所有人打着手电筒搜索现场，用鲁米诺试剂寻找血迹。很快，他们找到了案发现场，并且在郊区山底找到了莫芳芳摔得四散的行李箱以及行李箱的物品。
　　候希兮猜得没错，行李箱里的，都是莫芳芳和于涛的回忆。

　　有女式情侣衣，有好看的装饰品和首饰，还有他们的相片……

　　封麒瞥见那些东西中，玻璃被摔得粉碎的相框里：男人和女人相拥亲吻，全世界的幸福都好像在他们眼里。

　　*

　　候希兮给封麒发消息的时候，他刚从城北郊区回来，亲眼看着周海把人拷回来。
　　回了候希兮消息，晾了赵保山半小时，封麒才带着记录警员进审讯室。赵保山看见封麒在自己对面坐下，先是笑了下，然后小心翼翼地开口：“警官，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封麒把那辆监控下黑色私家车的照片递到赵保山面前，手指轻点照片，反问：“你的车？”
　　赵保山看了眼，照片上看不清车牌。他抬眼看封麒，说：“这车型和颜色的确和我的车差不多……”

　　“那我换个问法。”封麒靠着背椅，冷声问，“江AXX094是你的号吧？”

　　赵保山：“……是我的号。”

　　“警方查到你的车在九月二十四日三点零七分出现在建材村单行道上。”封麒看他，问，“干什么去？”
　　赵保山舔了舔唇：“是有点事。”

　　“都在警察局了，‘有点事’是敷衍谁呢？”

　　赵保山不敢看封麒，只觉得他太有压迫感。他张了张口，把刚刚半小时想的托词说出来：“我在银行工作压力大，那晚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就……就出门兜风。”
　　封麒冷笑：“兜到城北郊外去了？”
　　赵保山：“四处转，还去了梅子湖附近。”

　　封麒眯了眼。啧，还会自个儿补充了。

　　“手机上两点四十五的每日闹钟怎么回事？有什么事值得朝九晚五的你深更半夜定点起床吗？”

　　赵保山没出声。

　　封麒又沉了声音问：“你房间有台相机，虽然里面所有的照片都被删除，但是……我们警方的技术是可以还原的。你确定在我们还原前，不自己坦白？”

　　审讯室是密闭昏暗的空间，赵保山此刻只觉得胸闷心慌。他摸了把额头，才发现脑门上全是汗。沉默了两分钟，赵保山咬了咬牙说：“我有偷、偷窥还、还偷拍对面的女人。她很漂亮，身材也不错……我、我一是鬼迷心窍就……”
　　说起自己干的龌龊事，中年人有些难以启齿。
　　“我知道她、她在酒吧工作，每晚凌晨才会回。我观察了一段时间，发现她都是近三点回家，我就、就定了闹钟……晚上我这边关上灯躲在盆栽后边，她看不到我……她、她换衣服不、不会拉窗帘……我……”
　　赵保山喉结滚动，吞了口口水。
　　“我、我就拍了很多她的照片……”

　　赵保山没有明说，但听的人都知道他拍的到底是什么照片。

　　封麒嗤笑了声，冷着声问：“你那晚是跟着她出去的，是吗？”

　　赵保山低着头没回话。

　　“你想要她。”封麒突地凑到赵保山眼前，伸手抬起他的下巴，让他直视自己，“你看她打包行李，以为她再也不会回来。你急了，想要困住她，让她变成你的，对吗。”
　　“你是城中村的老好人，你们虽然没有交集，但她听说过你，以为你是好人。你说顺路送她，她相信你上了车，但却带她去了城北郊区。”
　　“你贪恋她的身体，想要占有她，却不小心失手杀了她……”

　　“不，不是！”赵保山瞪大眼睛，急急地否认，“我没有要杀她！是她！是她自己杀了自己！”

　　封麒放开了他的下巴，赵保山急促地呼吸着。他喘着气，一双眼睛直直盯着封麒说：“我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想上她……是她，是她不愿意！是她自己用后脑勺撞地，牟足了劲想死啊……”
　　说着，赵保山捂着脸痛哭起来。
　　“我没想过要杀她，真的……我没想杀她……”

　　封麒坐回座位，垂眸问了句：“你知道莫芳芳有男朋友吗？”

　　赵保山哭着点头：“我、我见过……他们感情好……我很嫉妒……”

　　缄默。
　　封麒看着赵保山此刻的丑态，缓缓闭了眼。
　　一分钟后，他才说了句。

　　“她怀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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