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坦尼克号上有贼

　　“还是太硬吗？”劳伦斯先生伸手想把茉莉的餐盘拿过去。

　　“软硬刚好。”茉莉叉起一块带血的肉放进嘴里，微微挪动餐盘躲开劳伦斯先生的手。

　　“霍华德小姐是独自旅行？二等舱的条件怎么样？”就算当时没人猜出茉莉的身份，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船上的人早就把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一点也不好，都没有巧克力蛋糕。”茉莉把餐刀和叉整齐的排在餐盘旁边等着服务生收走，因为她注意到缓缓而至的小餐车上有她点的蛋糕。

　　“那真是令人无法忍受。”劳伦斯夫人附和的说。

　　“亲爱的，你的鹌鹑到了。”劳伦斯先生提醒劳伦斯夫人。

　　“是的，谢谢。哦，巧克力蛋糕？霍华德小姐是专程来头等舱享用Gateau Waldorf的吗？”

　　“可以这么说。”茉莉已经迫不及待的拿起甜点勺。

　　“但是你不应该来这里的，对吗？这对其他买了头等舱船票的人不公平，如果随便什么样的人都能来这里吃饭，我们的船票就一文不值了。”

　　“唔。”茉莉裂开嘴吃了一大口蛋糕，只能用鼻音回应劳伦斯夫人。

　　“也会降低我们这里的品位。”劳伦斯夫人用难以忍受的表情看着茉莉毫无形象的吃东西。

　　“不会超过你做的事。”劳伦斯先生冷冰冰的说。

　　“哦，亲爱的，我承认我做错了。那是因为我一直没有醒酒。现在我清醒了，请你原谅我吧。”

　　劳伦斯先生看到茉莉那双绿宝石一样的眼睛转来转去闪着‘我在看热闹’的亮光。他没有说话，默默的低头专心吃饭。

　　“亲爱的，我切不动。”劳伦斯夫人把喧软如泥的鹌鹑冻（注）推到劳伦斯先生面前。

　　“我吃好了，两位请慢用。衷心祝你们幸福长久。”毫无形象的四口干掉一块蛋糕的茉莉微笑着放下餐巾，一副完成任务的表情扬长而去。

　　在转过餐厅柱子看不见劳伦斯夫妇的地方，茉莉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心口。

　　为什么有些寂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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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大副也没有见过钥匙，肯定是大卫.布莱尔下船的时候给带走了。”

　　“能撬开吗？”

　　“不好吧？会被要求赔偿的，我可不愿意赔。”

　　“怎么样了？”二副拿着值班表走过来。

　　“望远镜应该是在这个柜子里，但是没有钥匙。”

　　“没有钥匙？确定是在这个柜子里？”

　　几个船员面面相觑，然后频率一致的摇头。

　　“再到别处去找找，瞭望员先上去换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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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爱他吗？”杰克问露丝。

　　“我没听懂。”露丝的脸色闪过一丝慌乱。

　　“你爱那个男人吗？”杰克完整而清晰的又说了一遍。

　　“太无礼了，你怎么可以这么问我？”露丝露出被冒犯的表情。

　　躺在旁边躺椅上晒着太阳等着下午茶服务的茉莉因为这番对话而坐起来，逆着光看向正在交谈的男女。

　　身穿白色刺绣常服的女士应该是一个已经订婚的贵族小姐，右手中指上有一颗闪亮的大钻戒。而站在她对面的人看长相只能被称为男生，穿着背带裤和破旧的衬衣，二等舱的大学生也不是这种打扮，像是工人或者干杂活的人。

　　“只是一个简单的问题，爱或不爱。”杰克认真的说。

　　“我们不该讨论这个话题。”

　　茉莉眯着眼看着那个男生，他的背影在逆光中与茉莉记忆中的一个人重合——

　　“你爱我吗？爱或不爱？……今晚我会在窗外等你，我的朱丽叶。”

　　“有这么难回答吗？”杰克还在不屈不挠的问下去。

　　茉莉已经有些听不下去了，总是这样，阳光下没有新鲜事。高塔上的公主们不知道这世间有人会是把爱做成陷阱，他们迫切的让女孩做出不理智回应，然后利用女孩的矜持将公主摔向泥潭。

　　露丝不是茉莉，她没有正面回答杰克的话：“这真是太荒唐了，我们互不认识，没必要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你……无礼，粗俗，放肆！我要离开了。”

　　干得漂亮！茉莉暗暗鼓掌。当年我要是也这么做就好了，转身离开，不去争那一时之勇。

　　“杰克，还是称你为道森先生吧，幸会。我本是向你道谢的，既然谢意已经送出……”

　　“还有羞辱。”杰克接茬道。

　　“那是你咎由自取。”

　　“你不是要走了吗？”杰克看着露丝握着自己的手一直在摇。

　　“我走了。”露丝终于松开手转身离开。

　　茉莉在心中默默点赞，就应该这样做，离开并不是没有勇气，而是为了更好的保护自己。这世界的另外一面太过丑陋，还是不要去见识最好。

　　转身走了没两步的露丝又回过头说：“你真讨厌。”

　　等等！这好像是在撒娇一样的语气是什么意思？刚刚准备躺倒的茉莉又直起身来。

　　露丝说完再次转身离开。

　　茉莉松了一口气，直接躺平。

　　“等等！我干嘛要走！”露丝快步回来了。

　　茉莉平躺着冲天空翻了一个白眼。

　　“这我的地盘，我的甲板，该你走。”露丝很有气势的说。

　　“小姐，您的茶。”端着茶盘的服务员终于走到茉莉的身边：“需要加牛奶吗？”

　　“看看，现在是谁更无礼呢？”杰克伸手扶住甲板上的绑绳，一副要好好说道的样子。

　　“加糖，谢谢。”茉莉把躺椅调节成更舒服的角度，决定好好欣赏这一对的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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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劳伦斯先生的房间，服务生正在展示一件新的女士风衣：“遵循您的要求，用了丝飘和貂皮装饰。请原谅船上没有更多的材料。”

　　“这样就行了，还有这个盒子。照例送到二等舱。”

　　这次没有只言片语，只是随衣服送走的天鹅绒盒子里装着一套纯金首饰，和那件金色丝绸的晚礼服是配套的。

　　送东西离开的服务生在走廊里正好碰到搬着大小箱子走过来的侍应生：“这些都送到劳伦斯先生的房间，在夫人来之前要整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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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天相接的地方还有一缕晚霞没有散尽，正好映照着泰坦尼克冒出的浓烟，缥缥缈缈、朦朦胧胧，令这艘邮轮变装成一位裹着经纱的贵妇人。

　　杰克·道森一身笔挺来到了上等舱的宴会厅。侍从替他打开雕花木门，以标准的迎宾动作将他请进大厅。

　　令艾斯梅先生无比自豪的，泰坦尼克号独有的顶级奢华宴会厅展现在杰克眼前。

　　杰克站在宴会厅上层圆形走廊欣赏这座圆形建筑。头顶上，环形的穹隆是由白色的磨砂玻璃镶嵌在黑色铁框上构成的，中央垂下一挂观赏性大于实用性的水晶玻璃大吊灯。四周的墙壁都由彩色玻璃和壁画拼成。来自不同角度的光线被圆形斜面反射着，玻璃、金属和油彩的光泽好像在不知从哪里传来的蓝色多瑙河的乐曲中追逐嬉戏。

　　拾级而下，在楼梯拐角的地方有一盏由克罗诺斯护卫的大钟，时间正指着7点05分。

　　杰克习惯性地双臂交叉依着身旁的一根雕花木柱而站，这引来厅里其他人朝他这边投射出不满的视线。他下意识地感到自己与这里的气氛不谐调，只好学别人的样子将一只手放在背后，做出彬彬有礼状。

　　直到另外一个不协调的人出现。

　　一身男装的茉莉叼着帽子正用双手把散落的头发扎起来，她毫不顾忌宴会厅其他人的诧异眼神，自顾自穿过头等舱楼梯台阶走向二等舱的坐席。

　　杰克觉得刚刚过去的那个人有些眼熟，毕竟穿男装的女士不常见。在甲板躺椅上翘着二郎腿喝着茶，听了他和露丝一下午壁脚的就是这个人吧？

　　卡尔挽着凯伯特夫人从杰克面前视而不见的走过，打断了杰克对那个女孩的关注。紧接着，身穿烟紫色长裙的露丝从楼梯上缓缓而下吸引了杰克的全部注意力。

　　等着看杰克笑话的卡尔没有如愿看到杰克穿着破烂参加宴会，但是这并没有影响他的心情，实际上，因为刚刚与女伯爵罗什搭上了话，他正高兴着呢。

　　“你看起来像是一个绅士。”卡尔笑着说。

　　“接近了。”杰克礼貌的回答。

　　“真是不可思议。”卡尔不想在杰克身上浪费太多的精力，转身挽着凯伯特夫人继续向宴会厅走去。

　　露丝挽着杰克的胳膊，边走边为他介绍沿途遇到的人。

　　“罗西斯伯爵夫人……那是约翰.阿斯特，船上最有钱的人，他身边那个女士和我一般大，但是已经怀孕了——这可是一桩丑闻呢。”

　　“本杰明.古根海姆，他带着情妇奥伯特夫人出行。而他的妻子却留在家看管孩子。”

　　“我是不是在哪见过她？奥伯特夫人？”杰克困惑的问。

　　“她是歌星……法国的。”

　　“海报上！”杰克恍然大悟。

　　“她是相当出名，各种意义上……那是科兹摩男爵及夫人——露希尔.达夫戈登，她设计内衣，多才多艺的，深受皇室喜爱。”

　　“哦，天哪。”露丝惊讶的将杰克的视线引到正在下楼梯的一对男女上：“劳伦斯夫妇，他们都有情人，还都上了这艘船。这几天人们都在议论他们的事。看起来他们已经和好了……这大概就是今晚的主题。”

　　对于这种各归各位皆大欢喜的结局，大家还是喜闻乐见的。之前避之不及的人们纷纷涌上来跟劳伦斯夫妇打招呼。

　　毕竟上流社会的人们不喜欢有人离经叛道挑战规则。

　　杰克随人群被安排在长形餐桌就坐。位置与露丝对面，就在布朗夫人身旁。

　　“道森先生，跟我们说说下等舱是什么样吧。”凯伯特夫人正式向杰克发难。

　　“是我住过最好的地方，没有老鼠。夫人。”杰克态度诚恳的回答。

　　卡尔认为有必要解释一下杰克的来历，免得在座的贵人们莫名其妙：“道森先生是三等舱的客人，他昨天晚上救了我的未婚妻，是我邀请他来的。”

　　“道森先生是位出色的画家，今天还给我看他的画呢。”露丝找补到。

　　“露丝是怕我们欺负道森先生吗？你放心，我们的头等舱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大家已经习惯了。这几天大家不是一直和那个二等舱来的人坐在一起吃饭吗？”劳伦斯夫人刻薄的用眼神扫过桌上的人，仿佛这桌子上的人都应该为她丈夫偷吃负责一样。

　　（注：这里的鹌鹑冻，根据作者的考证，应该是类似于猪皮冻那样的做法料理鹌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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